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盯着他半晌,白皙的脸上终于现出一抹潮红来,他的呼吸粗重而又急促,双眼之中迸发出一阵难言的光芒来,
“牟大人说的,可是当真”
牟彪当时便双膝一跪,口中呼道,
“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厚照抖着双手扶上了牢门,半晌才总算止住了激动的情绪,
“你你有甚么法子”
牟斌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双目直视朱厚照,
“太子殿下,今日臣所做之事乃是为保太子殿下登龙位上,只这事儿凶险万分,臣乃是以身家性命助殿下,还请殿下给臣一个承诺”
朱厚照有一瞬时发愣,
“承诺”
牟斌点头,朱厚照想了想点头道,
“只要本宫登上龙位,必保你牟家一朝的富贵”
牟斌不言只是盯着他,朱厚照愣了愣,随即会意,
“难道你还要本宫发誓不成”
牟斌不言,朱厚照的脸上现出一抹怒容,牟斌却是目光坚定,朱厚照无语半晌一点头,
“好本宫发誓”
说罢抬起右手立誓道,
“本宫大庆太子朱厚照立誓只要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能助本宫登上大宝之位,但有本宫在位一日,牟家无谋反叛逆,无大奸大恶,本宫皆保牟家一辈富贵”
牟斌待他发完誓,这才站起身来又行了一礼,
“多谢陛下”
朱厚照问道,
“你到底有何法子保本宫上位”
牟斌沉声应道,
“太子殿下,若今晚陛下暴毙而亡,殿下有几成把握可压住二皇子与三皇子,夺了九门兵权,令得几位阁老倾向殿下”
朱厚照闻言一惊复又脸色一沉,
“牟斌,你你竟然敢弑君不成”
说实话,弑君这事儿,太子也不是没想过,不过弘治皇帝再是仁爱宽厚,可这该有的提防,他是一样不少,朱厚照想了想道,
“你可别告诉本宫是要去刺王杀驾吧”
牟斌摇头,
“只要殿下能将臣带到御书房,见到陛下,臣就能法子让陛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死”
朱厚照听了扶着牢门的手一紧,
“你你你用甚么法子,难难道你你早就对父皇下了下了手”
说到这处,他连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作为一个对生父生出恨意,恨不能取而代之的太子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可对一个即将做帝王的太子,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牟斌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对父皇下手,那对自己呢
是不是也暗中下了套
牟斌摇头道,
“这事儿并非是臣所为”
顿了顿道,
“待得今晚过后,微臣必会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一一讲清,只如今我们时间不多了,还请殿下快做决断吧”
朱厚照与牟斌隔着牢门互视,四目相对,牢室之中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之声,尤其太子殿下的呼吸沉重的几乎要窒息一般,
良久久到桌上那一豆油灯,发出噼啪炸响之声,朱厚照面色由潮红变做了煞白,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个字,
“就依你”
当夜,御书房里弘治帝还在伏案批阅奏章,
“陛下,已经四更了陛下龙体要紧,还是早些睡了吧”
李广轻手轻脚的进来,低头小声道,弘治帝抬头,看了看桌边的沙漏,
“都四更天了么”
“是,陛下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哼保重龙体”
弘治帝放下了手里的笔,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眶,
“你让朕怎么保重龙体,如今朕的身边还有甚么可信之人,甚么事不得全靠自己”
李广低头不语,弘治帝目光幽幽的看向上头,绘了五爪金龙的穹顶,喃喃又道,
“连牟斌都投了太子,朕还有甚么可信之人,朕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说到这处长声一叹,李广的头更低了,弘治帝又问,
