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檀很认真地听完,很认真地附和“有道理,都是自家人,怎么能互相折腾呢是吧”
族人疯狂点头“对对对对,家和万事兴”
“那主动找事儿的,就是不想让大家好过,不想让我们好过咯比如说五伯父这种”
“啊这其实”
“别说他是好心,翻案报仇啊那是想怎么着想把整个家族带入深渊吗你们想不想被他送进监牢反正我是不想。”
杜清檀笑眯眯的“我觉着你们也不想。”
独孤不求在一旁道“不,他们想。”
杜清檀嗔怪“不,他们不想”
独孤不求坚持“不,他们想”
杜清檀作沉思状“既然我与夫君不能说服彼此,不如待我回宫,请圣人裁判”
族人“”
他们真的不想谢谢
族长这个时候终于发了话“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若能寻回你们父亲的遗骸,让他叶落归根,入土为安,那是最好。
若是不能,尽力就好。至于别的,都别提了,谁再找事儿,就是和我们全族过不去”
独孤家这些年没落得厉害,这几代人中,官职最大的就是独孤吉了。
但他远在外地任职,手伸不到神都。
虽有几个兄弟在京,也做官,却是远远不及独孤不求这么有前途。
人家已经起来了,并且摁不下去,阻挡不住,何必呢
反正他是不答应的,要作死就自个儿去死,别拖累旁人。
众人纷纷点头,知道从此之后,很多东西再不一样。
看起来是独孤不忮兄弟大获全胜,然而一家子谁也高兴不起来。
柳氏强忍悲痛,勉强挂起笑容安抚杜清檀“被吓着了吧其实大多数族人都是好的,只是”
“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罢了,炭火没有烧到自己脚上,就永远都不知道痛”
独孤不忮冷哼着打断她的话,将一盘枣子分成四份,一份给老娘,一份给洪氏,一份给杜清檀,一份给梅梅。
柳氏攥着枣子,叹息“你这脾气真的是,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还该改改才好,不然让玉娘和孩子们怎么办。”
独孤不忮和洪氏的小儿子尚在襁褓之中,这几天都是留在家中看护,没带出来。
提及幼子,独孤不忮的神情稍许柔和了些,只照旧低着头垂着眼,并不说话。
独孤不求在一旁“哈哈”笑“兄长是吓唬他们的,看看,老东西被吓坏了吧我忍他很久了”
洪氏解释给杜清檀听“这位五伯父,就是独孤吉的亲兄弟,当初让小叔帮着顶罪的时候,就属他最凶。”
独孤不求突然道“兄长,当初他们逼我害我的时候,你为何不肯为我拼命
你那会儿但凡肯为我说一句公道话,我们也不至于这样
你可知道,我离开家的时候怎么想的吗我觉着自己就如丧家之犬,活在这世上毫无意义。
我还想,如若有谁肯信我,肯给我一分机会,我愿意把自己所有一切都给他。”
独孤不忮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僵硬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独孤不求看他这模样,想着是不会回答了,便轻叹一口气,准备起身离开。
洪氏赶紧戳了独孤不忮两下,要解开兄弟间的隔阂,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独孤不忮的脸从黑如锅底,一直变成红如虾子,脖颈却是一直僵着的。
杜清檀赶紧润滑“这个事情是我的错。”
于是屋里的人全都看向她,梅梅嘴里还塞着枣子,松鼠似的鼓着腮道“怎么可能是小婶婶错一定是阿耶错”
独孤不求被逗乐了,俯身将她抱起,放在肩上骑着,笑道“你可真是我的亲侄女儿说吧,想要什么,叔父买给你,什么都可以”
独孤不忮连忙道“不许要你小叔父没钱”
独孤不求抱着孩子躲开“这是我和孩子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也没替我当家,怎么知道我没钱”
杜清檀骂他“孩子嘴里塞着吃食呢,还不放下来万一噎着,看你怎么办”
梅梅三口两口咽下枣子,张着小嘴给他们看“啊看我,吃进肚子里去了的”
一家子围着梅梅嚷嚷成一团,气氛莫名其妙地融洽起来。
不得不说,有孩子就是好,这么一闹,独孤不求和独孤不忮又站在了一块儿。
杜清檀低咳一声“昨天兄长已经和我解释过了,太忙,我没来得及和你说。”
忙什么呢,大家都心知肚明。
于是气氛又有一点尴尬。
独孤不求高傲地抬着下巴“哼我要听他自己和我说你是看到的,小杜,我那会儿多凄惨啊”
杜清檀微笑“我觉着吧,这件事可以一分为二的看,如果不是兄长把你赶去长安,你就不会遇到我,更不会有咱俩的姻缘。”
独孤不求道“这么说来,还是他有理咯”
独孤不忮终于开了口“我也没说自己有理。”
到底是抹不下脸,又闭紧了嘴。
知夫莫如妻,洪氏牵着梅梅道“佳郎差不多醒了,我得去看看。”
杜清檀也扶着柳氏起身“咱们看看回门礼怎么准备。”
屋里只剩下兄弟二人,独孤不求垮了脸“你得和我说清楚,不然我一辈子都记恨。”
独孤不忮好半天才道“我也是第一次做兄长,阿耶走得早,没教过我怎么才能做好长兄如父。
我只是深恨自己没本事,不能护你周全,不能叫你肆意飞扬,所以想要剪了你的翅膀,让你好好活着。”
独孤不求可得意了“没剪断吧我这种人,剪了才活不好”
独孤不忮垂着眼,低声道“我那会儿只是想,无依无靠的人,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独孤不求突然就不动了。
片刻后,他伸手挡住了眼睛,泪水不停地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各种调皮惹事,每次被人追着打骂,都是兄长单薄的身影挡在前面,任打任骂,始终不出声,却也不避让。
兄长,其实也没比自己大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