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浩临发呆一会,低头瞧瞧身上的新衣裳,眼睛亮了起来。
这套衣裳拿出去换吃食,应该能换好多吧
他冲进殿内,却见苏娘娘已把衣裳换下来了。
苏娘娘装扮起来,宛若天仙,这会换回旧衣裳,整个人的光采自黯淡了几分。
齐浩临有些心疼她,心下暗暗发誓,若有钱,定要买衣裳首饰给苏娘娘装扮。
苏娘娘带着齐浩临进内室,帮他换下衣裳。
才收拾好,便听得外面有声响,兰嬷嬷进来道“娘娘,张公公来了”
“他又来干什么”苏娘娘没好气。
兰嬷嬷垂头丧气道“说是来收回新衣裳。”
齐浩临一听,差点跳起来,什么,这衣裳还要回收
一会儿,张公公领着两个小太监进殿,检看盒子里两套衣饰,清点无误,这才令小太监盖好盒子,领着他们走了。
齐浩临我的新衣裳
晚间,冷宫气氛有些凝重。
虽然佛奴今日挣了一盒吃食回来,但是损失了三颗卷心菜。
细细一检,剩下的食物,撑不够三天。
大家草草用毕晚饭,围坐在饭桌前商议接下来怎么办。
卷心菜没有了,红薯没那么快成熟。
千霜发愁道“娘娘上次那只双面绣香包,是落到吉嫔娘娘手中的。今儿吉嫔娘娘竟叫宫女来拦住咱们,说那只香包不值那些吃食,硬拿走三只食盒”
她脸上神色转为悲愤,“那样的香包他们也敢嫌,现下娘娘和嬷嬷绣的这些普通香包,度着他们更瞧不上。刺绣换吃食这条路,行不通了。”
石公公也低声道“娘娘上回那幅字换了不少吃食,我本想着这也是一条路,今儿出冷宫,遇见上回换字贴的那位孙公公,他告诉我,说苏公日子不好过,如今蹲在庙门口帮人写信,免费送字贴,如此一来,苏氏字体的书法直线贬值,丝毫不值钱了。娘娘写的字,估计也没人要了。”
苏娘娘听至这儿,不由红了眼眶,“爹爹何至于此啊”
齐浩临也红了眼眶,外公果然是一个不会生活的,明明写得一手好字,却弄成这样。
兰嬷嬷叹了口气道“如今还有一点指望的,是佛奴写的字。”
苏娘娘却是摇头,“佛奴还没启蒙,认得的字太少,偶然写一个字可以,让他写条幅,自是不可能。他今儿能在众人跟前写出一个佛字,还是因着他小名佛奴,写过自己名字,识得这个字。”
她想了想,“当务之急,是要请人给佛奴启蒙,让佛奴正式拜师上学。”
齐浩临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钱请人给我启蒙啊而且冷宫这地方,谁会来
唉,上回野男人打算免费给我启蒙,我当时装病,把事情搅了,没启蒙成,现下想想,好像太矫情了。
像这种免费的好事儿,下回就答应算了。
并且,只有启蒙了,才能借着认字识典,从老师嘴里打听那个狗屁皇帝的事,看看能不能设法让苏娘娘免罪。
齐浩临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下回野男人再求他认师父,就从了。
苏娘娘瞥见齐浩临脸上的神色,心下欣慰,佛奴聪慧啊,这番话定是听进去了。
下回再让他拜师上学,想必容易多了。
这会儿,齐帝却在御花园大宴群臣,满桌山珍海味。
小太子今日轻轻松松就压制了陈国小皇子,真是大快人心啊
看陈国使者当时那脸色,简直像开了染坊。
群臣齐齐举杯,“贺皇上贺太子殿下”
齐帝举杯,“贺大齐江山后继有人”
君臣落座,谈起今日的事。
纵知道对方也在场,还是忍不住要描述一遍,“太子殿下才三岁啊,就能写那出那样一个佛字,还有,咱们打个喷嚏的功夫,他就拼好了七巧板。陈国小皇子当时都惊呆了,一直在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苏翰林今日怕齐浩临认出他来,没有近前,但这会笑声特别响,大声道“太子殿下写的字,是苏家体啊苏家体后继有人了”
新科状元今日凑巧见着苏翰林逮住了石公公,临时编出那个什么蹲在庙门口给人写信的故事,当下道“苏大人,您书法一流,编故事也一流,不如出一本书。”
苏翰林仰头大笑,“正有此意。”
宰相大人却是凑过来道“苏大人上回穿的粗布破衣裳,瞧起来特像那么回事了。听闻,你们还从冷宫顺了不少东西”
苏翰林摇扇子,得意道“佛奴见我们穷苦,赏我们的。”
宰相大人感叹万千,“太子殿下才三岁啊,就养起冷宫众人,还能接济你们,千古以来,怕是没有别人能做到了。”
