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译桥主要的问题就是心结,他向来讳莫如深的缺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突然捅破。
一个向来备受追捧的人突然被千夫所指,所以他钻了牛角尖。
心结解开以后,这些麻烦事对这个男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以雷霆之势,开始着手处理这些乱糟糟的事。
先是根据父母那里得知的信息找到了当年出事那个人的妻儿,想要让她出面澄清一些事情。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妻子也五十多岁了,那些事对她来说已经像是一桩逐渐被遗忘的尘土,她根本不愿再重提。
谢译桥并不着急,他站在这间逼仄的楼房里,踱步一圈,将这些堆积于狭小房间里的窘迫全部扫进眼里,然后才淡淡地开口。
“你这些年守着儿子没有再嫁,”谢译桥语气平缓,“当年的抚恤金,大约也用的差不多了吧。”
女人没有说话,局促不安地揪紧了身上的围裙。
“我听说你的儿子现在有了女朋友想要结婚生子,可是因为买不起房子而耽误了很久,你就不为他考虑考虑吗”
“只要你们可以好好配合,谢氏可以替你们解决这些小事。”
谢译桥最善拿捏人性,他总能找到别人最脆弱的一点,从而给人一种自由的假象。
看似有选择的余地,实际上根本没得选。
你只能跟随他的想法,一步一步走到那条他指引的路上去。
那人的妻子说要考虑一下。
可是她还没来找,她的儿子先找上了谢译桥。
“谢先生,我可以说服我妈出席记者会,而且还有个更大的料”
“是关于什么的”
“当年事情的隐情,我的父亲有一本日记,被我偶然看到过。”
“你想要什么。”
那儿子嘿嘿一笑,“当然是钱。”
“开个价吧。”
“除了那套房子外,再给我两百万。”
谢译桥不慌不忙地说道“算了,一本不知道真假的日记,我无所谓。”
“z现在传的沸沸扬扬,股价跌了多少,两百万你都不愿意出”那男人一下子就急了,还有点不可思议。
“这件事马上就可以平息了,我还有别的证人,你要是还想靠那本日记搞点钱,最好趁早,不然这件事就要结束了。”
那男人不甘心地说道“一口价,一百五十万。”
谢译桥说“最多给你五十万。”
“我靠,你也太狠了”
两个人最终八十万成交了。
梁晚莺好奇地看着他说“看你不像是会讨价还价的人啊,二百万,你以前根本不放在眼里。”
谢译桥笑着说“省着花,攒点娶媳妇的钱。”
“”梁晚莺说,“你能不能正经点。”
谢译桥不再逗她,解释道“如果太轻易答应,表现出很重视的样子的话,他就会坐地起价,他的心理防线很脆弱,八十万对他来说已经很多了,他看我不在意,就会想着赶紧脱手,否则,一个过世近三十年的老人的笔记本,他还有什么作用呢”
“原来是这样。”
“不过,其实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也可以卖到二百万,或者更高的价格。”
“怎么说”
“我要是他的话,我就在z和创色都透露出这个日记存在的消息,这样他们两家互相抢夺,那么价格必然水涨船高。”
“你果然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谢译桥从庄定手里拿到那本日记的时候,上面记录着当年那个人为什么冒着雨去了颜料矿。
确实是创色的人安排进去,想做手脚,让谢氏无法顺利开发,结果雨下得太大,没想到最后把自己埋进了里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咎由自取。
谢译桥露面开了发布会,澄清了当年的很多事。
但是关于那本日记,他并没有选择公布出来。
庄定表示不解,“为什么不趁机重创他们,让创色元气大伤,以后再难跟我们作对。”
“穷寇莫追。”谢译桥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把一个多年的死对头逼到绝境,恐怕他要狗急跳墙,不过,也要给陈耕提个醒,这个把柄一天在我手里,他就最好不要再给我生事。”
至于那个袭击他的老人,他也找人调查出来了。
她只是被创色收买,花了大价钱来搅浑水的。
一场针对z的危机在谢译桥的拨动下,扭转成了商业阴谋。
铁证如山,关于企业的危机已经度过,可是他的眼睛被人赋予了怪诞的奇幻色彩,还有很多难听的流言在传播。
“最后,关于我的眼睛。”
“很遗憾,我确实看不见这个美丽的世界,甚至无法去感受一朵花的娇艳。”
“所以,在你们眼中最寻常不过的东西,也许是别人永远无法看到的风景。”
“最后,希望大家能够度过美好的一天。”
他起身,颔首示意,然后从容不迫地走下了台。
公关部门配合这场发布会,然后按照梁晚莺的想法稍加改良,全部发力,一起运作。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怪力乱神之事被压下,一波新的口径冒了出来。
