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欠佳的顾文君在迎面对上嘴角含笑的李氏时,面色发苦。
她捂住胸口,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办噎着了。
李氏见顾文君气色不好,虽是敛着眉,但眉头都快拧成了疙瘩。
想着小郭氏比她先行一步,心下便有了计较。
她先是体贴的询问了顾文君的身子,见对方语调低沉捂住胸口不住顺气,又唤来女婢上参茶时,晓得对方身子不大好,但保不准和小郭氏有些关系。
自认猜到些许的李氏笑容越加和善,相比小郭氏稍微显得直肠子性格,李氏可就委婉的多了,聊了半天才转到了正题上。
和小郭氏阐述的意思别无二致,只不过相较于小郭氏直言直语,李氏的话题却又落在了远嫁京师顾欣芷身上。
“你三伯向来与朝中大臣交好,别说是天子近臣,就是当朝宰相也能递上一两句体己的话。”李氏面容和善,她浮开茶面,漾起的水纹映衬着她的脸笑意绵绵。“我虽未见过江家那孩子,但也曾听你三伯提过,在工部当值,是个可造之材。只是”她轻叹了一声。“听说如今的淮信侯失了圣心,这眼看着马上就到了吏部的政绩考课,职位能在往上提自然是好的,但就怕”她未说尽,却也让人听得明白。
李氏提到的江家嫡子正是顾欣芷的夫君,江怀吉。
顾文君并不清楚上京的情况,但这并不妨碍她猜出李氏的试探。
这李氏倒是打着好算盘,软的硬的都试了一遍,就看她顾文君接不接招。
若是换做之前的顾文君,怕是考虑到顾欣芷也不免上一通肝火。
可现下
顾文君敛眉不语,喝了参茶之后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身为臣子自是不敢妄言。”顾文君接过手巾擦了擦手,眉目浅淡。“至于姐夫,想来应该早有决断。于淮信侯家而言,侄儿毕竟还隔了一层,三伯乃朝堂肱股之臣,切莫因为这外家之事扰了个不清净。”
李氏面色微变,她细细瞧着顾文君神色,只觉得对方面容清淡,倒分不清这一句是真是假。
“不过若三伯觉得我那姐夫是可造之材,相信以三伯性情,自然
是不会让珠玉蒙尘。”顾文君将手巾递给坤九,抬眼看向李氏时笑容和善。“淮信侯固然不得圣恩,但难保他膝下的儿孙或许还能争气。”
顾文君见李氏笑容稍稍收敛,笑道“侄儿此番进京,多得老太爷信重,这一路下来短则半月,长则月余。长公主乃千金之躯必不能出现疏漏,只要安全抵达京师侄儿就能松口气。正好老太爷准许侄儿去淮信侯府探望大姐,届时也好见一见未曾谋面姐夫以及小侄子。”
李氏听罢心中一动,若是顾文君自个儿去也只出于他本心,但若是携着镇南王的“口谕”,这性质可就不一般了。
难不成淮信侯和老太爷间还有联系
李氏心下百转,她看向顾文君,对方神色平静,面容倒是显出一丝欢喜之色。
但也有可能老太爷并没有这层关系,只是顾文君单方面的认为
凭顾文君一己之词到底是无法判断,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认。
顾文君果然是入了老太爷的眼。
“你这孩子,知道你怕给你三伯惹麻烦,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姐儿嫁入江家,这淮信侯自然和咱们府就有了关系。”李氏笑容慈爱。“何况你三伯素来爱才好士,只是近几年皇命难违,忙的连回府的时间都没有,正巧着吏部考核将近,这才向我提了江家那孩子。”
李氏话未说尽,顾文君也自然知晓未尽之意。
无非还是要看顾文君态度问题。
李氏离开前仍旧是关乎世子之位落了话尾,顾文君挂着一张病容脸,将人送了出去。
到底是各个都心怀鬼胎。
包括她自己。
顾文君低低一笑,昳丽的面容映衬在阳光下引得守在一旁的女婢们悄悄的红了脸。
出发当日正下着雨,伴着偶尔的低咳声赫连幼清被众仆妇簇拥的上了御撵。
原本按照镇南王府的挽留希望长公主病好了再走,但耐不住这位主儿铁了心的想早些回去。
绵绵的细雨中,顾文君脸色虽不大好,但微弱的能量从细如涓流汇入体内不免让她精神气儿又好了不少。
此番出行,她将坤九留了下来,身边仅带着坤一和冬菱。
似乎是因为第一次出远门,又是京师重地,冬菱兴奋的
