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下安静一片。
之前还在喧哗的弟子纷纷噤了声,片刻之后是更大的议论声。
有外门弟子和尚在练气期的弟子目瞪口呆“我们每日修习的盛明剑法竟然有如此威力吗”
没人回答他,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盛明剑是用来打基础的,宗门内大部分的人在筑基挑选了合适的剑法之后,就不会再继续修习了。
“这是什么情况”有修为低一些的弟子问道。
他前一刻甚至还在感慨臧浩出剑的速度之快,而下一刻,他的剑就被挑飞了。
有人和他有同样的疑惑。
修为高一些的弟子回过神来终于想明白一点“小师祖之前似乎一直在试探臧浩的剑术。”
有人挠了一把头发,在脑子里细细回味着之前的对战“我怎么觉得小师尊一开始似乎显得还有些不太熟练,但后来”
说着嘶了一声,再次看向台上的祁溪。
该不会真的有人能够在短短的百招内就能摸清臧浩的剑法,然后一击而破吧
台上的长老咳了一声“安静”看他们实在是疑惑,冷哼一声,脸色黑沉沉的“以前学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众人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台上的吴长老平日里负责弟子入门教导,凶的不行,威名在外。
吴长老拽着自己的胡子,用一种考试之后“这题我早就讲过”的语气道“盛明剑是我们开宗掌门白烨所创,之所以选它作为入门的剑法,不是因为它威力最小,而是因为它最为全面,而且容易上手,上下限都低。”
台下人似懂非懂,恍然大悟。
吴长老摇头晃脑,用看榆木疙瘩的眼神看着他们,而后转向祁溪,瞬间变脸,语气和蔼至极“小师祖,你说对不对”
祁溪“确实如此。”
台下的弟子心中想法各异。
臧浩被人从台上请下来。
周围人的议论更像是对他的嘲讽,吴长老说的冠冕堂皇,但修为低一些的弟子可能会信,但他却知道,入门剑法确实全面,但就因为太全面,反而在许多地方都有不足。
祁大绿之所以能够胜过自己,只能说明,她的实力远远不仅如此。
他看了一眼台上的人,她回答完了吴长老的话,就直接在台上盘腿而坐,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竟然波澜不惊地微笑了一下。
真的有人能刚刚进阶金丹就有这样的实力吗
他不信。
一定是她和吴辰联手演了一场戏,让他降低防备心。
不过事已至此,臧浩看向其他比赛场地,这次有守擂的环节,他还有机会获得积分晋级复赛。
但到这里他又心底一沉,眼睛闭上许久才又睁开。
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败在昝和风的手下,是运气不好,这次没有昝和风一定可以一雪前耻,但却在第一场就输在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手中。
懂的人也就罢了,但不懂的人,只会觉得是他的实力倒退,不如从前。
正如臧浩猜测的一样。
有许多人看着台上打坐的祁溪,心思各异。
初赛的规则是一对一完了之后,再以守擂的方式继续,宗门大比,其实并不限制散修参加,他们是正式开始前一日才零零散散到的。
宗门弟子相比于散修,自然是有一些另外的优势,就比如这次,各宗弟子在初赛的时候有一对一的机会,胜者能够得到二十的积分,败者不扣积分。
积分满五十就可以进阶。
之后的守擂中,每赢一次,会得到十积分,败者扣十积分,这么一来,宗门弟子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比散修有更多的机会。
当然,各宗自然也考虑到了有的弟子实力太强,若是赢了一场之后,没人敢挑战,那就会在最后加至五十分。
许多散修来参加大比,夺得名次非常艰难,但若能有亮眼的成绩,被宗门看上,修炼资源充足的话,以后的前途也是未尝不是光明一片。
所以此时的祁溪,几乎可以算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臧浩的失败,他们归结于侥幸。
但谁最先上,几人对视一眼,激烈的竞争就从此刻开始
这个报名有点像是抢答,全靠手速,看谁给吴长老发消息最快。
片刻后,终于出了结果。
祁溪抱剑站起身来。
吴长老仍旧是板着一张脸,随手拿起亮着的传讯玉碟,拨弄几下,一边输入灵力,一边沉声道“下一场,紫云峰祁大绿对战散修”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皱成了一团。
下面有人喊“对战谁呀”
吴长老深吸一口气,手指一用力揪掉了一撮胡子,他龇牙咧嘴嘶了一声,终于在众人的视线中道“对战散修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煞”