新科状元接口道“以太子殿下这样的才智,再苦的日子,也是能破云而出的。”
这一晚,君臣尽欢而散。
第二日,齐帝下了早朝,正要去一趟冷宫,却有寿春宫的太监来求见,说太后请他过去一趟。
张太后在殿中等了一会,见齐帝来了,让人上茶,一边道“皇帝啊,听闻苏翰林夫妇扮成穷苦人家去瞧了佛奴,佛奴还赏了他们吃食。哀家想念佛奴,想得睡不好,也想扮成穷苦老人家去瞧瞧他。”
齐帝一脸为难道“母后,苏翰林夫妇日常逛市井,学得市井那些穷苦人家作派,进得冷宫,自能哄住佛奴。母亲养尊处优,从没吃过苦,学起穷苦人家只怕不像。万是佛奴起了疑,损了健康就不好。”
张太后生气,“就许苏翰林去瞧佛奴,不许哀家去么”
“哀家扮起来不像穷苦婆子,哪扮成宫中的嬷嬷总行吧”
齐帝无奈,“母后准备以什么身份见佛奴”
张太后想一想道“你不是以皇后表哥兼冷宫总侍卫身份出现么哀家到时就以冷宫总侍卫母亲的身份出现。到了冷宫,咱们还是母子。”
齐帝抚额“但是不对啊,儿子既然是冷宫总侍卫,总有点权势,会养着母亲,不会让母亲进宫当嬷嬷的。”
张太后“哼”一声,“苏翰林夫妇会编故事,哀家就不会编了”
她没好气看齐帝一眼,“咱们母子的故事是这样的,哀家虽是你母亲,却早早被你父亲休弃,过着孤苦的日子,你虽要接济,哀家却有志气,硬不接受,于是越来越穷苦。一个偶然机会,哀家进了宫,在御膳房当杂使嬷嬷,受尽欺负。”
齐帝“”
张太后继续道“哀家这个杂使嬷嬷,昔日受过苏娘娘恩惠,自己日子虽苦,还记着要帮苏娘娘,得知冷宫快要断粮了,便把牙缝里省下来的一点吃食,偷偷拿到冷宫去。”
“没错儿,苏翰林夫妇不要脸,进一趟冷宫顺走佛奴的吃食,哀家进一趟冷宫,是要给佛奴送东西的。可怜的佛奴哟,在冷宫受尽苦楚,省下来的吃食还被苏翰林夫妇给哄走了。”
她说着,突然骂起苏翰林夫妇。
才不承认是嫉妒苏翰林夫妇顺顺当当进冷宫,还顺顺当当继续当佛奴的外祖父外祖母呢。
就是要骂他们。
齐帝却是惊叹,母后这个故事,比苏翰林夫妇曲折多了
张太后骂完苏翰林夫妇,回过神道“哀家明儿就召两个御膳房杂使婆子到跟前来,学学她们的说话作派,待学得像了,包保不会出错儿了,就去冷宫瞧佛奴。”
齐帝叹了口气,母后想念佛奴,总要设法相见,到底是拦不住的。
她要扮成杂使嬷嬷,间中去见一见,也只能由她了。
这事儿,且得先跟皇后通通气。
冷宫众人这两天省吃俭用,但吃食还是肉眼可见减少了。
这一日晚饭,大家都没吃饱,却假装淡然,饭后坐在院子里纳凉,兰嬷嬷还讲了两个笑话。
齐浩临有些心神不定,不时看一眼冷宫大门。
野男人有三天没出现了。
他正转着念头,突见冷宫大门被推开,野男人闪身进来了。
门外似有人守着,很快帮着关上大门。
苏娘娘一见野男人,已是站了起来,一脸惊喜。
兰嬷嬷诸人也忙忙站起来,垂头侍立。
风拂过,有一股好浓的肉香味。
齐浩临不由自主朝野男人手上看,唔,果然提着两只油纸包,度着是吃食。
野男人当下走近苏娘娘,把手中的油纸包搁到石桌上,笑一笑道“是两只烧鸡,你们吃吧。”
兰嬷嬷诸人脸上都露出喜色来。
苏娘娘也有喜色,吩咐众人道“你们拿一只去分吃。”
千霜见苏娘娘要吃鸡,已是端了一盆水过来给她洗手。
苏娘娘牵着齐浩临的小手,一道洗了手,这才去拆油纸包,撕了一只鸡腿下来,递给齐浩临。
齐浩临接过,轻轻咬一口,唔,满口肉香。
野男人笑吟吟看他们,还随口吟了一首诗。
齐浩临边吃鸡腿,边瞥一眼野男人,心下也承认,野男人长得好,有气质,相貌很配苏娘娘。
他左手举鸡腿,右手拿树叉子划了划泥土,冷宫泥地有些湿,夜里躺在床上细细倾听,也有听到一点水声,照推测,冷宫后面,该有一条河。
得找机会探查一番,到时悄悄挖一条通往河边的地道。
待过几年,苏娘娘还是不能免罪,那就带她逃出宫外。
到时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野男人突然回头,蹲到地下,双手一托,把齐浩临放到肩膀上,在院子里撒欢跑了一圈。
齐浩临坐在野男人肩膀上,一下感觉天地开阔了许多,一时“哈哈”笑出来。
唔,且再考察考察野男人,他要是对苏娘娘有真情,到时逃出皇宫的话,可以考虑带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