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趴在临江仙怀里,乖乖地仰起头、张大嘴,让他将法力灌注口腔,温柔地抚平痛楚。
尾巴尖摇了摇,他咂咂嘴,品尝着法力的味道嗯,这回是橙子味,甜甜的。
想着,他低头从糖罐里扒拉出一颗橘子糖,双爪捧到临江仙面前。
“喵喵”
谢礼。
临江仙垂眸望进他亮晶晶的圆眼,无奈一笑,当做没发现他借花献佛花还是从佛的案前拿来的事,接过糖果收入袖中。
感谢表达到位,程梓整只猫都放松了下来,往嘴里捞了颗酸甜柠檬糖,声音含糊地喵了几句。
刚才没有细想,那根骨藤是什么来头怎么像活的、有思想一样
临江仙闻言,眉头一颦,正要回答他,却忽然心有所感地低头看向腰侧。
他腰上佩戴着一枚玉璧,此时正泛起碧莹莹的微光,光芒一闪一闪的,光芒紧促,给人一种十分着急的感觉。
临江仙顿时收住话头,将程梓轻轻放回躺椅上,揉揉他的头,说“我有事,先离开片刻。你想在这里等我,还是回女王的寝殿”
“喵”当然是在这里
程梓不假思索地做出选择。
开玩笑,他才不要回寝殿感受修行界卷王的洗礼那种事情想想都让他寒毛猫毛直颤好吗
“那就在这里。”
临江仙“听”到他的想法,结合那位女王的行事作风,大致能猜到“卷”的意思,唇角微微上扬。
短暂地笑过之后,他并指聚力,在躺椅周围画了个正圆,然后叮嘱道“留在这个圈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唔。”
程梓含着糖,探头探脑地左右看看那个泛着蓝光的圆圈,眼中满是新奇的笑意。
没想到我程汉三有生之年也能体会到唐三藏师父的待遇。
“”
临江仙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程梓天马行空的思维。
但现在才明白自己活了上千年也还是太年轻。
无奈地摇摇头,临江仙持杖迈出一步,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掠出慕幽林,眨眼消失在天际。
不过须臾,他又轻巧落地现出身形,在一片荒芜凄清的荒地。
在他到来之前,这里已有个人等着了,一袭儒衫,纶巾束发,正是不久前在嶙峋花海吃了瘪的琴圭。
此时,他收起在蝶君面前谦逊有礼的模样,气质冷沉狡狯,微挑的眉眼像只正算计着什么的狐狸,见到临江仙也只是微微一颔首。
连句问候也没有,琴圭上来便问“山神大人不在稷山研制解决疫病的药物,何故来此掺和蜂蝶一族的纷争”
这话一出,临江仙低垂的眼帘立即抬了起来,不冷不热地打量他,就差把“你在教我做事”甩到他脸上。
但过人的修养让他吞下了略显不礼貌的话语,只是淡淡地应道“我行事自有我之目的,不劳操心。倒是琴圭先生,不在云上府主身边服侍,为何要进接月天阙”
“你当我想进来吗还不是为了完成府主吩咐的任务”琴圭的语气隐隐流露出不耐,眼底浮起戾气,如同怒火上头的野兽,只不过勉强压制住了。
他闭了闭眼,定神后冷冷注视着临江仙,用警告的口气道“山神大人,我希望你往后不要再插手接月天阙内的任何事,若是再像今日这般影响我办事,我必上报府主,绝不会轻饶你”
临江仙没有在意他的挑衅,反问“我影响你办事”
“你帮慕幽族增强地力种植花卉,便是与府主的想法背道而驰让此地的族群强大起来,可不是府主需要的结果”
琴圭直白地说出自己所知的一切,理直气壮到近乎狂妄和傲慢。
见临江仙眉头微蹙,他又勾起嘴角,走近两步,低声说“接月天阙发生之事,府主一览无余。山神大人既然在云上府领职,切记本分,不要逾矩。”
说罢,琴圭一甩袍袖,作势要离开。
临江仙听他输出了半天,此刻看他要走方慢悠悠地开口“云上府主差你进接月天阙办事前,没有嘱咐你什么”
琴圭回眸望他,狐疑道“府主是叮嘱过一句,让我远离与姜家人有关的人事物。可接月天阙离隐遇镇天高地远,即便入口开在隐遇镇内,他们也进不来,根本没有担心的必要。”
说着,他笑了笑,带着点骄傲“此回是府主多虑了。”
话音刚落,琴圭不想继续与临江仙纠缠毕竟他打不过。于是不等临江仙再度开口,他迅速化光而去,奔向西北方。
临江仙眺望他离去的方向,良久,垂头一笑,持杖往来时路走。
“蠢得可怜。”
都不想与他计较了。
临江仙离开后,程梓听话地待在他画的圆里,一边吃糖一边赏花,悠闲地甩着长尾巴,并不打算作死。
作死的后果唐三藏师父已经亲自表演过很多次了,他身边可没个靠谱的猴哥,绝不会重蹈覆辙。
嘴里的柠檬糖吃完,程梓舔舔牙齿,觉得是时候吃颗太妃糖护牙,便把脑袋凑近糖罐口,伸出粉白的爪子勾起最底下的药糖。
就在他弯着爪子把糖往嘴里送时,身前忽然响起一道陌生声线,惊得他手一抖,好不容易捞出来的糖又掉了回去。
那道声线瑰丽磁性,含着轻浅的、饶有趣味的笑意“原来咬了我一口的小猫就是你啊。”
谁是谁在说话
程梓诧异地抬头,阳光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刺眼,晃了他的眼神,才让他没能第一时间看清那人的模样。
待看清之后,他又惊觉刺眼的不是阳光,而是那个人的脸以及他身上五彩缤纷的衣服和如同货架般琳琅满目的饰品。
好闪这个人为什么出场自带打光
程梓并起双爪挡了挡脸,让眼睛缓了会儿才慢慢探出一点,然后就被不知何时走到近前的男人吓了一跳。
