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蜡烛的光线照在闪着寒光的刀刃上,再反射到李三几人的脸上，晃得几人差点睁不开眼。

    怎么会有衙差在这里，李三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他听到身边传来“噗通”一声响,那是同伙被吓得腿软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声音。

    李三抖了抖,手里的蜡烛随着他的抖动,滴下一滴蜡油，落在手指上。

    他握着蜡烛的手感受到疼痛，不自觉晃了晃。

    蜡烛小小一团的火焰被晃得忽明忽暗。

    他心中一动，迅速吹灭手里的蜡烛，转身循着记忆的方向往门后逃。

    然而就在蜡烛熄灭的下一刻，他身后忽然亮起一团更明亮的光,将灶房里的一切照得比先前更加清晰，他身边已经全都瘫软在地的同伙,挡在门前面无表情的青年,以及青年横放在门前，已经出鞘了的剑,都可以看清楚。

    剑刃距离他的脸，只有不到三寸远。

    这下李三再也站不住,跟他的三个同伙一样，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紧接着身、下一热。

    为首的衙差眼疾手快，拎起李三的衣领,直接将人扔了出去。

    冬日穿得厚,大家只看到李三的裤子湿了一团,并未在地上留下痕迹。

    “还好陈哥手快,要是弄到灶房里，多恶心人。”萧万青拍干净手上的灰道。

    刚才突然亮起来的那一团光，正是他掀开火盆上盖着的东西，让熊熊燃烧的炭火的火光暴露出来。

    他又点燃几根蜡烛，将灶房里照得更加明亮。

    衙差们麻利地绑了李三几人的手脚，将人丢到一楼大堂的柱子旁边。

    “今晚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吧。”其中一个人道。

    几个毛贼心中一凉，这么冷的天，就算他们穿得够厚，在地上躺一晚上，也逃不了着凉的结果。

    李三的一个同伙挣扎道“官爷，不押我们去衙门吗”

    牢房的地上，好歹还有稻草垫着。

    衙差白了他一眼，“晚上大人不要歇息的谁审你们。”

    毛贼“”

    三个毛贼挨挨挤挤地靠在一块儿，想着能互相取个暖。

    而带头的李三，被他们不动声色地遗忘在了另一边，三人都不想挨着他，闻到那股味。

    没多久，萧万青从灶房出来，端了个火盆，放在距离几个毛贼不远的桌子下面。

    毛贼们虽然心有疑惑，但也偷偷松了口气，有火盆，衙差们也在外面休息的话，屋里会暖和不少，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他们会没那么难熬。

    几人满怀期待地看向萧万青，琢磨着，若是祈求他多点个火盆给自己，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毕竟这位公子是六人里唯一做书生打扮的，看起来也很心善的样子。

    然而小公子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四人，放下火盆，就吩咐衙差道“桌上有空的炉子，你们再生两个，再来个人去灶房帮我端东西。”

    衙差们一听，眼睛都亮了，高兴地应道“好嘞。”

    随着几人分工行动，毛贼很快知道衙差们为何这么兴奋了。

    寒冷的雪夜里，他们几个被绑了手脚，挤在一团。

    而距离不过七八尺远的地方，四个衙差，一个佩剑的青年，一个书生，围坐在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的长桌旁。

    桌子下面燃着一大盆炭火，将几人腿脚都烤得暖暖的，桌子上面两个炉子，一个炉子上烧着一锅水，另一个炉子上架着个薄薄的铁板。

    而围绕着炉子，摆着腌好的五花肉片，白白胖胖的饺子，翠绿的生菜，切成薄片的大蒜，以及调好的蘸碟。

    李三几人直接看傻眼了。

    萧万青和衙差们精力都在面前的吃食上，谁都没心情再管这几个贼人，反正只要逃不走就行了。

    铁板烧热后，陆风夹起一片五花肉放上去。

    五花肉接触到滚烫的铁板，发出“滋啦”一声响，接触铁板的部分迅速变了颜色，边缘部分朝里面收缩。

    同时，空气里满是浓郁的烤肉香。

    萧万青也赶紧夹起一块放上去，并招呼有些放不开手脚的衙差，“要吃自己烤，我不会帮你们的。”

    衙差楞了下，接着一起笑了笑，“不敢劳烦萧公子帮忙。”

    这一玩笑，众人都放松了下来。

    铁板很大，六人一起用也不会挤。

    陆风的肉最先烤好，紧接着是萧万青的。

    两人都按照章北庭叮嘱的，将烤好的肉在干碟里蘸了蘸，裹上辣椒面跟香料之后，再连同一小片大蒜，一起用生菜包住，一大口吃下去。

    烤五花肉焦香味浓，生菜脆嫩清新，一起吃下去，既有大口吃肉的满足，又不会觉得油腻。

    萧万青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又赶紧夹了一块肉放铁板上烤着，感慨道“还是章兄体贴，这个时间能吃上热腾腾的烤肉，实在是太幸福了。”

