手腕被苏潮扣着,动弹不得。
汪林莞不确定他刚刚在车里观察了自己多久,是没认出来,还是单纯想要逗人。
怔然间,听他懒散开口,大约没睡醒,嗓音带着无名的喑哑。
“怎么不说话”
汪林莞心尖儿陡然酥麻了一下,一种诡异的感觉爬上心头。
她没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把注意力放在被他攥在掌心的手腕。
被他碰到的地方,像是一只很小的蚂蚁,轻轻咬了一口。
痒痒的。
麻麻的。
令她无所适从。
以前也不是没被他抓过手腕,大都是在很偶尔的不小心触碰。
她深知这位哥哥看上去一副经验十分丰富的样子,对待这事儿上却分寸感十足。
跟女孩子保持着绝对的安全距离。
大约是因为出身富贵,家里的事业又跟时尚界挂钩,说是长在美女堆里一点不为过。
在她眼里可以称之为大美女的存在,到了他那儿,就变成了不屑轻笑。
很多时候的分寸感,或许来源于他的眼高于顶。
一个极度注意分寸感的男生。
此刻非常自然地扣着她的手腕,当她是个扫雪工具,孜孜不倦地清理他沾雪的黑发。
边整理,还不忘提醒她,“真不记得了”
汪林莞“”
苏潮睨她一眼,嗤笑道,“不记得人,打人的时候倒是挺理直气壮。”
“挺没良心。”
汪林莞“”
她抬眸看他。
男生手指修长白皙,一身黑色衬衫衬得他的肤色分外好看。
长相跟两年前没太大区别,或者说更招摇了点。
用温时哥哥的话来说。
苏潮这人,特么就长了副招桃花的渣苏脸。
什么都不用做,单纯站那儿抽根烟,都能招一堆小姑娘前仆后继。
高中那会儿贪玩没上心,上了大学后便开始放飞自我。
这两年,偶尔听温时跟这人打电话,身边似乎总有女孩子的声音。
不知道他上了大学后有没有谈恋爱
汪林莞失神地盯着他。
发现他比高中那会儿高了点。
两人身高差距。
她168的身高,在他187的压制下,竟显得有那么些许小巧。
她的视线从他好看的手指不知不觉地转移到他湿漉漉的黑发。
苏潮发质极佳,因着下雪,黑发被消融的雪花轻覆。
极致的黑对比着雪白,满满当当的颓废意味儿。
这会儿他正低头,额前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丝丝缕缕顺下来,跟他平时嚣张的大佬形象迥然不同。
在她看来,安安静静不开口的某人,大帅比气质一流。
抽烟时,却又吊儿郎当的,特别勾人。
难怪那个日本妞心动成那样。
或许真的是很久不见了,久到她都快要忘记这人的声音。
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出国前。
那会儿苏潮还在念高中。
那天雪很大,气温也是久违的低冷。
她跟朋友一块参加漫展。
因为下雪,交通不便,她又是逃课去参加漫展,没敢让家里的司机去送,只好早早换了s服,徒步赶往漫展会场。
好在漫展会场距离东分初中部不算远,寒冷的程度也算可以接受。
s刀剑神域里的亚丝娜,裙子镂空多,裙摆短,在雪天里实在突兀。
汪林莞觉着自个儿算是能忍受得了寒冷的,平时在学校里也都是穿制服短裙跑来跑去。
却忽略了她们东分那个优质的环境,哪哪儿都有空调,出入又有车,可能人还没感受到寒冷袭击,就被温暖打败。
真正出了门,才发现外头竟然能冷成这样。
零下几度的气温,雪花跟鹅毛似的,风打着旋儿往领口钻。
好朋友程杳靠了声,说“后悔这个时候出门了。看看人家裹得跟熊似的,咱们几个看上去就像大傻比。”
“”
“莞宝,你不冷啊”
汪林莞往手心哈了气,“我已经感受不到大地妈妈的威力了。”
“”
她似笑非笑解释“简称,冻麻了。”
“这块特么的连车都不好打。咱们还要不要去啊”
她很坚持“去啊,不然我出国后就不能跟你们一道参加漫展了。以后有没有机会都不一定。”
程杳“你这话说得仿佛现在不参加,以后都没机会一样。咱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冲击时尚界,当顶尖儿的设计师吗”