好在他离得不是特别近,被挡在了临江仙画的圆圈外。
感谢山神大人
蝶君赤脚站在泛着幽幽蓝光的圆圈外,饶有兴趣地伸手戳了戳,指尖顿时被划开一道伤痕,鲜血涌出。
他轻笑一声,盯着手指上的血珠“有趣。明明是山神,杀气居然这么重。”
程梓正观察着他的举动,冷不防听到这话,立马不乐意了“呜喵呜喵”
你说谁杀气重呢长得俩眼睛一鼻子人模人样的,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大橘猫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护短。
“我污他清白”
蝶君无辜地眨眨眼,顺势坐下,托着下巴笑眯眯道“这不过是一道守护屏障,以防守为主,基本没有攻击力。由他做来,却连碰一下都不给,他就不怕有人无意间触碰到,伤及无辜”
又一个能听懂猫言猫语的。
程梓撇撇嘴,不去多想这件早已司空见惯的事,端坐起身一本正经道“喵呜喵,喵喵,喵喵”
不同的法术由不同的人用来自然会有不同的风格,有的人只想守护,有的人觉得干掉进攻的人就是最好的守护,凭什么要求人人一样
解决问题,不如解决制造问题的人,这种做法才更一劳永逸。
至于伤及无辜
看不出这是守护屏障的人到不了守护屏障面前,看得出还不小心谨慎,非得往上去碰,这边建议太欠的手控制不了就送给可以控制的人。
“喵呜哇”比如你
程梓说完,凶巴巴地瞪着蝶君,多问了一句他是谁,以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你这小猫真有趣。说的话有趣,人不,猫也有趣。”
被阴阳怪气也一通,蝶君却不怒反笑。
长达三天的无趣蝶生总算是迎来了一点新鲜玩意儿,他觉得上天终于又眷顾了自己一次。
程梓却斜眼瞅他,一脸嫌弃。
这人该不会是傻的吧
蝶君笑吟吟望着他,用认真而促狭的语气做着内容敷衍的自我介绍
“我嘛,我的身份不重要,非要一个称呼的话,你可以唤我阿蝶。”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程梓冲自己捏紧了拳头。
“怎么了”蝶君歪歪头,明知故问。
“喵”
占我便宜是吧我才是你爹
程梓龇了龇牙,双拳紧握,努力摆出凶悍的怒相,却只让人感到可爱。
蝶君低低地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慢悠悠挽起衣袖,露出手臂内侧那圈整整齐齐还泛着红的牙印,凤眼一挑
“你方才问我会出现在这里,喏,这就是原因。”
蝶君点点牙印,笑眯眯地问“小猫,眼熟吗”
程梓探头瞅一眼,疑惑地鼓了鼓脸。
这牙印外深内浅,外面四颗还特别尖,虽然整齐,但不像是人的牙齿,倒像什么动物的。
他无意识地张嘴“喵”
这人总不会是想说那圈牙印是自己咬的吧
“对,就是你咬的。”
我就说嗯
程梓猛地扬头,迷惑又生气,下意识反驳道“喵哇喵哇”
胡说八道我才没咬过你我刚刚咬的明明是骨藤
骨藤
骨藤
程梓恍然大悟,瞪着蝶君的金瞳微微瞪大,拳头也随之硬了。
“喵呜哇啦”
你就是抢我糖的那根骨藤
“诶,确切地说,被你咬中的那一节和我有点关系,但其他的尤其是抢你糖那些部位,与我无关。”
蝶君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辟谣,随即不等程梓开口,又伸出被咬的那只手,不紧不慢地问
“从思想上我没想抢你的东西,但事实是你咬了我,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来找你要个说法”
强词夺理
程梓气得从躺椅上蹦起来,耳朵用力一支棱,正要与他好好理论一番,就见躺椅周围的圆圈突然缓缓消散,自己也被一双手揽进熟悉的怀抱。
他连忙抬头,临江仙俊逸出尘的面容顿时映入眼帘。
“你要理论什么,就同我说吧。”单手揽着程梓,临江仙将目光投在前方的彩衣男子身上,藤杖轻巧敲地,“蝶君。”
“”
蝶君敛起笑意,表情沉肃。背后浮起一层细密的冷汗,藏在袖子里的指尖轻轻颤抖。
一种无言的压力在周遭回荡。
程梓却不受影响,甚至不知道有压力的存在,小脑袋扭来扭去,看看临江仙又看看蝶君,眼中满是不解。
蝶君什么蝶君
难道是嶙峋花海的蝴蝶们的君王
程梓弯曲爪爪挠挠头,把耳朵挠得耷拉下来。
临江仙视线不动,只是抬手覆上他的脑门,不让他继续抓挠,免得受伤。
蝶君与他对视半晌,忽然顶着一头的冷汗扬起唇角,笑得人畜无害“山神大人何必叫得这样生疏,唤我阿蝶就好。”
程梓“”
临江仙“”
周遭的气氛降到冰点,青青草地被一阵寒风压弯。
临江仙沉默着举起藤杖,杖头由藤蔓盘绕而成的尖端光华烁烁,气势森寒。
两束蓝光如水流般交错旋转,环绕周身而起,犹如两条水龙护卫临江仙两侧,“盯住”蝶君。
“你再说一遍让我唤你叫什么”
“我叫冷萦疏,大人不必客气,直呼我的名字便是。”
蝶君面不改色,笑意盈盈,突出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
程梓直嘬牙花子。
嶙峋花海的蝴蝶们,有这样的王,你们真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