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也没和他客套,说走就真走了。
趁还没到下午的上班高峰期,不用挤公交。
周夫唯看着她头也不回离开的身影,脸色不大好看。
熊漪也看着“这就回去了”
周夫唯没说话,视线在她身上就没挪开过。
熊漪看到周夫唯在女人身上吃瘪似乎很开心,这会开始幸灾乐祸“看来你也不是受所有女生欢迎啊,小夏老师这明显就不在意你。”
周夫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熊漪都被他那个眼神吓了一跳“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嘛。其实我还是觉得小夏老师对你挺与众不同的。你看你每回难过了,被她知道,她不是第一次时间赶来找你”
周夫唯脸色稍微缓和了点。
熊漪不解“不是,你都喜欢成这个狗样了,怎么还能忍住不告白的”
夏荷早就上了车,这里是起始站,车辆才刚发动。
周夫唯看不见了,依旧没有把目光收回,停在了车辆消失的那个路口。
“我怕吓到她。”
熊漪“啥”
他轻垂下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半天,才轻声开口“吓到她,她就不理我了。”
熊漪看着现在的周夫唯,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和夏荷说的话。
只有他让别人委屈的份,就没见谁让他委屈过。
熊漪觉得脸有点疼,果然还是不能把话说的太满。
“那你打算就一直这么干耗着大学里可是什么人都有,你就不怕夏荷被人拐走”
怕啊,怎么不怕。
又怕她喜欢上别人,又怕她不喜欢自己。
周夫唯每天都深陷在这种矛盾的折磨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夏荷没有感情经验,他又何尝有呢。
唯一能做的,好像只剩好好学习了。
也只能在这方面努力靠近她。
而且她今天夸他了,夸他努力。
周夫唯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那块手表,
熊漪看着这样的周夫唯,露出了些许嫌弃的表情。
这哪里还是他认识的那个bkg啊,分明就是一条想得到主人宠爱的大狗。
操。
夏荷最近上课很认真。
应该说,她上课一直都很认真,学生会邀请了她好几次,她都没过去。
对于她这个纯种书呆子来说,占用她上课时间的业余活动都很浪费时间。
周峰作为副会长,因为这种事,一来二去的也和她熟悉了。
他也是法律系的,今年就读大三。
挺热心肠的,知道夏和荷不是本地人,让她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尽管和他提。
夏荷笑着和他道了谢“我现在刚好有需要。”
周峰摆出一副活雷锋的脸来“什么需要,学妹只管说”
“我想一个人待着。”她手里还握着笔,面前放着一本书,正抄写笔记。
这明显就是在赶人了,周峰笑了笑,扯开话题开始自我介绍“对了,学妹好像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我叫周峰,峰峦的峰。”
“周峰。”夏荷似乎对他的名字很感兴趣,将他的名字细细读了一遍。
见她这个反应,周峰大喜。一直以来所有听到他名字的人都说他的名字平平无奇。
但他觉得自己这个峰字很大气。
难得碰到一个有眼光的人,他正准备好好和她讲讲他名字里面这个“峰”的来历。
夏荷却问他“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那个周吗”
周峰愣了一下,她感兴趣的居然只是他的姓
他点头“对,就是那个周。”
夏荷笑道“真巧,我也认识一个姓周的。”
看到她脸上的笑,周峰迟疑片刻“你男朋友”
夏荷摇头“不是。”
周峰明白了“那就是你喜欢的人了。”
夏荷一愣“什么”
周峰说“你刚才提到这个姓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和我妹提到自己心上人时的笑,一模一样。”
谈萱萱恋爱了,对方就是那个每天风雨无阻半夜给她送宵夜的。
她说就只是谈着玩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养条宠物了。
夏荷不太懂她这个感情观,但她也并非好为人师的那种。
除了对周夫唯。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好像特别管着喜欢他。
这不许他做,那不许他做的。
谈萱萱问夏荷“你就没想过谈个恋爱”
夏荷摇头,说当下最重要的是学习,以后的等毕业了再考虑。
谈萱萱告诉她“毕业后谈的恋爱可都是奔着结婚去的,没意思的很。”
夏荷却觉得无所谓,爱情在她生命中的占比并不大。
可有可无。
甚至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结婚。
太多人因为婚姻迷失自我,成为以家庭为重心的家庭主妇。
她不要这样的人生。
谈萱萱见实在劝不动,耸了耸肩,也不再劝了。
继续给自己的小男友发消息。
那几个星期,因为要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夏荷就没回去,一直在学校待着。
周夫唯一直没找她,她也忘了找他。
不是故意不找,完全就是太忙了。
她每天第一个去图书馆,晚上又是最后一个从图书馆离开的。
她学习好从来不是天赋,而是因为足够努力。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像别人一样有退路,能改变她人生的,只有学习。
接到家里阿姨打来的电话时,她在上课。
她没接电话,只给阿姨回了条信息。
阿姨,我在上课。有什么事您说。
很快,那边就有了回复。
夏荷,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回来一趟。
唯唯刚才和夫人吵了一架,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荷攥着手机,倐地站起身。
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过来,甚至连江忱,都停止了讲课。
“夏荷同学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慌乱“教授,我我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可能”
夏荷一直都循规蹈矩,难得有这么出格的时候。
想来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江忱也没为难她,点了点头“去吧。”
得了他的准允,夏荷连东西都来不及收,直接跑出了教室。
周夫唯脾气不好,但夏荷很少见他发过火,哪怕是平日被孙阿姨抽了那一巴掌。
可是现在。
夏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甚至连平日里嫌贵的的士都毫不犹豫地拦了一辆。