汪林莞握紧拳头,信誓旦旦“当然,这可是姐姐我的毕生梦想。”
程杳要笑哭了,“咱们还是先努力活着是正事儿。我看看能不能叫个滴滴。”
程杳去看手机,汪林莞冻得手脚冰凉,四下张望着,突然就定格在了路边停着的一辆银灰色保时捷。
她想得比较简单,给车主出个费用,四门轿跑,刚好能坐下她们几个。
她实在冷得不行,没跟程杳打招呼,艰苦卓绝地挪到了车跟前。
抬手敲了敲车窗,简单瞥了眼,好像是个大帅比,正仰靠在车座睡觉。
这人实在奇怪,睡个觉,还戴个骚气十足的泰迪熊眼罩。
这时候,汪林莞也没心情去管大帅比是不是盛世美颜,只想火速地进车里避避寒。
或许在等人,听到她敲车窗。
他没开窗,反而直接推开了主驾驶的门。
可能没睡醒,嗓音有点沙哑的起床气,不太友善,“这么慢”
近距离下,汪林莞认出了苏潮。
她没吭声,使坏地去摘他的眼罩。
手指刚碰上他的眼罩,手腕陡然被他扣着,力道重得几乎要给她当场折断。
声线也低沉得能滴出水来,“找死吗”
“”
大概是见惯了苏潮浪荡又喜欢开玩笑的模样,头一次发现,这个哥哥其实一点都不比她表哥陆染白好惹。
约莫是察觉到不对劲,少年扯下眼罩,懒散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个眼神,怎么说呢,属于没睡好的戾气。
从他深棕色的眼睛里满溢。
她有些蒙圈地盯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
他愣了下,似乎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其实她已经快要疼哭了,强忍着没吭声。
“疼了”
“”
苏潮松了手,迈开长腿下了车,低头问她。
伴着身上淡淡的烟味儿。
“真这么疼”
“”
苏潮揉了揉凌乱的黑发,“老子都没用劲儿。”
可能带着睡意,这话讲得有那么点缱绻。
她一个才初三的小姑娘,当场就红了脸。
分不清是气得,还是因为羞耻。
生怕他当着她朋友的面儿说出更铁窗泪的话来。
她当机立断地伸出双手,做了个“x”的动作,提醒他,“哥哥,为了咱们美好的友谊,我真诚劝你闭嘴。”
他怔了一秒,一脸荒唐地盯着她。
沉默半晌,单手撑着车门,忍了几次,到底没忍住,笑骂了声操。
末了,好心地给她们送到了地方,临下车,喊住她“哎,小朋友。”
汪林莞无语“”
明明就大她三岁,叫谁小朋友呢
没等吐槽回去,一件长款风衣兜头而来。
她手忙脚乱地扒开风衣,一脸懵逼地盯着他。
苏潮半趴在车窗,抬手懒洋洋地敲了敲边框,语调玩味,“你穿得什么玩意儿”
她抱着风衣瞪着他,“”
想到他不混二次元,估计也不懂这些东西。
她好心地给他解释“s亚丝娜啊,怎么样这裙子好不好看”
苏潮点了根烟,低头咬住,表情散漫至极,“裙子那么短,不会得老寒腿么”
“”
再也没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儿了。
她已经看到身后朋友们疯狂憋笑的模样了。
漫展结束后,程杳她们几个怂恿她“这种级别的大帅比,你真不要靠我好喜欢他抽烟的模样帅到炸裂”
汪林莞凉凉提醒她,“姐妹醒醒,咱们还是未成年”
“等成年了再钓呗”程杳拍拍她肩头,“莞宝不要怂,就是上。”
她僵了下,不知怎么回事,心底有那么丁点苦涩,“算了,他有喜欢的类型。”
“名草有主了”
“也不是。”这事儿她不想多说。
“那就是没对象呗,没对象就只管钓。”
后来,是不是真的有想过等她长大了,能谈恋爱了,就钓他。
学着陆染白勾引温颜姐姐的样子,把他钓到手。
她从小跟在陆染白身边长大,别的没学会,想要什么东西势必拿到手这点,学了个十足十。
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得到,并且得是让对方主动掉进陷阱。
直到出了事,又隐隐庆幸。
感知不了心动,是不是也就感知不了心痛。