“太子从天牢里面出来没有”
李广应道,
“奴婢适才接着禀报,太子还未从天牢里出来呢”
弘治帝一声冷笑,目光变幻,
“你说他们在天牢里说了甚么”
“这个”
李广道,
“他们摒退了所有人,奴婢的人近不了身陛下知晓的,那天牢一片是付贵那老东西把持着的”
弘治帝一笑,
“朕知晓你一向同付贵不对付,若是不然他也不会投了太子不过天牢嘛朕亲政这么多年,一向仁厚,已经多年没有关押重要的人犯,如今那里头也没几个人,付贵在那里也就是养老了”
李广低头没有应话,弘治帝哼道,
“朕倒要看看,他们能谈出一朵甚么花儿来,难道他们还要商议着刺杀朕不成”
李广身子躬得更低了,陪笑道,
“陛下说笑了,太子殿下是万万没那不孝之心的,至于牟指挥使嘛,他虽做错了事儿,可也没那胆不是”
弘治帝哼道,
“无妨,让他们谈左右天一亮,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上便要换人了”
又笑了笑道,
“你说朕换谁上”
李广摇头道,
“陛下,奴婢乃是阉人不能干政的,左右这人选陛下心里是有数的”
“是啊朕心里有数,这狗不听话,换一条就是,何必费心”
可是若是不费心,他又何必四更不睡
李广心里腹诽,面上却是不显应道,
“陛下说的是”
正这时节,外头有小太监小步进来,
“陛下”
“甚么事”
“陛下,太子爷携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求见”
如今的牟斌虽说下了天牢,可陛下一日未宣布他罪状,一日未革他的职,他便还是锦衣卫指挥使。
“哦”
弘治帝坐直了身子,双眼一眯,
“这是谈出甚么了”
当下一声冷笑,
“付贵那个老东西还真胆大,天牢里的人也敢让太子提走”
小太监应道,
“陛下,太子殿下说是牟指挥使大人有极机密重大之事向陛下禀报,太子殿下说说是他知晓此举乃是抗旨,若是若是陛下的责罚,他一力承担”
“哦”
弘治帝的眼眯得更厉害了,身子又缓缓靠了回去,
“看来他们真是有话要说了”
李广见状小声问道,
“那陛下可是要见”
弘治帝冷冷一笑,
“你去问一问太子,有甚么机密值得他将天牢里的人犯都提出来,带到朕的面前,他这是想做甚么,忤逆么”
这话听着,怎么有连着太子一起弄的打算
李广一惊,忙低头道,
“是”
他这厢退了出去,见得外头玉阶的太子与牟斌,几步下来对着朱厚照行了一礼道,
“殿下,陛下问,殿下有甚么机密值得将天牢里的人犯提出来,带到陛下面前,殿下这是想做甚么,忤逆么”
朱厚照闻言身子一震,转身看向牟斌,牟斌上前一步,低声道,
“劳烦公公传话,就说罪臣知晓五皇子真正的死因”
李广一惊看了一眼牟斌,嘴唇动了动,终是忍住了,转身回去禀报
果然,不过片刻李广又出来了,
“陛下相召”
于是二人举步进了御书房,里头弘治帝神色憔悴端坐龙案之后,朱厚照进来躬身,牟斌进来噗通一声跪下,弘治眯眼看着牟彪,
“牟斌,你胆子倒是真大,不在天牢里好好思忖己过,反倒敢跑到朕的面前妄议皇子,你是真当朕不敢杀你么”
牟斌以头触地,
“陛下,罪臣自知辜负陛下信任,欺君罔上,罪该万死,不过臣所言并非诳语,臣斗胆请问陛下,陛下五皇子在世时,可是性格文静,喜静不喜动,并不爱四处跑动,时有脸色发白之状”
弘治帝暗地里最爱这个儿子,如何不知他有甚么状况,闻言怒哼一声道,
“这有甚么朕的五皇儿性子温和,不似旁的孩子那般聒噪胡闹,这是好事,怎得有何不妥”
牟斌应道,
“陛下就没想过,这乃是五皇子天生有隐疾之故么五皇子突然夭折,陛下就没想过五皇子这急症来的太突然,毫无征兆么”
五皇子之死,要说弘治帝没有怀疑,那是骗人的
自己心爱的孩子原本好好地,突然一夜之间便得急症去世,自己连最后一面都未见着,弘治帝是又气又急又伤心,他也曾怀疑过,也曾想派了太医仔细查一番,可樊贵人哭哭啼啼说要跟着孩子去,
“陛下,皇儿已去,还请陛下还他一个安宁,不要再让人惊扰他了”
弘治无奈只叫了儿科圣手刘魁看过,
“小孩儿的毛病最是隐蔽难治,一个小小的风寒在成人而言,许只是咳嗽,打喷嚏之类的,可放在小儿身上,许是外在症状十分轻微,而内里实则已经伤了心脉,引起急性的心脉损伤,往往会有睡一夜,醒来时发觉孩子已经浑身冰冷,早已死去多时的情况”
这乃是刘太医的原话,弘治之后也问过几名精于小儿科的大夫,众太医都说确是有这样的情形,不过这种情形多是那五岁以下的幼儿,似五皇子这样的年纪倒是少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