脸都红扑扑的。顾文君被婢女搀扶的上了马车时,身上还披着一件裘衣,细如薄雾的绵雨中,顾文君面若冠玉,一副似病弱书生却因通体贵气而显得世家公子的俊俏模样倒是又一次引来丫鬟们的脸红。
就连见惯了世家子弟的徐嬷嬷尉都不免因顾文君姣好的面容暗道一声好相貌,她落下帷帐,见赫连幼清正闭目养神,眉头微拧,看着心绪不佳。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徐嬷嬷温声道。
烦心事倒是没有,只不过一大早就被顾文君嘘寒问暖弄得她现在浑身还不自在。
哪怕那几日她将人撵了出去,对方留在她耳边的话时常在脑海里打转。
挥之不断,真真是惹她心烦。
思及对方背后目的或与镇南王府有关不必挂怀,偏偏是想到这人的目的心绪却越加不好。
合着心眼都让你顾家人长了
未免是忒不把人放在眼里
偏个顾文君面对她时还一副和气模样,若是计较倒是显得气度小,想发火却耐不住对方不给她发货的契机。
这一闷原本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却因昨个儿心闷出去透气又是染了寒气,着了凉。
赫连幼清偏头瞧着帘外的细雨,心绪更加不好。
每到雨季,她总会情绪不佳,若不是京师形势严峻,赫连幼清怎样也不会在雨天出行。
晦气又平白的惹她心烦。
雨季固然让她烦闷,但御撵之外的那位目前来看才是正头。
关键是还是镇南王推出来的人,早就过了拒绝的时机。
“没什么。”抬眼见徐嬷嬷一脸关切,赫连幼清神色恹恹的靠着软垫。
正想着京师的事,帘帐却在这时被掀开,撤下油纸伞的司琴小心的捧着沾了雨雾的食盒走了进来。
司琴小心的打开食盒,就看到盛放在里面的酒器和一叠暗红色的果盘。
“这是”徐嬷嬷先是好奇问道。
司琴温声道“这是顾家大爷送过来的,他在得知殿下近日食欲不佳后,便差人送过来果脯和一壶果酒。”
“呦,还是热的。”徐嬷嬷抬手贴着酒器,感觉瓷质的酒壶暖意,眸光一亮。
“说是在车上刚刚烫好,这才给殿下送来。”司琴道。
酒器和果脯看着精致,淡
淡的果香顺着酒器慢慢渗出,单单是闻着便觉得香甜
徐嬷嬷笑道“这顾家大朗倒是有心。”她转首看向赫连幼清。“殿下可要尝尝”
好一会儿赫连幼清才道“先放着吧。”
语调漫不经心,模样看着也毫不在意。
徐嬷嬷和司琴相继走出御撵,赫连幼清随意的拿着一卷书,半天也没读进去一个字。
余光落在精巧的食盒上,好一会儿才屈身拿起食盒,掀开盖子时,清酒的果香味不一会儿就钻入了鼻息。
赫连幼清拾起一块果脯,表情平静的依旧让人看不出喜怒。
顾文君吃着烧鸡时,心里止不住惦记着前方御撵中的赫连幼清
她算是看出来这玉蝉怕是被赫连幼清极为看重。
若不然也不会时常放在身边。
之前想要赏赐明着暗着她都意向玉蝉,可赫连幼清的态度是摆明了不想给。
还真是难办。
顾文君擦净了手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车辕轱辘的声响交织在雨势中忍不住让她昏昏欲睡。
除了最初出了城门在郊外看到一处客栈歇息后,连着五日在外“安营扎寨”,在顾文君有意接触下,先后结识了羽林军中的几位校尉。
虽宇文是作为顾文君的副手随行,但只挂着中郎将名的顾文君多少还是看出军中一切事物皆是宇文负责。
好在顾文君和宇文之前就照过面,两人看着都是十分和煦的人,交流起来倒也相安无事。
顾文君虽然看不懂镇南王是何用意让她随行护送赫连幼清回京,但既然对方铁了心让她去,对目前还需依靠镇南王府的顾文君来说还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何况
她披着单衣,站在树荫下的她看着赫连幼清被侍女搀扶的下了御撵,那支玉蝉在黄昏中晕出了淡淡的光晕。
顾文君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的赫连幼清,不免让正等她回话的宇文为之侧目。
他顺着顾文君的视线,恰好就看到长公主殿下娉娉婷婷的步下御撵,对方虽犹带病容,但气度高华有如山巅之月,仪容昳丽,昭昭如月华之姿当真无人能及。
似乎是心有所感,正轻声吩咐司琴的赫连幼清眉头微蹙,偏头就瞧见顾文君略显炙热的目光。
顾文君“”
赫连幼清“”
“o”这是好奇被殃及池鱼的宇文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