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非朝待在掌舵边上,指挥他如何变换方向,起初樱子心里犯嘀咕,等他们在史天王的地盘横行无阻,连一艘巡逻船都没有碰到,就忍不住崇拜起来。
源非朝没空理,他在研究航海图,史天王与水师几番交手都占据上风,海上七座看似平平无奇的渔村,充当着史天王的哨站给他传递信息。
无论正面强攻还是偷偷夜袭都没有用,那些海寇总能提前跑了,事后变本加厉地盘剥沿海百姓,搞得水师和玉剑山庄投鼠忌器,以为史天王本人神通广大,设计先除掉他。
釜底抽薪确实是狠招,可是现在他想做的是无声无息的地拔除朝廷水师通往史天王营寨上的两座渔村,这样一来等营寨附近的巡逻船发现水师的时候,他们基本就没戏唱了。
源非朝试了试船上忍者的功夫,算算时间,那边是战国时代,正是忍者最活跃的时候,展现在他面前的偷袭与隐匿之术确实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樱子暗地里打量他,发现他双指揉捏眉心,善于察言观色的她能看出来这是个不耐烦的标志,登时心尖一颤,他们比不上为贵族效命的一流忍者,这副高高在上百般挑剔的模样,令樱子对他的话愈发深信不疑。
全是叽里咕噜的东瀛话,高亚男半句没听懂,倒是在场的多名忍者发现了她,在樱子的示意下当没这个人,出门的时候目不斜视,高亚男见了暂时忘了心中想着的那事,浮现出了危险感。
里面的人是那个一顿饭四碗面条一屉包子的无害少年,还是花会上给她戴上花环的追求者
源非朝望着远方,等高亚男说完,他调开视线,说道“我有分寸,不会到处宣扬,你没看有人的时候,我连刀都不拔吗”
听他这么说,高亚男放心了很多,小师妹那边是没事了,可是史天王想到这,她的表情又沉重起来,半是开玩笑地问“对付史天王,你也不拔刀吗哦也对,你有这么多人能用。”
源非朝听罢,沉默片刻,“高姑娘,你为什么非要杀史天王”
原因高亚男早就说过,同情公主是一方面,年纪轻轻,即便是为了朝廷联姻嫁给外邦的国君王子什么的也算门当户对,嫁给个大了一轮的海寇头子算怎么回事再者说他们这些江湖人根本看不惯这一群强盗,这要一联姻,那朝廷就不会剿海寇了。
如今源非朝带来了玉剑山庄和亲的真相,更不能坐视不理了,公主和亲尚且能活,新婚之夜刺杀新郎那就是必死无疑了。
这与高亚男的侠义相违,很多中原人都不讲侠义,更别说外邦人了,所以高亚男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遍。
她似乎不,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侠以武犯禁的典型例子。
“我知道这是很难的事,你需要我做什么,请一定直言。”
源非朝诧异地看她“你愿意听我的”
“我现在受了伤,不知道我能做点什么,我想你一定比我更清楚,”高亚男抬眸,神色复杂,“我能问问,你控制了樱子,想要做什么”
“她手下的人,可以帮助我拔除史天王的哨站,只有这么做,朝廷水军才能无声无息迫近史天王的老巢。”
“我与楚留香掺和这件事是为了侠义,你呢”
源非朝停顿一会“史天王那么大个海寇头子,应该有很多钱。”
“”
他要帮他们刺杀史天王。
高亚男犹豫了一下,理论上来说,这艘船上能给她安全感的应该是楚留香,他们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但是此时此刻,她信任这个人。
“跟你说一句交底的话,我感觉身边的小师妹不是真的。”
话题真是太跳跃了,源非朝啼笑皆非道“你不会还以为是我吧”
高亚男也跟着笑了,两人间的气氛甚至比源非朝东瀛人身份暴露前还轻松,“你是很像,我那个师妹看着柔弱,实际上胆子很大,大到匪夷所思,她会冒着大雪在华山之巅打坐一晚,说这样能修炼内功,你不知道那有多冷,万一睡着了停止运功,冻死都有可能。”
说着说着抱怨起来,高亚男现在想想仍然后怕,毕竟小师妹这么干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任何一个师姐都不能像她那样坚持打坐一整夜,万一哪一天睡着了,要不就是真气走茬,或者冒出来什么野兽,哪有后悔药可以吃呢