“哇,一朵彩虹色的花,自己却没有颜色,因为它把花瓣送给了别人,好浪漫的说法。”
“z确实做了很多慈善事业。”
“从来没想过我看到的这个司空见惯的风景,居然是别人难以企及的事情。”
“之前只是觉得他很帅,现在还有点怜爱了。”
“祝谢先生也拥有美好的一天”
一切圆满结束。
男人坐在办公室,看着完全扭转的舆论,微笑着对庄定说道“现在,压力给到创色那边。”
庄定面上也带着畅快,“创色已经乱作一团了。”
陈耕确实很焦头烂额。
他收到了z的警告,得知他居然有了这样一个把柄,气得将文件扔了一地。
“好一个谢译桥真的是够狡猾的,比他爹还要难搞”
助理说“现在该怎么办外面有好多记者等您出面解释呢。”
“解释个屁,他手上还有个日记本,王进他闲得没事写什么日记啊,草”
事情完美解决以后,梁晚莺在路边买了一个6寸的小蛋糕,准备给谢译桥补个生日。
她将数字蜡烛插上去,“虽然过去一个多月了,但是最起码也要吃两口生日蛋糕意思意思,就当庆祝你又一次大获全胜了。”
谢译桥含笑看着她,“梁小姐有心了。”
梁晚莺将蜡烛点燃,“许个愿吧。”
男人毫不掩饰,声音洪亮,“我的愿望就是梁小姐早点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你说这么大声干什么”
“怕你听不见。”
“”
梁晚莺低头,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那本生日礼物的最后一页有一张便签,里面有我的答案。”
“哦那我去看看。”
梁晚莺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趁他去拿书的时候自己跑下楼躲进了花园里。
小翠鸟站在一棵花枝上,看到她进来,歪着头啾啾叫了两声。
谢译桥找到那本书,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我想相信你一次。
没有什么暧昧的词语,也没有什么缠绵的含义。
可是,仅仅是相信二字,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我一直小心谨慎,保持警惕,可是因为你,决定勇敢一次。
赌你一场真心。
梁晚莺蹲在花房里,现在已经进入秋季,花园中的玫瑰看起来还依然饱满美丽,但是从最下面的那层花瓣就可以看出,已经开始有凋谢的迹象了。
她听到花房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轻缓的脚步声慢慢向她走进。
心脏开始飞快跳动,她不由得猜想他会是什么反应。
直到男人从身后环抱住了她。
“干嘛呀”她不好意思地挣扎了一下。
“抱抱我的生日礼物。”
“”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梁晚莺说“深秋了,你花房的这些花倒是坚挺,不过看样子也快要凋谢了。”
“嗯。”他的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不过,到了春天还是会开的。”
她蹲着看花的时候,有一片花瓣落在了头顶,谢译桥抬手帮她拂去。
“明年春天,等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来看。”
“好。”
最近有台风登陆,所以天气一直都不好。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好久,衣服都晒不干。
梁晚莺看着晾衣架上一堆未干的衣服,很是惆怅。
她没有衣服穿了。
去衣柜里翻了翻,发现两件被自己忽略了好久的旧衣服,因为潮湿的环境,布料已经变得很脆弱了。
她又想起自己手里最近的一个项目。
有一个布料工厂,因为种种原因,生产出了一批质量不达标的产品,一撕就碎。
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够补救的余地。
这种布料做衣服肯定是不行了。
但是如果做别的用途呢
她苦思冥想,找不到头绪。
正当她思索期间,程谷叫了她去开会。
原来是因为明天台风登陆,所以让大家居家办公。
梁晚莺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大家的时候,听到了一阵欢呼声。
而谢译桥这边,也因为气候影响,行程有变。
“谢总,明天的航班全部取消了。”
“我知道了,那就把所有的行程推掉吧。”谢译桥本来要去国外一趟,可是因为恶劣天气,不得不推后。
他正埋头看文件,突然想到了什么。
将手里那根纯黑色的钢笔丢下,他起身来到观景窗前,看着黑压压的云层,好心情地打了个响指。
第二天。
谢译桥站在憩公馆超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隐隐已经有了台风来临前的征兆,悠然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梁晚莺正在收衣服,因为又快要下雨了。