一路上都不断请求司机快一点。
等她回到家,见大门开着,隔着很远都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她走进屋,被满地的狼藉给吓到。
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被打碎的花瓶,倒塌的酒柜,还有踢翻的桌椅沙发。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述说刚才站在这里的人到底发了多大的脾气。
做饭阿姨看到夏荷回来,如同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我也是第一次看唯唯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夏荷稳了稳情绪,问她“周夫唯人呢”
阿姨说“在楼上。”
见夏荷绕开那些狼藉过来,阿姨提醒她“他现在情绪不好,你还是多注意点。”
夏荷点头“我知道的,您不用担心。”
上到二楼,夏荷直接去了他的房间,里面也没好到哪里去,该砸的东西统统都砸完了。甚至连电脑都被砸成好几截。
握着门扶手的手轻微的收紧,夏荷把门关上,又去了书房,还是没看到人。
最后去了露台。
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不过几周没见,他好像瘦了,以前刚好合身的卫衣,如今穿在身上,竟然还有富裕。
他低着头,后颈上的棘突更明显了。
二楼风很大,夏荷闻到了从他那儿飘过来的烟味。有些呛人,她不受控地打了个喷嚏。
少年的身影微微僵了一瞬,但他没回头。
夏荷揉了揉鼻子,走过去。
他的手随意搭在露台栏杆之上,此时正看着前方江景。这房子视野好,位处江边。
明明之前都戒掉了,怎么又开始抽了。
夏荷把烟从他嘴里拿开。
周夫唯发散的瞳孔逐渐收拢,他垂眸看向夏荷。
“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夏荷语气温和。
他没说话,重新看着远处的江景,正好有一艘轮渡经过,汽笛声刺耳。
“手疼不疼”
他还是不说话,长睫扬着,神情慵懒。
看着现在的他,全然想象不到他刚才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想不到你宣泄情绪的方式是砸东西。”夏荷歪了下头,“有钱人家的大少爷都拿钱不当钱吗”
真浪费。
周夫唯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眼神冷漠,看她一眼“她喊你来当说客的”
“她”
他冷笑“别装了。”
夏荷叹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发脾气,也不知道你和孙阿姨到底为什么关系紧张。但是我生平第一次上课上到一半离开,做出这样的出格行为,是因为你。”
她说“周夫唯,收到阿姨消息的那一瞬间,我想的不是孙阿姨,而是你。我担心你,我怕你难过,怕你受伤。”
周夫唯眼睫颤了颤,他像是不相信夏荷的话,看着她,看了好久。
喉结微咽,他的声音沙哑到近乎失声“担心我”
她带着愁意,眉心都皱起竖纹“看到你这样,怎么会不担心。”
“周夫唯,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秘密的人,可是她此刻却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
她想知道周夫唯为什么会难过。不然她连安慰都无从开口。
风里已经开始带凉意,应该快入秋了,连路边的香樟,叶子都不再翠绿。
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周夫唯低沉的声音缓慢响起。
“我十岁那年,亲眼看到她出轨别的男人。”
夏荷愣住,她自然知晓他话里的那个“她”指的是谁。
“从那天开始,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我闭上眼就是那一幕。吃什么吐什么。”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可是眼底黑沉沉的,瞧不见半分笑意,“后来我才知道,我爸也出轨了。多般配的一对,连出轨都一起。”
他看着夏荷“你以为她不回家全是因为工作吗她是在陪别人,她早就有了一个新的家。”
“这些我都无所谓,可是她不能在外公刚去世没多久就迫不及待的想着嫁人。”
外公还在世的时候,一直压着她,不许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孙淙丽没办法,只能私底下偷偷和他见面,瞒着老爷子。
她一直觉得委屈了那个人,这么多年,见不得光,也没办法给他一个名分。
所以在老爷子去世后,她才这么急切的,想要嫁给他,然后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她把这件事告诉周夫唯,意料之中的,他没有同意。
他把目光所及的东西全都砸了,咬牙切齿的告诉她“如果你敢和那个男人结婚,婚礼当天我就去杀了他”
他不是在唬人,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只要她敢结这个婚。
他不是不让她结婚,这么多年,他早就无所谓了。
他甚至都不觉得他们是自己的父母。他们爱和谁结婚他都懒得管。
但是她连外公的守孝期都等不了。
她是那个人唯一的女儿,他在去世前,都心心念念着这个女儿。
怕她不好好吃饭,怕她本来就不好的胃被她折腾地更不好。
夏荷还是第一次听到周夫唯提起他的过往。
他不爱诉苦,哪怕是被人误解,他也从来不替自己喊冤。
好像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甚至在之前,夏荷觉得他和孙阿姨的不合都是因为他单方面的叛逆。
她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像是蒙了块布。有一只手正隔着那块布攥着她的心脏,反复拉扯。
又闷又疼。
她连自己哭了都没察觉“周夫唯,我该怎么做你才能不难过呢。”
她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空气里的风好像都停止了,四周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中。
夏荷听到了周夫唯的声音。
他沙哑到,只余下一点低沉气音。
他说“你带我私奔吧。”
夏荷愣住“嗯”
他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刚才还凶狠让人不敢靠近的狼,此时好像变成了展露自己伤口,等待别人替自己舔舐伤口的病弱小狗。
他的声音里带着所有情绪糅杂在一起的颤抖。
以及害怕被推开的小心翼翼。
“姐姐。”
“哪里都行。”
“只要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