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菜肯定不能吃了,但根本没人关注老侯爷,所有人都怔怔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陈皎身上。
怡和郡主方才得意的神情缓缓褪去,震惊道“怎么会呢”
“然后呢”永安侯焦急道,“你跟殿下解释清楚没有我们可是正经人,怎么可能做这种媚上的损事”
听见太子误解,大家都有些焦急。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若是传出去陈皎有不臣之心,太子为了自己清誉,大概率要疏远陈皎。试问一下,若是他们身边有人对他们怀有不轨之心,他们也不会愿意再接近此人。
到那时陈皎谋划这么久,一切便都空了。
老夫人倒是想得比较深远,还算淡定地说“别着急,太子若是疏远皎儿,皎儿还有眼前的风光吗”
此话一出,焦急的侯府众人都冷静下来了。
对哦。
如果太子殿下真误会了皎儿,怎么可能皎儿现在还这么受看重。她每天和殿下形影不离,进出都在一起,每天一趟三次地去太子府,前不久还被破例提拔上朝,想必是依然深受殿下信重了。
想到这,侯府众人又放下了心,露出欢喜的笑容。
倒是老夫人坐在椅子上,见此冷笑不已。
陈皎对着手指,小心翼翼道“是啊,问题就出在这里啊。”
随着她的话,众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陈皎慢吞吞地说“太子殿下误会后,然后就跟我表白了。”
所有人
“哐当”一声,永安侯直直倒了下去。
怡和郡主发出一声尖叫,朝昏迷的永安侯扑了过去“夫君”
她倒不是担心永安侯,主要整件事是她出的主意,是她提议送的荷包,刚才她还特意强调了一遍这件事所以怡和郡主决定趁着永安侯昏倒的机会躲一躲。
老侯爷坐在椅子上还算淡定,他没看倒地的儿子,镇定自若地端起茶“你是说殿下他他、他”
磕绊了半天,这位当年随高祖征战沙场的老将军,竟然都没能说出下半句话。
细看之下,才发现老侯爷端着茶杯的手都在抖。
老夫人反而笑了“原是如此,我就知道。”
她拍着手,忽然冷笑道“都说了要出事,你们没一个人信我,没一个人信我”
说到最后,她气不过,直接站起身,狠狠一巴掌拍到老侯爷的背上“叫你不信我”
老夫人沉冤昭雪,心中的憋屈简直没人说
她身为教科书式宅斗冠军,对此类事情最为敏感,早在事发之前便隐隐察觉到不对。奈何她身边的人都是一群猪队友,她都提示多少次了,根本没人当回事。
一群猪队友,根本带不动
“这、这”老侯爷被她追得抱头四处逃窜,嘴里嘟哝道,“从前也没听说太子殿下是,是弯的啊”
老夫人气得要命“我早说过别送那个荷包,你们爷孙俩偏不听”
陈皎在一旁也很无语。说实话这件事她也纠结很久了,她一个单身狗,不懂荷包的意义,为什么全家其他人也不知道啊
她现在想想也觉得很离谱。明明当初商量是送平安符,结果神来之笔地往平安符套了个荷包,以至于太子误会了她。
这不是尽出馊主意嘛
虽然她当初因为急于上位讨好太子,做的事情有些狗腿让人误会,但这个荷包是罪魁凶手,她被太子误会暗恋对方,她全家人没一个是无辜的
陈皎很无语,她对她爷爷说“祖父你见过男子和男子送荷包吗”
老侯爷摸着胡须,茫然道“当然是没有了这都是女子给人送荷包,哪里听说过男子给人送这种东西的,又不是断袖。”
陈皎悲愤交加“你没见过,你还叫我给太子送荷包现在好了,太子以为我喜欢他,我搞断袖搞到全长安都知道了”
好家伙,她之前以为祖父他们是不知道,谁曾想这些人都清楚啊
感情被太子惦记被逼当断袖的人不是他们啊
老侯爷因为这事被大家怪罪,抿唇,大声坚定道“那是平安符啊那不一样啊”
陈皎也熄火了“是啊,那是平安符啊”
老侯爷缓缓蹲下,双手抱头“谁能想到呢”
陈皎也蹲在一旁,语气绝望“是啊,谁能想到呢。”
老夫人看他们爷孙俩人发愁,冷静问道“然后呢”
陈皎刚才见识过祖母发威的样子,祖父被祖母追着教训的样子了,见此心有戚戚,非常担心下一秒祖母的铁掌就要落到自己头上。
毕竟当初她也没听祖母的话,还信誓旦旦说自己和太子殿下是纯洁的兄弟情。
所以她非常乖巧,丝毫不敢隐瞒“我,我没办法嘛,我就答应了。”
这还有什么然后。要是没答应,她也没必要告诉他们了啊。
刚醒来的永安侯就听见这句话,暴怒道“逆子你还敢答应”
闯下弥天大祸,不想着及时止损,居然还越陷越深
老夫人现在开启了暴躁的神挡杀人佛挡杀佛模式,闻言直接给了她的好儿子脑袋一巴掌,冷静道“滚,没用的东西。”
永安侯气势瞬间被打散,也跟着陈皎和老侯爷一起慢慢蹲下我还是晕着吧。
陈皎也很委屈,说道“那我能怎么办嘛当时那种情况,太子殿下表白被我拒绝,然后他说自己误会了,让我走。我要是走出屋子,估计不出一个月就得被太子党灭口。”
老侯爷没什么精神,缩在脖子,说“是、是这个理。”
陈皎有些无语“祖父你能不能别结巴了。”
她祖父当年好歹也是随着高祖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血海里来去,见过的大场面数不胜数。虽然她和太子这事确实有点离谱,但对方也不至于直接惊吓到当场话都说不清了吧
老侯爷缩着脖子假装没听见陈皎的话。他现在得装一装,不然待会儿肯定还得再被老妻教训一顿。