随着他的话,有七个人齐刷刷地跃上了高台,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台下唏嘘一片。
祁溪也有些懵逼,她看向吴长老“七七个”
宗门大比这种场合居然还有用组合来o的,怎么想都不合适吧。
台下人吵疯了“这是作弊”
“把他们叉出去”
“”
吴长老本人简直比他们还要懵逼。
七煞却早就想到了这个局面,他们也不介意,看着台下的人道,甚至还有些骄傲“各位,承让承让”
刚刚和他们一起竞争的人悲愤欲绝,痛骂他们不要脸的行径。
他们看的清楚,刚刚给吴长老传讯的时候,这七个人都在抱着传讯玉碟一顿猛戳,如此一来,岂不是七倍的可能性。
吴长老联系报名处的人之后,脸色变得更加古怪,下了决定“不算作弊。”
紫云峰上。
柳乐安被叶子刮得脸上生疼,他不动神色地看了眼杵在他旁边的花,花几乎把传讯玉碟传过来的影像全部都遮盖住了。
他在接到柴道人传讯的时候,还觉得有一些诧异,但在听到他解释是祁溪让他录全梦比斗的场景给自己。
柴道人准备的更加贴心,祁溪本来只是想着让柴道人用留影石录像而已,但他直接一手传讯玉碟,一手留影石。
现场直播和录像同时进行。
说实话,柳乐安很感动,但这感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祝时喻出现了,然后非常霸道地要求柴道人把传讯玉碟的镜头转向了祁溪那边,再之后就是占据了他的位置。
柳乐安有苦难言。
但他一想到全梦,还是鼓足了勇气,把祝时喻挤开,再次让柴道人把画面切回去。
事实上,只要抛却心底本来对所谓“净台仙尊”的敬畏,这对他而言并不算很难,首先他在明心魔叶的作用下,已经接近合体期。
其次
祝时喻修为虽高但如今,就是个盆栽。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来来回回的角逐。
祁溪若是看到,就会发现这两个人如同抢电视遥控器一般在抢着柴道人手中传讯玉碟的点播位置。
在此之前,祝时喻懒懒散散,一直和他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柳乐安在之前压制不住体内的魔气的时候,无数次想过,祝时喻心底是不是看不上他这样的魔修,也产生过为这种距离而惋惜的心理。
但经过今天,柳乐安后悔了。
距离感挺好的。
他不好对祝时喻下狠手,再加上祝时喻花枝丰富,柳乐安双拳难敌这么多手,总有抢不过的时候。
好在柴道人发挥了一个端水大师的天分,均匀地把握着他们两个的观看时机。
此时,正是祝时喻的主场。
他在看到祁溪赢了臧浩的时候,尚且还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甚至还有心思嗤笑一声“不自量力。”
但在看到七煞的时候,瞬间支棱了起来。
另一边的柴道人戴着祁溪之前弄出来的那个叫“耳机”的东西,听着那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吵架声,脑瓜子嗡嗡的。
本来祁溪赢了那个叫臧浩的,全梦赢了那个叫陈晨的,他应该很激动。
但此时,他不仅觉得手累,心也很累。
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以前觉得祝时喻是个恋爱脑笨蛋,现在他觉得柳乐安也不遑多让,之前的自卑在遇到全梦的事情的时候,都被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亏得自己还怜惜了他这么久。
“够了”然后直接把传讯玉碟用于影像的功能关掉了。另一边短暂安静了一下,而后就是对他的控诉。
祝时喻冷哼一声“你完了。”
柳乐安要稍微委婉一点“柴先生,你很过分。”
柴道人根本懒得理这两个恋爱脑,卧龙凤雏,半斤八两,一个是魔不能下山,一个变成了花,不方便下山。
两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他们在山上看直播。
吴长老之所以说七煞并没有违反规定是因为,宗门大比历来如此,一切都以报名时的状况而论。
对修为,则是只有在报名的时候元婴以下,筑基以上,那么不论大比之前有没有进阶超过限制,都是有参赛资格的。
对于其他方面也是如此
七煞在报名的时候,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从一个分裂成了七个,而且性格还个个不同,实力却没有减弱多少,报名处的弟子当时还特意禀报了长老探测了一番七煞的神魂。
确实是一个人分成了七份,不过是又找了几个壳子把神魂放进去。
至于壳子也不算违反规定,听闻是花了大价钱找炼珑宗大能做的傀儡。
祁溪听罢,叹了一口气,十分怀疑这是修真版的人格分裂。
不过人格分裂有人格分裂的缺陷。
傀儡这种东西,不论怎么说,灵活度总是比不上真人的。
而这就是她的突破点。
赵长老过来的时候,六个傀儡壳子已经躺在地上七零八碎。
剩下一个抱着头嗷嗷叫,时不时自己捶自己两拳,拳拳到肉,毫不心软,宗门弟子扛着担架过来,把他甩上去,用绳子绑住,避免他自己把自己给锤死了。
