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一通火的不破鸣美暂时冷静下来,目光凛凛地望着明智,像是他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就不罢休似的。
一直好整以暇的明智也不由得露出一些不太自在的神情来。
“哎呀,很抱歉让你这么生气呢,不破同学。”他说,目光低垂,好像端详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指,“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如果我真的别有用意,不破同学可以稍微原谅我一些吗”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用意。”不破鸣美很快地回答,表情僵硬。
但还是上当了。
高远静静地观察着,顺便在心里给明智警视长这个变脸速度点了一个赞。
活脱脱一个被人强势揭穿、却又要勉强维持面子不肯坍台的大少爷形象。
这样一来,他后面的话在不破鸣美心中的可信度就大大提高了。
只要不是非常离谱的借口。
“是这样的,我想接近一个人一位女性,想拜托不破同学帮我这个忙”
不破鸣美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啊那位女性是”好奇之余又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明智同学也有这种困扰吗我觉得整个文科系的女生,应该没人会不买你的账吧”
“不破同学你不就是个例外”明智打趣地回了一句,在看到不破鸣美又开始竖立的眉梢时,抬起一只手表示抚慰,“好啦,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位女性,她是比较为难的身份,如果我直接去接触,可能会显得很冒昧”
高远谨慎地让自己不露出笑容来,冷不防他从面前拿起了那张专辑唱片。
不破鸣美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惊讶,似乎还隐约带着点不屑。
“当红歌手真奈美”
“是啊我、我是她的粉丝来的”明智带着一本正经的模样,回答却有点口吃。
也只有高远知道他那个脸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尴尬。
“啪”的一声,不破鸣美不顾形象地拍了一下桌子。
“够了,明智同学”她提高了嗓音,但还是压制在公众场合的礼仪范围内,只是因为不能痛快发泄,怒气还要加了个倍,“我无意再听你那些拙劣的玩笑了我知道自己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是什么形象,可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捉弄人吧”
说罢,她愤怒地起身,抓住自己的书包带子。
“不破同学,请”
“请等一下,不破小姐”
高远和明智几乎同时出声,也站起身来,挡在了不破鸣美面前。
“对不起,不破小姐,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请一定不要责怪明智学长”
说着,就对着一时懵住的不破鸣美诚恳地鞠了一躬。
第二幕表演者、高远,登场
高远遥一、在他上一世蜕变为那个真正的“地狱的傀儡师”之前,其实非常懂得利用自己纯良无害的外貌。
所以现在也只不过重操旧业罢了。
再加上他目前的未成年形象加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令不破鸣美迅速地决定相信他了。
“这么说,真正在追星的是高远君了”
“是、是的”高远以更为逼真的羞涩神情回答,“对不起”
“这也没什么可道歉的吧。”不破鸣美宽容地说,在转头看向明智时却带着些余怒,“只是明智同学你为什么要冒充”
“都、都是我的错”高远作出抬不起头来的样子,挣扎着辩解说,“学长只是想要帮我的忙,所以才才来拜托不破小姐,请不要要怪就怪我好了我知道那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说什么呢”明智不耐烦地打断他,“是我决定来找不破同学的,当然是由我来负责。”
“可是、学长”
“好了,你个未成年不要说话”
不破鸣美交替看着因为揭穿了一切、索性说话毫无顾忌的两人,感觉那种莫名的气恼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好奇。
“不破同学,我”
在明智再次转向她,试图解释或者道歉的时候,不破鸣美摇了摇头。
“请问,明智同学,你和这孩子是就仅仅是学长和学弟的关系”
看起来两个人年龄相差了至少五岁,甚至没有同时在高中校园里待过。
所以,那种十分亲密、甚至不惜抢着背黑锅的相处模式是怎么来的呢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当过他一段时间的临时监护人。”
明智耸了耸肩,态度与其说是坦诚不如说是自暴自弃。
但也因为如此,在不破鸣美眼中的可信度持续上升中。
“可你自己还是学生不是吗而且”
不破鸣美望了一眼显得分外纯良的高远,咽下后半截关于个人隐私的提问。
然而高远主动接了上来。
“是啊,我真的很感激学长。如果不是明智学长的话,我”
一副受到“学长”关爱的少年真诚感恩的样子。
甚至毫不隐讳地将自己的家庭状况介绍了一遍。
明智固然知道他隐藏了多少关键信息,比如近宫玲子的身份,但对于不破鸣美来说,这么一位清秀乖巧的高中生说的话,自然是真相,以及真相的全部。
“是这样啊你的母亲”
而且,这个故事也太能触动从很小的时候就失去父母的不破鸣美了。她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目光变得悠远,一时竟没看到明智和高远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就掉进了这两个人联手编织的网中。
