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庆已经在片场中等待多时了。
如果说昨天拍的吻戏,代表着舒阳对贺靖态度的转变,是俩人感情逐渐升温的开端。那今天要拍摄的床戏,则是俩人关系的又一次转折。
在这场戏中,尽管舒阳才是主动引诱的那一个。但比起已经对他真正产生了感情的贺靖,舒阳却只是在确认自己的一个想法
对于他而言。
贺靖,真的能够代替贺岩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舒阳不知道。
而当他得知答案的时候,也是俩人感情走向崩溃的开始。
考虑到这段内容的特殊性,徐正庆没有在片场留下多少人。在谢迟也走进拍摄的房间内后,他便让人关上了门,好给俩人一个相对放松的环境,免得影响了之后的发挥。
等陆行朝到场时,剧组已经开拍有一会儿了。
被徐正庆赶出去的这伙人正挤在监视器前,紧张地观察着屋内的情况。见他来了,本来在交流着的两个工作人员立刻停下了交谈,和他打招呼道“陆老师今天也来得好早啊。”
“不算早了。”
陆行朝解着手套,脱到一半,忽然回忆起手心处的伤,默默将扣子又扣了回去“拍了有多久了”
“也没多久,不到三十分钟。”他们说,“刚刚戴老师因为紧张ng了一回,又重新准备了一下,现在刚开拍。”
“谢谢。”
陆行朝和他道了声谢,找了张椅子坐下,一言不发地盯着桌上的监视器。
屏幕中的谢迟正说着台词。
“今天地方小,只上了单机位,先拍全景。”
看见他盯着画面一动不动的样子,之前那位主动和他搭话的工作人员还以为他在研究这段,便主动拿起了桌上的平板,问道“陆老师需不需要直接看这个虽然屏幕是小了点,不过拿近了看还是方便。”
陆行朝回过神来。
他和对方又说了一句“谢谢”,将平板接了过来,戴上耳机,低头看向屏幕。
这段戏其实并不适合用全景拍摄。
想把激情戏拍出张力,使用特写和近景显然是更好的选择。然而有些演员,却是天生就擅长勾起人的情绪的。哪怕只是留给观众一个简简单单的侧脸,也依旧是那么动人心弦。
就比如,眼前的谢迟。
冰冷的雨水与房间内的热气混合,凝结成了水滴,沿着他轮廓优美的下颌划下,滚进湿透的衣领。他抬头,将唇凑近了身边的男人,指尖摩挲着,留下一片透明的水痕“不是嫌我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距离实在太近。
润红的唇近在咫尺,被昏黄的灯光照着,反而愈显得饱满而诱惑。戴弈垂眼看着他,几乎是毫无异言地就被他给带入了戏,呼吸渐重。
“怕你烂在外面。”
他盯着他的脸,低哑地说。
接着,又嘴倔地强调“晦气。”
“那你把我捡回来,我不就要烂在你哥的屋子里了”
谢迟看着他转身欲离开的背影,漫不经心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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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步顿了一下“随你便。”
拉开滑门的声音响起。
雾气凝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水汽,被他的动作带落下来,留下浅浅的仿佛泪滴的痕迹。
谢迟几步上前,拉住他离开的手,将他从门外拽回。他趔趄了一下,被身边人攀附上来的双手环住,逼着他低下头颅。
带着凉气的唇吻上了他。
他在男人的唇上辗转,是完全迥异于上一次的、诱人堕落的香甜。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固化、凝结,男人的呼吸一下变得沉重,将他搂进了怀里,贴着他的脸颊,唇瓣一路而下。
好
要的就是这股感觉
徐正庆之前为今天的拍摄设想了许多种可能,却没想到俩人居然上来就已经将戏拿捏到了这种程度,几乎不需要再让他额外调整了。
当然,更让他惊喜的还是谢迟。
比起昨日前半段仿佛梦游一样的拍摄,他今天的状态显然极好。无论是他自己的发挥水准,还是调动搭档情绪的速度,都让人无法挑剔分毫。简直就像是从剧本里活生生走出来的舒阳一般。
徐正庆冲一旁投来询问目光的摄影师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拍摄。
房间内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急促。
他的手搭在谢迟腰上,逐渐下移。
衣扣被粗略地挑开,唇在肌肤上辗转缠绵。谢迟仰起头,没有按照原本应该的那样看向镜头,而是为自己加了个不太容易被人察觉的、像是条件反射的小动作。随后搂住了身边人的头颅,按照剧本里写的那样,低喘着吻了上去。
他以前和陆行朝上床的时候,会有类似这样条件反射似的动作。虽然不把它加进表演里也没什么关系,但主动加上它,却可以给这段表演增添上一点可有可无的真实感。
有经验,就应该拿出来用。