真好
趁自己还没陷入时,陡然清醒,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雪还在下,在雪地久了,腿有些麻。
手机震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无言的暧昧,或者说,只有她自己觉得暧昧。
这人根本没什么感觉。
松开她后,他靠在车门接电话,声线一如既往懒散,“接到了,行,知道,就你们那破地儿,我导航一下。”
时间到了,那种困顿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汪林莞心底烦躁,又不太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不知道她生病这事儿,哥哥有没有告诉他。
应该没有吧。
毕竟,他们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若不是这人跟陆染白和温时交往密切,他压根儿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印象。
更何况,这事儿还涉及到她的隐私。
困顿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汪林莞抬手去拉后座的车门,声音也变得冷淡,“苏潮哥哥,现在能走了吗”
不等他答,她的手指去碰门把手,蓦地被他摁住。
汪林莞茫然抬眸,“”
苏潮目光沉沉盯着她瞧了几秒,懒洋洋道,“你要坐后座”
汪林莞没理清逻辑,“不行”
“当老子是司机”
汪林莞“”
难道坐前面您就不是司机了吗
这会儿实在犯困,没什么力气跟他计较。
她睡意朦胧地点点头,“好,知道了。”
说完,她拉开副驾驶的门,二话不说地坐上,还主动系了安全带。
苏潮盯着小姑娘的背影沉思。
两年不见,小姑娘长开了点,个头高了,从初三那个有点中二的小萝莉,逐渐向明艳发展。
唯一不变的,不管过去多久,这小朋友都喜欢光着腿穿短裙,丝毫不畏严寒。
苏潮啧了声,慢悠悠上了车。
打了火,系了安全带,分神瞥了眼副驾驶上的小姑娘,小姑娘已经睡熟了。
微卷的长发散下来,遮住她泰半张脸,过于白皙的皮肤隐约泛着一种病态,大约是车里温度高,过了会儿,总算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倒也不像初三时那么中二,喜欢穿奇奇怪怪的小裙子,眼下是很正统的制服裙。
小姑娘比例好,身材又旖旎有致,裙摆下的长腿泛着莹润的光泽。
苏潮黑眸眯起沉了片刻,突然想起刚刚捉住这小姑娘手腕时,掌心里那一片温软柔嫩。
理不清这是什么玩意儿,苏潮移开视线,从后座捞了自个儿的黑色风衣,搭在小姑娘身上。
将她整个人罩得严丝合缝。
汪林莞被风衣闷得不行,她也没真睡着,就是觉得尴尬。
两年不见,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又不想跟对待别人一样对他假笑。
结果,装着装着,倒真的睡着了。
醒来后,车已经停在了别墅门口,汪林莞从风衣里钻出来,发现主驾驶没人。
她往窗外一瞧,见苏潮低头咬了根烟,没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她不是很喜欢男生抽烟,觉得装逼。
但这人有毒,抽烟时那个浪荡劲儿无形中放大百倍,荷尔蒙爆棚。
一瞬间理解了,当初程杳为什么发出鸡叫。
这个哥哥咬着烟要抽不抽的模样,实在性感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好似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突然抬眸看过来,怔了一秒,拿掉了烟。