“母亲已经决定回来和我一起生活了。”
“那真是太好了”已经完全代入了自己的不破鸣美由衷地说。
“所以,这次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如果不对学长提那些就好了”
这种时候的高远,也就是说,16岁,比同龄人还要瘦弱一些,漂亮的眼睛微微垂着,睫毛在白皙的脸庞上投下一排阴影,薄薄的双唇因为懊恼而抿得紧紧的模样,实在太能引发旁人、尤其是年轻女性的保护欲了。
不破鸣美,虽然是抵抗住了明智的光环吸引的罕见女性,这次也终于未能免俗。
“不要这么说,在你这个年纪,追星也是人之常情。”
看起来因为缺乏人际交往,她并不怎么会劝慰人,但语气却是很真诚的。
“而且,既然明智同学情愿自毁形象也要做这件事,我不帮忙看来是不行的了。”
“真的吗,不破小姐”
高远瞬间瞪大了眼睛,望着不破鸣美的目光里充满了单纯的期待。
而明智则像是感到意外般掀起眼帘,在被激烈地质问后第一次和她对视。
不破鸣美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当然是真的。我会帮你们去接近那位真奈美小姐的。”
也许是从明智认识她以后第一次,不破鸣美那张过于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高远接到电话,是在几天后的傍晚。集合地点并不是东大校园,也不是哪家演艺公司,而是位于偏远城区的一座废弃仓库。
和近宫玲子打过招呼后,高远带着必要的道具,匆匆赶过去。
“不觉得别扭吗”一见了等在那里的明智就吐槽说,“即将集合在这里的几个人,除了你之外,都是杀人犯、或者预备杀人犯呢。”
“杀人也分很多种。”明智只是带着他检视仓库内的环境,神情并不紧张,但语气很认真,“而且我相信这一次,她们两个都不会再杀人了。
“你也是。”
似乎只是很随意地瞥了高远一眼,这么补充说道。
高远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要是真那么自信,就不会天天拉着我做这做那的。”
“咦你也没有拒绝不是吗”
那还不是因为打不过
唯独这句话,高远是死也不会宣之于口的。
因此只是默默蹲下身,打开随身的手提箱,开始准备道具。
“话说回来,魔术师先生,普通人的生活怎么样”
“很无聊。”高远干巴巴地回答。
缺乏兴奋点,一不留神就会让日子像水一般滑过的生活。
要是刑警先生用意在于让自己度过平淡且无害的一生,这种做法倒也无可厚非。
高远只是怀疑他能不能盯住自己一辈子。
“所以嘛,”明智却这么说,“你不觉得你口中的做这做那,至少能排解一下无聊吗”
“那我还真是感激不尽了。”高远站起身,扣好了演出服的最后一粒扣子,然后夸张地伸手抚胸,作出鞠躬致意的样子。
明智微笑着打个手势,两人便都潜入了暗影之中。
与此同时,仓库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喂,鸣美,就是这里吗”衣着非常谨慎,连脸也挡在围巾之下的女性这么问道。
跟在后面的不破鸣美顺手打开了照明开关。
“是啊,就是这里。”
“真荒凉”
话是这样说,但因为看到空无一人的仓库内部,当红偶像歌星真奈美终于放心地解开围巾,摘掉帽子,露出重重遮掩的真实样貌。
并不是特别美艳的那种女性,虽然长发按时髦的样式烫着大波浪,描了眉,画了橙红色的口红,但她的脸庞还是流露出一种单纯传统的气质。
也大约是因为这种气质,据称新近大热的周播家庭喜剧制作方已经在和镝木传媒接洽,邀请她出演其中的重要角色。
一句话,就是星途正顺。
没有人想得到,这样的偶像明星居然会被不破鸣美邀请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
“哪里有”刚刚开口发问,真奈美的声音就因为惊讶而从中折断了。
原本的惨白灯光瞬间熄灭,同时,在黑暗中浮现点飞舞的星光。
仔细一看,原来是用细线拴住的荧光灯,从顶棚陆续地落下来。
梦幻般的场景令真奈美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走到星光环绕的中心。
那里正悠然飞下一只托盘,好像有看不见的手将它送到真奈美面前。
她试探着伸手碰触,在刚刚接到盘边的时候,发出像肥皂泡破裂般“啪”的一声轻响。
托盘里无中生有地变出了大捧的鲜花,是红得如同滴血的蔷薇。
“哇”真奈美轻声地感叹,生怕会惊醒了这场瑰丽的梦。
满足了年轻女性浪漫幻想的梦境。
不破鸣美是几天前偶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了几句,但充满知性的谈吐立刻引发了真奈美的好感。
听说对方是东京大学的高材生时,更打消了这人可能是不怀好意的私生饭的怀疑。
二十几岁女孩子的友谊是最容易萌生的,短短几天,两个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因此,当看起来古板严谨的不破鸣美说,要去结伴看一场魔术秀的时候,真奈美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欣然同意了。
本以为会在什么剧场里举办的大规模魔术秀,就以这种超乎想像的方式呈现在真奈美眼前。
她以为会看到的那些,天花乱坠的表演,光怪陆离的手法和机关,统统没有出现。
甚至她都没有看到魔术师出场。
只是看着面前的托盘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红色的蔷薇,将她立足的地面浸没成一片花海。
落下最后一只花朵的托盘里,竟凭空出现了一只水晶高脚杯,其中淡琥珀色的香槟兀自冒着细小的气泡。
真奈美会意地端起酒杯,在手中轻轻摇晃,眼睁睁地看着银白色的托盘突然对折起来,跟着化作了扑闪着翅膀的大凤蝶,在星光中翩翩飞走。
这哪里还是魔术,根本就是魔法
现年24岁、正处于事业的高潮期、对世界上的一切都充满着美好想像的真奈美,深深地沉醉在这一场魔术秀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