都已经主动做下了决定,却还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反而显得矫情。
陆行朝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
饶是他再怎么催眠自己,为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也抵挡不住这一刻几乎要把他压垮到窒息的崩溃。
“陈峡。”
他干哑地发声,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了。全凭着脑中勉强残存着的一点定力,维系着表面的体面“我出去一下,有事电话留言。”
“啊,好的那老师小心。”
陈峡连忙应了一声,看着他沉默地摘下耳机,缓缓从椅子上起身,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居然白得像纸一样,连扶着椅背的手都有些发抖。吓得又问“老师一个人可以吗”
“没事。”
他嗓音沙哑地说道。像是在安慰自己,又低低地说了一句“没事,我一个人可以。”
他如游魂般起身,离开人群。
直到走进彻底看不见人影的角落,他终于再也遏制不住那股滚滚袭来的绝望,所有痛苦在延后的情绪中滔天而来,阻断了呼吸,让他嘶哑而压抑地喘息和颤抖。
明明已经将一切预想过了无数次。
可再如何拼命加固强化的高墙,却也抵挡不住这一刻从地基开始破碎龟裂的崩塌。
他做不到。
做不到亲眼看着爱的人和其他人接吻,拥抱,被对方抱到床上,唇和手在他的身上游走。哪怕知道一切只是逢场作戏,只是工作所需,他的脑子却仍旧是一片嗡嗡鸣响的空白,身体像是在燃烧,被一点一点地烧成灰烬。
他甚至想冲进去嘶吼喊叫。
可勉强残存的理智,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让他只能像个临阵脱逃的、溃走的逃兵,狼狈不堪地躲进这里,用自残压抑此刻的不甘。
狭小的空间内。
回响着闷而急促的呼吸。
他抵着门,压抑着心底这股近十年来都未曾再出现过的、强烈到让人崩溃的负面情绪,闭上眼睛,眼前却又控制不住地浮现戴弈搭在谢迟腰间、向下滑去的手。
他猛地睁开了眼,嘴唇颤抖。
腥甜的血腥味从唇齿间散开。
不知过了多久,陆行朝推门,从隔间后走出。他垂着眼走到水池前,打开水龙头,看着手掌间的淡淡血色被冷水冲走,擦干水迹,沉默地戴上手套。
“cut”
徐正庆举起手,叫停了房间内俩人的表演。
等候已久的助理立刻冲进房间,将毛巾塞进了两位主演的手中。谢迟和他道了声谢,拿起毛巾,走到一旁擦脸。
刚刚那场戏发生在浴室,他和戴弈俩人都被淋了个透。现在湿漉漉的衬衫贴在肉上,透出一片泛起薄红的白皙肌肤,在垂落的浴巾下若隐若现。
哪怕明知道眼前低垂着眼眸擦拭发丝的是个与自己性别相同的男人。
可一旦回想起方才他在镜头下的表现,大家还是不得不尴尬地承认,有那么一瞬,他们是真的被他扮演的舒阳给诱惑到了。
怪不得徐正庆会选择让他来出演。
先不说那张几乎无可挑剔、无论男女都会忍不住心动的漂亮脸蛋,光是这段如此富有灵气的演技,就已经能碾压绝大多数的同龄演员了。
“你们刚刚这段,还可以把动作表演得更大胆一点,不用那么收着。”
徐正庆将录像倒放回去,指着其中的一段道。
他示意谢迟起身,让他和戴弈再次站到一起。旋即带着戴弈的手,让他展开双臂,伸手搂住谢迟“像这样,把你的下巴枕到他的肩膀上。贺靖就张开手,搂住他的腰,把他带起来然后你们再演一段,把情绪再放一放,可以吗”
谢迟点了点头“行,我没问题。”
于是戴弈便也说“只要小谢他没问题,我就都行。”
见他们俩都没有意见。
徐正庆
“嗯”了一声,用对讲机把负责补妆的造型师喊进了房间。
他一边和灯光师说着话,一边忙里抽闲地夸奖道你俩今天发挥得都蛮好,挺让我意想不到的。”
谢迟就不用说了,完完全全的新人演员,可能还没有这房间里服役的反光板资历悠久。
而戴弈则更让人意外。
身为成名多年的演员,演起这种戏的时候,显然会比初出茅庐的谢迟承担更多的压力。可他居然也发挥得很好,确实会让人觉得意外。
戴弈蹭了蹭鼻子,听出了徐正庆的言下之意。
他不由有些耳热,回忆起方才俩人贴近的距离,下意识看了坐在对面的谢迟一眼,说“小谢演得好而已。”
当然,他也确实认真演了不少。
只不过比起谢迟那自然而然,完全可以说是带起了他的情欲、引着他行动的表演,他这个被带的人的演绎,就显得有几分随意了。
想到这里。
他忍不住咳嗽一声,有点脸红地将视线往门外躲了一躲。然而走廊中停站着的、显得有几分死气沉沉的人影,却让戴弈瞬间一愣,下意识转移了注意。
他发丝上凝着未干透的水滴。
脸上是一片被冻红的苍白。垂着眼睛,静默地站着,像是被时间定格了脚步。
他微微抬起一眼。
又朝谢迟的方向看去。
视线对视的那一瞬。
戴弈发现他睁着的眼睫忽然极快地颤了一下,眼珠泛红。而后,又猛地偏开了头颅,像是逃避一般,快速离开了原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