源非朝笑了起来,好像听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事,高亚男给了他一个不善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他很识相,收敛笑容,高亚男继续说“可说她不是,她又会我们华山的不传之秘,也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大师姐”王怜花拿着烛台走了过来,小心地护着灯火,看到高亚男以后一溜小跑,烛火险些被吹灭也不管了,责备道,“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出来吹风啊”
高亚男讪讪地保证马上回,扭头问他要不要回去,晚上船头的风确实很大。
王怜花听出了话语里的亲昵,挑了挑眉。
源非朝摇头“我再吹一会风。”
“那我也”
“你跟我一起。”
高亚男熟练地抓住了王怜花的后衣领,跟笑容意味深长的樱子擦肩而过,进了船舱低声问“你们是怎么了”
王怜花目光闪了闪,“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跟他待着。”
高亚男叹息“不是师姐狠心,你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唉,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当初她想给两个人滴血验亲,现在一想幸好没有这么做,源非朝那时的推拒也有了理由。
果然啊,高亚男对源非朝的好感涨回去了。
从此以后,源非朝不再是追求者之一,而是更复杂的存在,绝对不能有所回应像是一道枷锁,有时候会催生逆反心理,对无法去做的事更加日思夜想。
高亚男不太像能跨越禁区的人,可是她必然会不断回想起源非朝的优点,不知不觉间,他在她心上扎根,越来越深。
王怜花见过了,也能学会,这些套路他用到朱七七身上效果更佳。人的劣根性如此,别人一直对你好,你不会感觉到什么,但是对你特别恶劣的人对你好,你就会感激甚至会感恩戴德。
王怜花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他的态度软化下来了,以朱七七的性格八成会奚落他嘲讽他。
算了,自信点,把八成去掉。
他有个毛病,看到别人,尤其是女人太得意就浑身不得劲,所以他不想那么做。
他不承认他的手段比源非朝差,定然是他开局太魔鬼的缘故。
这里的房间比原家货船上的简陋很多,两张床相对放着,中间有张小桌子,桌子到床边不过一步距离。
回来的时候,忙了一天的楚留香睡了,王怜花心说他还真是心大,不过他相信有丁点动静他就会醒来,高亚男也躺上隔壁的床上休息,她睡前,王怜花再三承诺不会逞强,有状况会叫醒她。
结果高亚男刚闭上眼睛,王怜花反手点了她的睡穴。
楚留香不知何时睁开眼睛。
“出尔反尔,你这么做不地道。”
王怜花振振有词“我说过要是我不能解决的事一定会叫她,但是我觉得没什么难事。”
楚留香“那她的安全怎么办”
既然是搞事,这艘船难免要卷入风浪中。
王怜花早就想好了,“这不是还有你吗你不杀人,也不喜欢杀人的场面,你就留在这里,我大师姐掉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楚留香无奈地笑了“不瞒你说,遇上麻烦,人们总是安排我打头阵,这还是第一次我在后面歇着。”
王怜花摆摆手“你该谢谢我对你的关照。”
他坐起身,正色“你要去”
“当然去。”
“我看以源非朝的行事,两边起冲突在所难免。初见时,许姑娘剑法如虹,却根本不会杀人,郑夫人的抱怨言犹在耳,现在你要搅和进海战之中,莫非做好了杀人的准备吗”
“大不了我在源非朝边上喊必胜。”
楚留香“”
这是一场暗夜的刺杀,很多人在睡梦中丢了命,还有人虽然醒着,也糊里糊涂地倒了下去,眉心或者喉咙插着手里剑,几个硬点子是源非朝亲自干掉的。
这人深知大势已去,想在死之前放出示警烟花和信鸽,雪白刀光已经到了面前,人晃了晃,轰然倒地。
“漂亮,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简单可怕的刀术。”就差拿把瓜子的王怜花自屋顶上跳下来,凑到源非朝身边数数,“一、二六、七,一气呵成,你不是第一次杀人吧厉害。”
源非朝抬手振落鲜血,根本不听他逼逼赖赖,旋转纳刀,动作娴熟漂亮,像是做过几千几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