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织“我投降。”
众魔“”
薛子濯“”
正道众人“”
场面诡异地寂静了一秒。
织织无辜地举着手投降,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疑惑怎么还没人来抓她,也就这一瞬间,那魔藤迅速地绞上了她的四肢和脖子。
不断地收紧。
织织呼吸受阻,双臂被反绑到身后无法动弹,她艰难地仰着颈子,察觉到不会被勒死之后,就不再挣扎。
她仰头去看季雪危。
散开的黑雾再次聚拢,一点点遮蔽黑瞳深处冰凉的雪光。
“奇了。”
凛凛狂风之中,少年微微扬起的衣袖和乌发翻飞,嗓音带着一点冷漠与轻蔑,“有人求生若狂,有人可笑赴死。”
卷起的宽大黑袖之中,伸出来一只冰冷的手,苍白修长、漂亮而有力。
指腹沿着冰冷的面具抚动,她看不到那张传说中的容颜。
“季雪危在遇到云织织之前,性情孤僻冷漠,喜爱以面具覆面,饶是如此,那双过分漂亮惑人的眼睛,也会被让他被世人戏称为小魔王。”
“遇到云织织之后,他开始学会摘下面具,让云织织记住他的模样,只是一旦离开她,他还是那副高傲冷酷、生人勿进的样子。”
这是师姐告诉她的。
当时师姐还兴奋地跟她说“多妙啊有那种我的脸只能给你一个人看的感觉,啊啊啊啊想想就兴奋死了”
兴奋死了。
虽然说出来略显羞耻,但织织承认,她当时也听得很兴奋。
想摘下面具。
想看清他。
这个念头来得气势汹汹,让她越发期待兴奋,就算被五花大绑着押走,她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沦为俘虏的恐惧与慌张。
她是如愿了。
但其他人的滋味便没有那么好受了。
巨大的魔物背上,同样被五花大绑的薛子濯和赵见仪,一左一右地把织织夹在中间。
他们仰头望天,表情都很生无可恋。
薛子濯“我天真了。”
赵见仪“我也天真了。”
薛子濯“我单以为她是来杀季雪危的,没想到她其实是来找他相亲的。”
赵见仪“我单以为她是喜欢话本男主季雪危,没想到她连真人都喜欢。”
赵见仪一说完,薛子濯立刻打出一个“”
他撞了撞身后的赵见仪“话本该不会是那什么病娇魔王强制爱吧”
赵见仪惊讶“你也看过”
薛子濯“。”
还真是。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冷静完了之后,他深刻地反省道“我错了,我单知道这丫头脑子不正常,没想到这么不正常。”
织织“”
织织觉得很委屈。
是她的问题吗她从来没说不喜欢真人季雪危,也没有说要杀季雪危呀。
她张了张嘴,弱弱地插嘴“可是,我”
“你闭嘴”两人同时打断她。
薛子濯强忍着即将赴死的绝望,幽幽道“可能这就是命吧,我老薛命中注定活不过今日。”
“”
织织还是忍不住问“谁说会死啊”
薛子濯崩溃“那可是季雪危啊落在他手上的人,从来没有活口”
织织“可是,他现在没有杀我们呀。”
她这么一说,薛子濯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现在他们这些俘虏被巨魔载着,似乎是在往苍羽宗另一座山峰的方向进发。
苍羽宗死伤无数,大多数都长老被抓了,如果说季雪危只是单纯为了挖仙髓来,按照他从前所过之处血流成河的作风,没必要攒着不杀。
除非还有别的用处。
有蹊跷。
薛子濯皱眉,压低声音,喃喃道“只怕这一次,小魔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织织笨拙重复“醉酒”
她听不懂。
薛子濯勉强和这小丫头解释道“你们苍羽宗太弱了,不值得季雪危亲自走一趟。以往,季雪危但凡亲自出手,对付的都是像上清派那样的七大仙宗,非十二仙君八大尊者不杀。”
“前些日子,他麾下魔将潜入上清派,却被杀了,此番他亲自来苍羽宗,只怕是要以苍羽宗为饵,诱杀上清派。”
赵见仪“这段,话本子上也有。”
话本子里,小魔王设下重重天罗地网,以苍羽宗为饵引诱距离上清派前来支援,殊不知魔族之中已经混入修仙界的奸细,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从天而降的上清派弟子救走了一部分苍羽宗俘虏。
