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杀猪声一叫，林家母女也起来了。
林玉兰头一天晚上没回房，姐妹俩说了一会悄悄话就睡了。
她今天起得早，洗漱回来看见方淑慧已经在给林玉珠梳妆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方淑慧浑身散发着喜悦的气息，手指灵巧翻飞给林玉珠编鱼骨辫，盘到脑后高处，挂上红绸带蝴蝶结。
“嗬这就是传说中的开脸吗”
林玉兰一脸害怕看着方淑慧往林玉珠脸上涂鸭蛋粉，拿出一根细棉线，牙齿咬着一端，两手撑着对折的线，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张张合合。
林玉珠紧张地看着线越来越近，触到眉心一绞一拉，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嘶这是谁发明的刑具吧”
林玉兰站在一边看姐姐不停的吸气，同情地吞了吞口水，“太惨了每一下都是灵魂一击。”
在一片哀嚎声中，林玉珠脸上的小绒毛被绞干净了。
坐在那由着方淑慧给画眉上妆。
林玉兰手里抓着一把气球，一边吹一边欣赏。
她扎好一只气球，又拿了一只新的过来，外面传来说笑声，几个姑娘说着话走进来。
“方婶，玉珠姐，玉兰姐”刘小英脆亮地打招呼，其他几个姑娘也笑着问好。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陆续往桌上放。
没结婚的姑娘不用随礼，但请了她们来，是要带添妆礼的。
雪花膏、镜子、枕套、枕巾、头绳、发卡、绣花鞋垫等等。
刘小英拎的是用红绸带绑着的一床大红缎面被套，一下就把档次拉开了。
林玉兰笑嘻嘻地一一帮着收了起来，看着她们清一色的粉色衬衫和深蓝色长裤，心说要不是不能抢姐姐风头，真想给她们穿裙子。
“来来来，把这些气球都吹起来，还有那些红花也挂到门上去。”
房子是旧了点，仪式感还是要的，装饰得喜庆一些才有氛围。
几个姑娘打量了一番屋子，床上放着两床新被子，新床单和被套都叠在上面，墙边两个新柜子，旁边还有一个矮柜。
剩下的就是一些崭新的生活用品。
这些都是陪嫁，贴了囍字。
不算顶阔气，但绝对很体面。
方淑慧看着几个姑娘说说笑笑的样子，心里宽慰了，一点不舍的情绪也没有。
女儿嫁得这么近，过两天小两口直接搬过来住，还是在跟前天天见的。
依着礼数，她去灶房煮了鸡蛋面招呼客人，吃过早饭，这才回到灶房煮猪食打理家务。
“听我说，咱们就一个目标，要红包”
“玉兰姐队长真能给好多红包啊”
“啧，自信点，把你那个问号去了”
“我有点不敢”
刘小英拎着缠了红线的苍蝇拍，满脸为难。
这个往人身上抡，谁小时候没挨过，那真是火辣辣的疼
还敢跟人家要红包
外面响起一阵热闹的鞭炮声，迎亲唢呐滴滴答答吹得欢快。
林玉珠坐在房间最靠里的凳子上，扫视了一圈，默默感叹，真的要嫁人了啊
宋毅领着一队人踏上林家晒坝，外面挤了一群看热闹的社员。
“嘿，男的俊，女的俏，真有看头”
“这些姑娘是要干什么呀，怪有意思的嘞”
方淑慧坐在堂屋正中央，一身暗红色衣裤，朴素端庄，嘴角的笑意憋得很辛苦。
林玉兰和宋凤萍两人一左一右守着门槛，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摆了几个碗。
“欸姐夫，你们想跨过我家的门槛，得先喝一碗哟”
宋毅看了一眼那些大瓷碗里褐色半透明的水，心说顶多让喝中药，怕苦就不是男人。
果断接了碗，送到嘴边的时候抽抽鼻子，只能说气味很复杂
一口下去，酸甜苦辣咸，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硬着头皮灌了下去，旁边的宋启新跟着端了一碗，“六哥，这什么东西，怎么感觉有毒。”
“喝。”宋毅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宋启新和宋家栋喝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酱油兑醋，很上头。
何金生接过宋凤萍递过来的碗，皱起眉头猛灌了一口，“唔”
在宋毅的瞪视下也不敢吐，瞪大眼睛使劲咽了下去，“你们调的是农药吧，又苦又咸，还辣”
肖东明端着碗，瞟了一眼笑嘻嘻的林玉兰，叹了一口气，尝了一口。
眉梢微挑，煮的凉茶加了红糖，看起来黑乎乎的，倒也不难喝。
傻丫头明显给了他优待，但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苦着脸装作喝得很艰难的样子。
宋毅把碗放回托盘，一只脚刚踏过门槛，两只手就伸过来了，吉利话说得又脆又甜。
他磨磨牙，掏出两个红包递过去。
两人接了红包，撒腿就往林玉珠房里跑。
大门这一关过了，一群汉子走进去朝方淑慧道贺，抬了嫁妆出门。
宋毅领着伴郎门走到林玉珠房门口，很自觉地往门缝底下塞了五个红包进去。
“媳妇你让她们开门吧，我来接你回家”
“好呀”
宋毅松了一口气，门一开，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
红色粉色气球绑成大长串挂在墙上，房梁垂挂着一串一串的大红花。
喜庆极了。
五个姑娘，人人手里一把带杆棕叶，剪成扇子型，杆上缠了红线，正冲他们不怀好意地笑嘻嘻地挡在林玉珠身前，还横拉了帘子，挡得严严实实。
“你们又想起什么幺蛾子。”宋毅耐着性子发问。
“姐夫，闯三关。”林玉兰笑嘿嘿地竖起三根手指，“过关就让你们把我姐接走。”
“行。”宋毅很干脆。
别说三关了，刀山火海也得闯。
林玉兰指指桌上的麻绳，扫了一圈伴郎团。
“跳绳和九九乘法表，绳子不能停，一秒算不出来要挨拍哟，还得给我们发一轮红包你们可以随便派哪个来挑战，但是只能参加一关。”
“我来”何金生率先抓了一根麻绳。
采购员，干的就是和数字打交道的活。
“不。”宋毅挡住他，“让家栋和青山去。”
宋家栋和宋青山都是在县里读高中的，体格偏瘦，看着很文气。
拿了麻绳各自站好位置，宋青山开始甩动绳子跳绳。
几个姑娘嘴里齐齐拖长了声音念着“九九乘法表哇九九乘法表哇”
来来去去念了七八遍，宋青山跳绳都快跳得没耐心了还没等来问题，突然，一道语速极快的脆声接了上来。
“七四”
“啊”
“没答上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