老夫人此前跟他提过许多次孙女和太子不对劲,他都没当回事,上次提议送荷包,他是第一个赞成的。
这口锅太大了,不能他一个人背。
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险恶心机,但现在没空收拾他。她看着陈皎,直白问道“你没告诉太子殿下你的身份吧”
陈皎弱弱地说“没有呢。”
她哪敢啊。
老夫人松了口气,说“总算你还没糊涂到家”
陈皎,叹气说“我想得很好,太子殿下大概是一时兴起,我呢先应付一下,跟对方相处试试,等对方娶妻生子或者腻了,我们就恢复正常关系。说不定我们好聚好散,他还会赐我一块封地,封个异姓王做呢。”
老侯爷像个复读机一样,说“是啊,是啊。”
他眼睛陡然亮了起来“这是个好办法啊”
如果真能像陈皎说的这样,事情到这里基本就解决了,也不会有人知晓,更没有后顾之忧。
陈皎挠头,说“但梦想和现实总是有些差别的嘛。现在太子殿下好像越来越喜欢我了,今天还跟我说以后要过继后人”
在一旁装模作样照顾夫君,实际上也竖着耳朵在偷听的怡和郡主也顶不住了,惊叫道“你说太子殿下不娶妻生子了”
陈皎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今天是说的过继。”
老侯爷捂着头,说“孙女啊,你让我缓缓。”
他人老了为什么还要承受这种惊吓
怪不得孙女会忽然告诉家中真相,原来是事情玩大了,她一个人顶不住了啊
这倒霉孩子
全家人都受惊不已,侯府顿时愁云惨淡,没人敢说话。
陈皎见气氛太沉重了,决定调节一下气氛,主动说道“不过我有个好消息。”
愁眉苦脸的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陈皎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太子殿下说若是我不愿从王室宗亲中选后人,也可以从陈氏一族中挑人过继”
所有人都沉默了。
怡和郡主最先恢复活力,跳了起来“选个屁就陈氏一族那些蠢货,贪婪的德行,你和太子就是绝后,也不能便宜他们”
屋内还有老侯爷和永安侯在,怡和郡主骂起来却毫不犹豫。
不过也没人反对,因为大家都对陈氏一族没什么好感。
当初陈皎还未作为“世子”出生,那些人便惦记着侯府的财产爵位,算计层出不穷,恨不得将吃绝户三个字写在脸上。
永安侯也没心情尴尬妻子语中对自己族人的不屑,而是被陈皎语气中的欣喜气得满地找棍子“你居然还敢有这种想法我今天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永安侯是传统儒家学士,自幼学习的观念便是忠君爱国当初他骂老皇帝几句话都不情愿,陈皎这种想法,在他眼里说难听点就是谋朝篡位是遗臭万年的逆臣
老侯爷看他蹦跶的烦,直接抽出棍子给他一棒“你说你醒了干嘛屁用没有,尽知道瞎蹦跶,没事做就蹲下,看着你就来气。”
永安侯忘记这屋内他不是年纪最长的了。
永安侯想要教训女儿,若是换了往常怡和郡主早就闹起来了,但现在公爹抢先动手,她也就懒得搭理自己夫君。
更何况她也觉得这件事不对。她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是正儿八经的皇室族人,比起自己厌恶的陈氏族人,她当然更倾向于自家亲人继承江山。
夜深了,今夜永安侯府却无人入睡。
头顶星光明亮,陈皎和自家祖父坐在庭院台阶上,双手揣袖思考人生。
老侯爷沉重道“皎儿,这事你做的不对,咱们当初说好了是去投靠太子,可不是要掰弯太子啊”
他们最初以为太子本身便是断袖,结果后来仔细听陈皎说起经过,才知道原来英明一世的太子殿下是被陈皎掰弯的
难怪他们此前都没听说过太子有疑似断袖的传闻感情罪魁祸首就是自家孙女啊
陈皎这种行为,简直像是太子对头五皇子等人派出去的卧底,还是卧薪尝胆搞事那种
这下好了,侯府恐怕要跟着一起玩完了啊
陈皎也悔恨不已“我哪知道他那么不禁撩,莫名其妙就弯了”
老侯爷双手抱头,小声嘟囔说“谁叫你在太子面前说些不清不楚的话。”
今天得知陈皎和太子的事情后,怡和郡主还爆出了个大料,说她曾看见陈皎和太子殿下手牵手
老侯爷现在可是知道了,自家孙女看着是个省心聪明的,实际某些事情也太没分寸了。君臣君臣,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难道不清楚吗
害的他今天也被老妻追着打了一顿,现在还被赶出房门,接下来这一个月估计都得去书房跟儿子挤地铺了。
祖父推卸责任,陈皎很不满只有自己背锅“对对对,要是没有您那个荷包,咱们也不至于到这地步。”
当初她给太子殿下送鸡汤、病中探望对方,陪殿下上山准备东西,这些可都是她全家人在背后出主意
事情到这个地步,永安侯府没一个人是无辜的。
老侯爷因为这事已经被老夫人训过多少遍了,闻言气得跳脚“这不怪我啊你小子恼羞成怒,可不能找我麻烦”
陈皎站起身,大义凌然地说“祖父您说得对做事要承担后果,我现在就去找太子说清真相,跟他一刀两断有本事他把我砍了”
老侯爷立刻慌了“等等等冷静冷静我们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