双方都没讨到多少好处。
但小魔王因此受伤了。
事关宗门安危,赵见仪含糊其辞地跟织织说了一下,没有告诉她季雪危会受伤的事,怕她冲动坏了事。
她一想起织织的修为,就觉得五味杂陈,但还是认真叮嘱道“师妹,你记得低调,千万别引起他的注意,否则你”
否则,她会被抓走。
被抓走的第一夜,她就会面临很可怕的事。
那话本子里面的许多内容,都在一一应验,那些她觉得好玩有趣的故事,一旦成为现实降临,便会成为可怕的噩梦。
赵见仪说得没头没脑,织织以为她只是在关心自己,也含糊地应了一声。
才不要。
她就要漂亮哥哥。
织织欢快地晃着双腿,一想到马上就要被带走,唇角就禁不住地上扬。
各怀心思的三个人,很快被押送到了丹阳峰。
临空的血月浓郁得快要滴血,九头黑鸦遮天蔽日,诡异的红光之下,丹阳峰遍地布满烧焦的废墟,截然看不出从前华美庄重的模样。
最中心铺满玉石的广场之上,苍羽宗宗主苏容卿已经被擒,正被铁链捆缚着跪在地上。
而他的四周,几乎一半的苍羽宗长老弟子都已被擒获,无论是奄奄一息的、还是毫发无伤的,一律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若是从天上俯视着看,便会发现,这是一种诡异的阵法排列。
仿佛一场活祭。
织织等三人一过来,也毫无例外地被押了过去,跪在阵法的最末端。
黑水幽都的五大魔将,各个皆是恶名远扬之辈,此刻全都好整以地抱着双臂,带着兴味的笑意,俯视着这些蝼蚁。
整个苍羽宗,即将成为炼狱。
从今以后,修仙界将不会再有苍羽宗。
织织不舒服地在魔藤里扭了扭,跪得双腿发酸,正有些坐立不安时,忽然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呼喊
“主上”
乌泱泱的魔族大军齐齐俯首。
魔藤在空中交缠延伸,成为弧形的长阶,一道颀长冷漠的身影踩着魔藤,缓缓走了出来。
墨黑双瞳、入鬓的剑眉、卷长的睫毛,尽数敛在碎发之下。
其余皆被藏于冰冷的魔纹面具中。
他的身后,是一轮血红的满月。
季雪危。
在场除了她,其他人都在瑟瑟发抖。
季雪危踩着魔藤,缓缓走了下来,看起来心情颇好,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副尸横遍野的样子,像是欣赏什么美景。
手指一抬,鬼鸮便落在了少年的指尖,讨好地蹭着他,像是饿了。
少年抬手隔空一抓。
“啊”一声惨叫。
众人惊惧看去,只见不远处奄奄一息的瑶光境长老突然倒地抽搐,他的身体被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汩汩狂涌的鲜血染红了身体。
还泛着热气的、血淋淋的仙髓被少年隔空抓起,他专注地垂睫,逗弄指尖的鬼鸮,“不着急,慢慢吃。”
季雪危的鬼鸮,以活人仙髓为食。
乃是至阴至邪之物。
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血气。
那长老的亲传弟子已经受不了,挣扎着大喊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季雪危你这魔头为祸三界,迟早会不得好死”
“死”字还没出口,又被活生生削掉了脑袋。
玄络转着手中的长刀,冷冷道“敢对主上不敬者,就是这个下场。”
这下,没有人再敢出声。
季雪危还专注地喂着鬼鸮,仿佛心无旁骛,九尾狐赩炽打理好了一切,慢慢走到少年身后,得意地笑道“主上,可以开启大阵了。”
这大阵,要以整个丹阳峰为媒介。
吸走大阵中心那些修士的全部精气,将他们全部炼化成活尸。
织织听到这,已经有些困惑了起来,扭头看向不远处跪着的赵见仪,想问问她剧情,却看见赵见仪脸色苍白如纸,被冷汗浸透的发丝贴在脸颊之上,像是被吓坏了。
师姐这么害怕
难道真的会被献祭吗
织织有些坐不住了。