冲她晃了晃手里的烟,眉目间是遮不住的痞气。
汪林莞心头一动,还没反应过来,副驾驶门被他拉开。
苏潮曲起指节敲了敲车框,调侃她,“怎么回事儿睡得跟只过冬的兔子似的,叫都没反应。”
汪林莞愣了下,不太自在,“有吗”
他不正经地学着她的腔调,特地拖长了尾音,“有吧。”
汪林莞“”
苏潮挑眉,“不知道的以为你吞了几顿镇定药。”
汪林莞“”
不想说明原因,干脆转移了话题“我们到了吗”
“到了。”
苏潮指了指后头那堪比白宫的别墅,吊儿郎当轻笑,“陆染白什么审美真当自己是皇帝上朝呢搞这么多台阶不累”
汪林莞“这房子是温时哥哥买的。”
“小丁香”苏潮眉头一挑,坏笑,“这倒挺符合他的脑回路。”
视线不由自主挪到他手腕上的小泰迪熊,汪林莞很想吐槽一句,您这个谜一样的审美,也没比温时哥哥好太多。
可惜她实在没什么精力跟这人打嘴炮。
打算下车,一只脚才落地,她僵了下,不动了。
完了,一定是刚刚睡觉姿势不对,现就是无语,整个人麻了。
汪林莞手指扣着车框,眼眸顺着垂了下来,试图让自己放松一点再下车。
听到了踩雪的咯吱声,由远及近,尔后,在她面前停下。
她堪堪抬眸,恰巧对上苏潮色泽深沉的眼睛。
他的眉眼生得过于好看,平时总是散漫不羁的样子,很少专注看人。
这会儿很认真地盯着她瞧时。
里头倒映着的,是她的茫然,恐慌,还有一丝故作镇定。
视线短暂交汇。
汪林莞稍稍愣神。
下一刻。
他略略欠身,手腕一勾,拦腰将她腾空抱起。
汪林莞“苏”
苏潮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抱她下了车,语调懒散,“这么轻陆染白虐待未成年”
“给你养成这样”
汪林莞“”
幸而她还穿着他的风衣,能把自己缩在风衣里,假装不在意。
难受的是,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很难忽略。
汪林莞靠在他怀里,半张脸几乎是贴在他心口处。
他这人穿衣服又骚气的很,这么冷的天,竟然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
侧耳倾听之下。
她能听见他的心脏,一下,两下,缓慢而有节奏。
身体放松之余,眼皮又开始打架。
昏昏欲睡中,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手指非常有自主意识地摸到了人家的胸口处。
指尖勾着他的衬衫纽扣,悄然往里探入。
蓦地,感觉到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嗓音意外的有些沙哑,“你这小朋友摸哪儿呢”
汪林莞惊了惊,瞬间惊醒。
手指想要缩回去,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末了,她索性装无辜,故作平静地鬼扯“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苏潮哥哥你被人丢海里没了心跳。”
“我试试看您是不是还活着”
这话扯得好离谱,鬼都不信的那种。
汪林莞现在的心情,就像是被晒干了咸鱼一样,失去了活力。
良久的沉默
沉默到让她难得觉得尴尬得能抠出一整座白宫时。
他突然笑了声,语调痞得要命,“确定过了”
她脸上一热,硬着头皮接话,“对。”
“您尚且健在。”
“心跳稳健有力,强壮无比”
“”
又是一阵持久的沉默。
“是吗”
隔着风衣,汪林莞觉着自己的脑袋被他掌着手心里,跟撸兔子似的试了试手感。
她懵了懵“”
随后,听他哼笑一声,声线透着吊儿郎当的散漫,“我怎么觉着不太有力”
掌着小姑娘脑后,重重摁在胸口处。
他黑眸微敛,不正经地逗她,“要不你再听仔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