刚把勉强风干的衣服收回来准备挂进柜子里,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你今天上班吗”
“没有,居家办公。”
“哦”男人拖长了声音,“我刚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你来了就知道了。”
“什么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梁晚莺嘟囔了一声,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下楼了。
谢译桥的司机早已经在楼下等着了,看到她从单元楼出来,下车将车门打开。
行驶在半路时,雨已经开始下了。
梁晚莺看着这样阴沉沉的天气,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而憩公馆的谢译桥正慢条斯理地为她的到来做着准备。
他缓步走到黑色的陈列柜前,拿出两个精致的威士忌杯,放在桌上。
然后又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洋酒。
高高的瓶颈带着复杂的浮雕样纹饰,麦芽色的酒液在酒瓶中晃动,倒入透明的杯中时,清澈而透亮。
微微的酒香缓慢扩散。
复古味道的唱片机里播放着不知名的小调。
男人着一件堪称华美的黑色丝绸长袍,布料中嵌入金线和暗纹,只有在行走时才能偶尔捕捉到那一点闪烁的光芒。
他坐在奢华的真皮沙发上,闭眼惬意地享受着曲子。
一只手在幅度很小的打着节拍,另一只手腕自然垂落,修长的手指间有一根细长的香烟正散发着袅袅的烟。
在这样奢靡的房间里,他的周身充斥着奢华与腐朽的资本家的味道,但是又英俊得像是精凿细刻的雕像。
外面风雨大作。
男人穿着一身华服,在这样峻宇雕墙的房子里,等待着他的心上人来赴约。
梁晚莺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
每一次看到他,都会给人一种惊叹的感觉。
他是造物主偏爱的宠儿。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完美,才会给他留下了一点缺陷。
谢译桥察觉到一缕注视的目光,缓缓睁开了眼。
门口的女人可能在来的路上不小心被淋湿了一点。
发尾沾了水抱成了一团,肩膀上也有轻微雨水的痕迹。
像是被打湿羽毛的小鸟。
现在已经入秋了,她穿了一件浅色的收腰针织长裙,袖扣有一点抽褶设计。
她站在门口,像一只嗅到危险的小鸟,机敏而审慎。
谢译桥笑了笑,让管家带她先去洗了澡又换了件干爽的衣服。
管家送来了一件极其合身的浴袍,而且款式跟他的很像,当她穿着浴袍走出来的时候有点怪怪的感觉。
她不自在地捋了下鬓角的发丝。
男人随意打量了一下,然后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坐下来笑着说“果然很合身。”
梁晚莺为了打破这奇怪的气氛,故意说道“谢先生这样的事情一定做过不少了吧,所以这些事才能如此驾轻就熟。”
谢译桥笑了一下说“这里只有你一个,你信吗”
梁晚莺点点头,“也是,毕竟你还有好几栋别墅,都可以用来招待客人。”
她着重咬了一下最后两个字。
“所以,我的女朋友这是吃醋了吗”男人唇角弧度渐深。
“我才没有,就是随便聊聊。”梁晚莺有点害羞,赶紧转换了话题,“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找我吗到底是什么”
“伸手。”
梁晚莺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男人像变魔术般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人民币折成的戒指放到了她的手上。
“之前借你的十块钱一直没来得及还给你。”
“所以你说的很重要的事就是还钱”
“当然,欠着别人的钱我会日夜难安。”
“那干嘛搞这么大阵仗。”梁晚莺起身,“如果就是这件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今天的气氛非常的怪,是那种难以形容的怪。
她好像奔赴的并不是一场简单的会面,而是一个精心钩织的美丽陷阱。
心里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第六感在提醒她应该快点离开。
谢译桥端起一酒杯,递给她。
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廓,鼓膜震动时连带着心跳一起共振。
“台风马上登陆了,梁小姐今天大约是走不了了。”
“留下来过夜吧。”
作者有话说
要被狼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