小哥哥到现在都好像对她没有别的意思,她低头默默催动灵力,无声无息割断了手腕上的魔藤,已经开始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谁知她刚一动,赵见仪像是注意到了似的,迅速压低声音喝止她“织织别乱动”
千万别被小魔王注意到。
“哦”织织原本想起身,又乖乖地跪好了。
那大阵开启。
织织看见脚下出现了淡蓝色的奇怪纹路,随即一道光笼罩住了这里跪着的所有人,她感觉到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迅速抽走她的力气,周围的弟子已是渐渐支撑不住,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有些难受。
织织用力晃了晃脑袋,还算清醒。
薛子濯已经撑不住,吐出了一口血来,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赵见仪还在苦苦地运气抵挡,不住地在心里默念着快来啊快来啊
如果那话本子是真的。
那这活祭一定会被打断,会有上清派的人来救他们。
一定会
赵见仪摇摇欲坠,努力瞪大眼睛望着远方,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一刹那,一道清亮的剑光陡然升空。
“唰”
清透剑光破开万千迷雾,如骄阳升空,闪电奔腾,刹那切开了黑暗的天空。
“咔嚓”一声,阵法上出现了裂痕。
出现了
赵见仪眼睛一亮,看到四面八方跃起数个白衣弟子,朝此地掠来,她猛地大喊“快”
“跑”字还没出口。
季雪危突然讽笑了一声。
那笑声不大,却好像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冰冰凉凉,让人不寒而栗。
“果然有救援。”
“真是”少年对着天空抬起右手,筋骨漂亮的手指仿佛握着一团燎目的光。
以他为中心,赤金火焰混着山风“哗啦”倒掀千里,将一排白衣弟子悉数打落,“不自量力呢。”
一击即杀。
不过,没关系。
赵见仪勉强稳住,默念着“真正的陷阱在另一边,不要慌,不要慌。”
就在此时,有魔急急慌慌地奔了过来,惶恐道“主上不好了我们埋在山下的阵眼被上清派那些人给毁了”
这是奸细。
被骗走的小魔王,会被埋伏的上清派明华仙尊暗算,元气大伤。
季雪危果然面色一变。
他不假思索地往那个方向走去,顺便下令“把他们先关起来。”
周围魔族士兵一个个拎起还活着的修士。
那些修士眼见着有了希望又绝望,一个个都半死不活的。
除了织织。
少女眼看着峰回路转,以为恋爱剧情终于要开始了,兴奋地望着走过来的魔兵,乖乖跪好等着他们来带走。
结果,他们却从她身边路过。
把每个人都抓走了。
除了她。
织织“”
她等了很久。
等魔族都走了一部分,季雪危快要离开时,都好像没人来带走她。
织织不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吗
她这么大一个俘虏在这呢
剧情好像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抓谁都不抓她啊
织织一下子懵了,努力扭了扭,企图吸引周围魔兵的注意,谁知道他们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一只魔对她动手。
织织“”
织织开始急了。
眼看着小哥哥眼前出现一道巨大的黑色裂隙,在他即将踏入裂隙的刹那,织织浑身用力,骤然解开身上缠绕的魔藤,毅然决然地朝着季雪危飞奔而去。
“等一下”
她的举动太突然。
在场的魔没有反应过来,赵见仪来不及叫住她,包括季雪危本人,都没有算到这一出。
但这姑娘这么干了。
而且抓住了少年染血的手。
指尖一瞬间冷得彻骨,少年猛地转身,浸了冰的黑瞳犹如风雪弥漫,骤然横扫过来,冷不丁撞上少女漂亮明媚的眼睛。
是她。
他瞳孔骤然一缩。
那一眼仿佛藏着深刻的悸动与惊怒,睫毛重重一阖,似乎带着几近决绝的力道,冷冷抽手没抽动。
少女特别用力地抓着他。
“漂亮哥哥”
她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