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那张脸,陆行朝不知道亲吻过多少次。而它的主人,更是不知道多少次在他怀里红着眼尾流泪,被他弄得断断续续地求饶。
他不可能会认错这样一张脸。
哪怕谢迟遮住了全部五官,只露出清瘦的轮廓,和一小截淡到发白的、透着粉的指尖,陆行朝也不可能会认错他。
他缓缓抬眼。
发朋友圈的人,备注的id上写着“罗盛”。
他过去的那些同学,虽然他早就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但唯有这个名字,他始终都还记得。
罗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这家伙应该到现在也还留在s市生活。
谢迟的朋友很多,这个人就是其中之一。
但这个朋友关系只维持到当年他转校过去之后不久,便戛然而止。
原因,则是因为谢迟跟对方打了一架。
这人看不惯谢迟天天围着他转,就编了个关于他父母的谣言,拿去到处跟人说,缩在角落里得意洋洋地冲他笑。
后来,这件事被谢迟给知道了。
他冷着脸,直接一拳砸到了罗盛脸上,俩人在教室里打了起来。拉架的跟打架的闹成一团,直到把教务主任都给惊动了,才算是把干红眼的这俩给摁住。
最后谢迟脸上那伤,还是他给处理的。
这人是最讨厌他的。
也最讨厌看到谢迟围着他转的那个。
他有年手滑加了罗盛,忘记删掉。
这人就每年过节都会给他问好,但用词阴阳怪气。
他每次打算删人,但转念一想,又好像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于是对方就一直在他的好友列表苟活到了现在,直到这一条朋友圈出来。
删了算了。
他沉着脸点开了这人头像。
只是在按下确认之前,又莫名产生了一种删掉就输了的恶心感,生生止住了冲动。
这人就是为了来恶心他的。
陆行朝心里清楚。
但一想到照片里跟在谢迟身边、那个跟他举止暧昧的男人,心情又瞬间沉了一沉,无法控制地烦躁了起来。
谢迟是什么时候遇到罗盛的
他在跟这个男人做什么他们为什么动作会那么
陆行朝抿着唇,又退回到朋友圈的界面,点开罗盛发的那张照片重看了一遍。
照片里的街道让他觉得眼熟。
过了半晌,才回忆起来,这张照片应该是在谢迟家附近。
他很久没回s市了,上次还是几年前。
大学的时候对方跟他说,怕他一个人留在b市太孤单,要每年留下来陪他一起过年。于是从那以后,陆行朝再没见他回过家。
所以这照片不可能是以前的。
不然,罗盛早几百年前就该发出来恶心他了。
陆行朝心底发沉。
谢迟昨天还跟他说,自己会好好呆在b市,哪里都不会去。
结果今天,他就看到这人出现在了别处。
他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情绪。
造型师还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弄痛了他,连忙道歉道“陆老师,是我动作太大了吗”
“不是。”他沉着嗓音否认,“你继续吧。”
“好的。”
照片里的那个男人不是蒋柏洲。
当然,更不可能是他。
等造型终于做完。
陆行朝跟卢小枫说了声“我出去一下”,便从椅子上起身,攥着手机出去打了谢迟的电话。
接到他电话的时候。
谢迟正在商场里挑礼物。
周越泽帮了他一个大忙,什么都不送,显然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但这人之前的态度又很明显。送轻了,显得他轻慢,送重了,又显得自己好像对这人有那么点意思。所以他走了半天,才算挑好了要给这人送的礼物。
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下一秒,陆行朝低沉的声音出现耳旁“你现在在哪儿”
谢迟一怔,微微皱眉。
他没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关心起了自己的去向,觉得奇怪。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陆行朝就已经先一步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问道“你在商场里”
他没法再遮,含糊道“嗯,对啊。”
“怎么突然逛起来商场了”
“买个东西。”
正在这时,去包礼物的柜姐去而复返。
对方将已经做了精致包装的礼品盒推到谢迟面前,笑吟吟地说“先生,您看一下,这样程度的礼盒包装可以吗”
“”陆行朝那边骤然沉默。
谢迟略有尴尬。
他冲柜姐笑了一下,低声说了句“很好,谢谢”,便从她那儿接了礼物,换了个手拿着,一边朝店外走去“马上要过节了,我出来买点东西啊。”
“给谁的”
谢迟顿了一下,能听出来这人大概是在隐晦地问自己是不是也有。他也不想这么快就把计划弄砸了,便平静地说,“给你的。”
话罢,又补充说,“本来不想那么早说的。”
陆行朝微微一怔。
过了许久,他垂了眼,捏在窗台边缘的泛白指尖微微松了一松,缓声道“知道了,你早点回去。”
“嗯。”
“还有采访,先挂了。”
谢迟说了声“好”,耳边便是一阵嘟嘟忙音。
这人有够记仇,自己挂了他一次电话,这回就要特意打过来一通莫名其妙的,让他给再挂回来。
谢迟心里想着。
把手机放进口袋,又进了另一家店的大门。
说都说了。
他打算随便买个敷衍一下。
陆行朝不信命,不喜玄学。
更讨厌那些花里胡哨的挂饰,莫说手链,连手表都不怎么戴。
每一次在媒体的镜头中出镜。
粉丝只能看到他干干净净的劲瘦手腕,感叹这个男人真是冷淡禁欲得可以,对比其他花里胡哨的男星,真是圈内一股清流。
谢迟干脆买了个嵌着福的红玉髓手绳。
不贵,看着喜庆,和这人格格不入,还送了张证明手串开过光的证书。
陆行朝最厌恶的类型。
碰巧是他会喜欢的。
他叫人把东西包起来,付了钱。
随后便带着东西回了酒店,收拾行李,准备回程。
另一边。
陆行朝收起了手机,默然不语。
只是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并没有随着刚刚的那通电话而消失,反而是更加的心烦意乱。
他又站了一会儿。
而后,打了通电话出去“喂,是秦东朝么你抽个空,晚上去水苑那边找下谢迟。把之前开给他的证明再补给他一份,就说是我让你补的嗯,到时候他要是不收,你再打电话跟我说,我跟他说。”
末了,又补,“还有之前我晚会买的东西,你催催拍卖那边,让他们早点把东西交割过来,就说我要送人,急着要。”
他挂掉电话,朝着演播室走去。
心情却越发地郁沉了下去。
晚上。
小区里,灯光昏暗。
秦东朝从车上下来,拿着新补的档案上楼。
他没明白自己这老板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忽然间又改变了注意。不过既然是对方的要求,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走出电梯,扫了眼走廊的灯。
这片小区虽然是一梯一户的构造,本来就比较安静。但这种程度的静默,实在是太没生气了一点。
秦东朝走到门前,伸手按了下门铃。
没人回应。
他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忽然就明白了,陆行朝今晚叫自己过来的用意。
采访结束,已经是好几个小时后。
陆行朝从演播室里走出,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刚刚切成静音的手机在他衣袋里默默震动了好几下,算下时间,应该是秦东朝送完文件,来给他回复了。
陆行朝低头解锁,果然在通知栏上看见了这人的弹窗,长长一串。
然而滑到末尾,入眼看到的消息,却叫他不可避免地微微一窒。
行朝。
谢迟他,好像不在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