    衙差们也频频点头，他们来食肆蹲守，本来是看陆风的面子，结果不仅晚饭吃到了一大桌菜，食肆的掌柜还给他们准备了这么多宵夜。

    这样的活，就是再来几回他们也愿意。

    他们吃得满足，另一边李三几人却是一边冷得打哆嗦，一边馋得流口水。

    烤肉的香味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往他们鼻子里钻，还有那几人咀嚼生菜时，发出清脆细碎的声响。

    他们先前计划着，偷到肉了，晚上回去就炖些来吃，四人晚饭都没怎么吃，这会儿闻到肉味，一个个肚子都咕噜噜叫了起来。

    “水开了，你们要吃几个饺子”一个衙差问道。

    “煮一小锅大家先吃着，后面谁还想吃再煮，”老陈道，“夜还长，我们可以慢慢吃。”

    很快饺子也好了，白白胖胖的饺子皮薄馅足，一口咬下去，滚烫的汤汁迸射而出，烫得几人直吸气，却还要夸赞一句，“好吃”

    饺子是白菜猪肉馅的，白菜少，猪肉多，不知道包饺子的人选用的是什么部位的肉，肥而不腻，嫩而不柴，跟清甜的白菜混在一起，鲜嫩无比。

    饺子皮也做得很好，薄而韧，能尝到面粉本身的清香。

    几人都只蘸醋吃，一口一个，很快两盘饺子就见了底。

    萧万青一个书生，食量终究不如几个衙差大，吃了一会儿就饱了。

    陆风也紧随其后放下了筷子。

    他们两个没再吃后，衙差们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不如先前自在。

    萧万青打了个哈欠道“今晚这几人辛苦你们守着，我有些困了，先去后面歇会儿。”

    “估计快丑时末了，萧公子快去歇着吧，”老陈道，“这几人交给我们，您跟陆公子尽管放心。”

    萧万青点了点头，跟陆风起身去了后院。

    后院右边那间房间，原先天气没这么冷的时候，章北庭跟宋宴卿偶尔会去里面歇息，天冷之后，短暂的歇息容易着凉，两人就没去过了。

    不过房间里一直备着干净的被褥，知道萧万青晚上会跟衙差一起来守着，宋宴卿下午又将房间收拾了一遍，将钥匙留给了他们。

    萧万青跟陆风稍微洗漱了一下，就一起进了右边的房间。

    兄弟两人年少时经常一起睡，这会儿也不觉得尴尬，而且他们确实困了。

    萧万青头刚沾到枕头，就打着哈欠道“明日你们离开的时候不用叫我，我睡醒了在章兄这里吃了午饭再回去。”

    屋里燃着炭盆，温度渐渐升高，陆风也困了，迷迷糊糊地道“毛贼他们会带回衙门。”

    他并不打算让更多人知道，他也参与了抓毛贼。

    兄弟二人很快睡着。

    食肆的前厅，衙差们也渐渐地吃累了，四个人轮换着眯了会儿。

    天亮之后，路上逐渐有了行人说话的声音。

    身心都受了一夜折磨的李三几人觉得终于看到了希望，期盼着衙差们赶紧押他们回衙门。

    然而衙差们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给快灭了的炉子添了炭火，又重新烧了一锅水，水开之后，有人从后院又端来一盖帘饺子下下去，不疾不徐地吃起了早饭。

    毛贼里，有人终于忍不住问“到底什么时候押我们去衙门”

    早知道会被捆起来丢在地上一晚上，又冷又饿，还要看着这群衙差一直吃，就是知道有间食肆堆满了肉，他也不来偷。

    一直等到辰时末，食肆的大门终于传来响动。

    衙差跟毛贼都转头看过去。

    章北庭跟宋宴卿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悠闲烤着火的衙差，以及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毛贼们。

    老陈首先站起身，朝章北庭拱了拱手道“不负所托。”

    说完他吩咐其他人，“将贼人叫起来，走路回衙门。”

    趁着没人注意这边，章北庭递过去一个荷包，小声道“小小一点心意，给几位兄弟打酒喝。”

    “使不得。”老陈连忙道。

    知府大人为人清廉，收人银钱的事，他们是断不敢做的。

    而且这人还是陆公子的友人。

    章北庭见他不似推脱，便没再执着给，而是道“几位的便衣还在食肆里，晚点来拿的时候，带些肉回去给家里人吃。”

    老陈迟疑了片刻，才点头应下，“多谢掌柜的好意，我就不客气了。”

    他们辛苦了一晚上，一点吃的，陆公子应该不会在意。

    “是我应该谢你们才是，”章北庭道，“给我解决了一件心腹大患。”

    老陈笑着道“放心吧，这一出之后，我保管附近再没毛贼敢惦记你们食肆的东西。”

    这会儿，街边还开着的铺子都开了，衙差们押着毛贼徒步往衙门走去，街边的人都知道了，昨晚这几人去有间食肆偷东西，被衙差们抓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