纵然如此,那个人脸上还是时而狰狞,时而温柔,时而大喘气
祁溪看一眼就明白过来,这是几个人格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赵长老沉默片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给祝时喻传讯“小师祖已经比完了。”他是社交场上的交际花,就不怕麻烦,他举着传讯玉碟给祝时喻全方位录像,手法比柴道人要好的多。
把七煞的惨状录进去,叹息一声“小师祖也太”
凶残两个字没说出口。
皆因祝时喻那边很隐晦地笑了一声,而后非常高傲地道“嗯,还不错。”
赵长老懂了,师祖护短,他迅速转了话风“小师祖是您的师妹,自然是不一般”
祝时喻却仿佛不高兴了,他沉默片刻“不是我师妹。”
赵长老在背着手往回走的时候,还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才导致他这个马屁没有拍好。
之前师祖传讯给他的时候,自己还高兴了很久来着,毕竟掌门说过,师祖对他都是爱搭不理的。
接下来的比赛就要正常得多。
但经过这么多场,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紫云峰来的小师祖,实力高的吓人。
按说被人挑战这么久,她最起码在疲惫之下,水平总应该降低一些,但并没有。
与其在这里输了还要被倒扣几分,倒还不如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祁溪虽然觉得疲惫,但却满心舒爽,迄今为止,她还没有输过。
而且祁溪扫了一眼吴长老身侧的牌子,心中一轻。
接下来,不管是赢还是输,她的积分都足够参加复赛了。
思索间,吴长老照旧喊道“还有人要挑战吗”
台下无人应答。
很显然,已经没有人想通过祁溪获得取胜的资格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吴长老敲了一下手侧的锣,哐地一声响,祁溪的几分在水镜上定格。
六十。
祁溪啧了一声,不算高不算低,合格分。
但却没人敢小觑这个得分。
这可是在赢了臧浩之后,又足足赢了四个金丹期的修士。
其他宗门的弟子暂且不论,但她走下台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乾明剑宗的弟子对她的态度,已经从以前顾及紫云峰的地位,或者说是所谓“小师祖”的名号,转变为了对祁溪这个人的尊重。
祁溪却没太理会他们,扫了一眼,没找到柴道人,猜想他不知道又晃到哪里去了,也不过纠结,打算径直回紫云峰。
明日要复赛,今天比试了大半天,当时不觉得,但此时歇下来却觉得浑身的肌肉都是酸痛的。
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祁溪埋头走着,等察觉到头顶阴影的时候才抬起头。
只见不远处,卢幼菱站在那里,眼神复杂至极。
围拢在她身边的人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够感觉到两个人之间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这么和睦“菱菱,我们先回去吧。”而后居然恭敬地朝着祁溪喊了一声“小师祖。”
卢幼菱看了他一眼。
指头紧握。
此时赵长老走了过来,他对卢幼菱和祁溪之间的事情并不清楚“小师祖,这是要回去了”
不说祝时喻对祁溪的看重,就但论她今天连胜的战绩,就值得他这个大比组织人另眼相待,
祁溪嗯了一声。
赵长老的热情总是让人非常难适应。
赵长老却不在乎她的冷淡,继续道“回去帮我和师祖他老人家问好”
祁溪“行。”
赵长老闻言满意了,随即看着分成两拨的人“怎么不叫人”
他自己都喊了。
弟子们呜呜啦啦的声音响起“小师祖再见。”
卢幼菱垂着头,并没有发出声音。
她从来没有觉得像此时一般的难堪。
其实她的积分足足有九十分,比祁大绿是要高的。
但与她比试的人总是要么弃权,要么状态不佳,打斗起来缺了一些看头。
她一贯觉得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也经常为此自傲,宗门内的其他人也是羡慕的。但此时却突然意识到,当自己处处都靠运气的时候,许多人都会下意识忽略她的实力。
明明明明她的剑术也很扎实,就连师尊也夸过许多次,不像祁大绿,只会一套入门的剑法。
到这里,卢幼菱甚至不自觉对那些弃权的弟子产生了几分埋怨。
祁溪见状,突然失笑。
是了,这个世界虽然会受到原剧情的影响,但大多数时候还都是符合逻辑的。
这些人,以前围着卢幼菱打转,抛却剧情的影响,更多的还是因为她那赤练山亲传弟子以及天生剑骨的身份,以及她的修为。
他们很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