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公公看着李岱的神色,十分同情却又不敢吱声。
自家主人是什么想法,他可谓很清楚了。
讲真,有点惨。
原本是金尊玉贵的皇孙,按说喜欢一个小小的内宫女官,不过是很简单的事。
偏偏因为女皇的存在,让这件事变得遥不可及。
李岱心中酸涩难忍,面上却是不曾露出分毫,只淡淡吩咐“把张罪人一应犯罪的证据、证物收集齐全。”
话音未落,就听外头传来嚣张的声音。
“姓张的小子呢死到哪里去了还不赶紧滚出来”
独孤不求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手按在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砍人之意。
“放肆琅琊王在此,岂容尔等大呼小叫,惊了贵人”聂公公站出去,捏着兰花指尖声呵斥。
独孤不求停下脚步,盯着聂公公看了一眼,一点笑容从唇边慢慢地漾了起来。
“哟是聂公公啊,不好意思,我奉旨办案,并不知琅琊王在此,倒真是唐突了。殿下呢”
他越是彬彬有礼,聂公公越是有些慌,总觉得这就是笑面虎一只,再不济也是头野狼,那野劲儿疯劲儿和杜清檀如出一辙。
独孤不求看出来了,笑呵呵地朝他逼近“为何我觉着公公像是对我有些误会又或者,是有些心虚”
说到心虚这个事,聂公公的掌心立刻冒起了冷汗。
“独孤主簿真会开玩笑”他尬笑着往后退,心里想的是赶紧寻个方便逃命的地方。
幸亏李岱缓步走出,不露痕迹地将他护在了身后“不知正之此来为何啊”
独孤不求勾着红唇,目光犀利地对上李岱的眼睛。
“见过殿下,下官奉旨彻查张未毒害同僚一案。”
李岱与他对视着,稳如泰山“什么时候下的旨意”
“就在适才。下官接旨之后,不敢有丝毫耽搁,快马加鞭而来,没想到,殿下已经在这里了。不知张未在哪里”
独孤不求骤然收了笑容,露出凶恶之态“去把人犯带出来”
他手下的差役闻声,齐齐应了一声“是”,虎汹汹往里冲,不想正好与李岱的人对上。
双方一起“咦”了一声,表示惊讶的同时,互相挺着胸、抵着肚子、握着刀柄,互不相让。
独孤不求又露出了招牌明艳笑容“殿下这是何意呀”
李岱先示意手下让开,这才缓缓解释“本王亦是奉旨前来彻查此案的,到时,张未已然畏罪自杀,尸身都冷僵了。”
两个人都奉了女皇的旨意,却不知彼此存在,这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李岱心中想的是,女皇不信他、防着他,所以才会安排独孤不求来盯着。
但凡有心的,都能知道独孤不求和他是情敌,逮着机会就恨不得把对方往死里掐的那种。
女皇这是恨不得把他这个亲孙子往死里掐吗
她明知他喜欢杜清檀,却怎么也不肯成全他。
李岱面上露出几分悲伤之意,又很快掩盖下去,淡淡地道“正之还未见过嫌犯尸身,这边请。”
独孤不求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恪守礼仪“殿下请。”
二人一前一后走入张医令的卧房,大理寺的差役已将尸身的情况查看得差不多了。
“死者已然验明正身,正是张未本人。观其形态,为服毒加投缳自尽,具体死亡时辰,还需仵作再查。”
独孤不求毫不避讳地上前掀了白布,将张医令的尸身仔细检查一番,冷笑“真是一心求死啊。殿下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李岱淡漠地看向独孤不求,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张医令与张氏兄弟有亲,能让他死得这么干脆、这么心甘情愿的,只有这兄弟俩。
可是大家都知道,这兄弟二人不能惹,惹不得。
所以独孤不求的问话就显得有些不怀好意诱着他开口指责抱怨这二人,从而将更多的麻烦引到他身上。
独孤不求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李岱回答,就勾着唇角、抱着手臂笑了一声。
“殿下真是足够小心谨慎。那,下官换个问法,这桩案子,您打算怎么审,怎么判呢”
李岱淡淡地道“案情尚未明朗,还是先查清再说吧。”
“是。”独孤不求没多耽搁,大喇喇地往外走,吩咐手下“搜查物证,把张家的人叫来问话”
眼看着独孤不求走远了,聂公公这才长出一口气“可算走了”
他刚才真怕这二人打起来,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万一收不住手,弄点血啊啥的出来,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服侍的人
“出息”李岱冷笑“就算他想动手,也要看我是否乐意接招”
在这个当口和独孤不求打架,这种蠢事傻事,怎么也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吧
聂公公小声道“殿下,您说,他知道那些传言吗”
他指的是有关李岱把杜清檀那啥、那啥的事。
虽则杜清檀已然通过验身,证明其清白无瑕,可是这其中隐藏了许多不能说的细节。
比如说,为什么果仁非得一口咬定李岱对杜清檀做了那种事,她凭什么,根据是什么
男女之事,并不是非得走到最后一步才算有事。
李岱没有回答聂公公的问题,因为他发现,这桩案子很棘手。
继续往下深挖,必然会挖到张氏兄弟,女皇不乐意。
若不拿出点有用的东西,又会显得他这个郡王非常无能,甚至还会显得很有些居心叵测的味道。
他不能忍。
于是李岱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另一边,独孤不求看着手下审人,神色同样阴沉难看。
他这种坏心情,是从收到查案的旨意开始的。
圣旨说,张医令在杜清檀、李岱、孟萍萍的酒水里下了药,为的是毒害这三人。
虽则没有说明究竟是什么毒,以及这三人受到了何种伤害,但他久在尘世里打滚,多少能猜到一二。
所以才刚见到聂公公时,他是真的想要拔刀砍人。
第一刀砍为虎作伥的狗奴,第二刀砍装模作样、假公济私的李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