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函的自宅中,难得所有人都在一大早醒转过来,围坐在餐桌前。
唯一没有跟上剧情的黑井美里整理完房间的床铺,一头雾水地被叫下楼,一下子被大家汇聚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
理子双手交握,屏息以待。
黑井是她最亲近的人,说是家人也不为过,如果黑井对她自私的选择表露出失望或愤怒,那她
理子的眼眶有些酸涩。
仅仅十五岁的少女,虽然命运对她苛刻、令她早早地坚强。可对一个孩子来说,好好平衡自己的人生和他人的目光之间的权重,是巨大的难题。
哪怕对成年人来说也很困难吧,去坦然地面对他人的讨厌什么的。
都是因为你临阵退缩,窗的监测无法起效,咒灵才会四处流窜害死了我的家人啊
都是因为你,帐失去效果,我的同伴才会在任务中大意受伤不是吗
都是因为你
像这样的指责,每晚都会出现在理子的梦境里。它就像寄生在蜗牛眼柄中斑斓闪烁的双盘吸虫,驱策着蜗牛主动爬上醒目的叶瓣,来吸引鸟儿的啄食。
有时候,理子又会梦到自己是个被绑在铁轨上的试验品面目模糊的操纵员掌握着铁轨岔路的方向杆,一条路绑着她,另一条路绑着无数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火车鸣着汽笛呼啸而来,她的脸贴在枕木上,看不清操纵员的动作,只能看到枕木下铺设的石子在愈演愈烈的震动下不停地跳跃
但理子是勇敢的。
她拒绝了杰的帮助,一个人讲述了所有的过程。
“那个、明明明天就应该同化了,这种时候来说这样的话一定很任性,但妾身还是希望黑井能够听一听”她的手越握越紧,指甲无意间掐破了掌心的皮肤。
断断续续、支支吾吾的,说到杰开的bbc的无聊玩笑还尴尬地笑了两声,最终
“所以,妾身、我后悔了。”
“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虽然这样说或许有开脱的嫌疑,但是不仅仅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未来所有的星浆体,这个可悲的循环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无知地活在别人以牺牲建立起来的岌岌可危的秩序里,是不会幸福的”
理子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通红的双眼里像有火焰在燃烧。
啊啊,她的小姐,长大了啊
黑井张着嘴,落下了泪。
“直白地说,理子妹妹之前面临的一直是少数服从多数的道德凌驾,”杰终于开口了,有理子感性在前,他故意将话说得十分理性且客观,“多数人共同的祈愿具有很强的社会性和说服力,能够将少数人的自我牺牲美化为公共服务,咒术师这个行业就是很好的例子。但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一种转嫁风险的利益压迫罢了。”
“没有谁的性命是天生就应该为别人献出的。”
夏油杰其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按常理来说应该是感性挂的,可深究其内心,其实他或许是个非常宏观的理性主义者。
至少这番话像悟和小八这样只要我好,一切都好的自我主义者就说不出来。
他们捧着鱼汤拉面,像两个傻子一样面面相觑地听着杰深刻的剖析。
“好厉害。”
“真不愧是杰。”
丸子头的时髦少年谦虚地抱臂一笑。
感性的自白加上理性的剖析,能抗住这两方说服的人微乎其微,更何况黑井本身内心就有所偏向。
“是吗,已经做下决定了吗”她叹了口气,很快又微笑起来,“那么,我会和理子小姐一起面对所有的事的。”
骂名也好、罪名也罢,她不会让理子小姐独自走接下来的路的。
“呜哇黑井我果然最喜欢你了”
一直强撑着的少女从桌边一跃而起,飞奔着投入了女仆的怀抱。
此时距离星浆体和天元大人本应同化的月圆之夜,还有两日。
虽然对理子来说,这是重获新生的人生大事,但对悟、杰和八轩来说,这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任务失败罢了。虽然他们也是人生中头一次任务失败,但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拥有了亲人的支持,重拾信心的理子才觉得自己手脚发虚、饥肠辘辘,都快低血糖昏厥过去了。她连忙拿起摆在面前的鱼汤大口大口喝起来,黑井在一边欣慰地替她擦着眼泪。
经历了这一番起伏,她说话褪去了幼稚的好斗,带上了一丝成人的条理性,征询道“那个、两面宿傩的手指失窃,没关系吗”
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好孩子,因为她的反悔而引起的负面连锁她当然会有所关心。
“该说是预料之中吗,迟早会发生这样的事的。”悟放下碗筷,“只不过”
只不过原来预想中他们应该在校对付打上门的强盗,顺便可以顺藤摸瓜一番看看是不是能抓住藤壶的蛛丝马迹。可是这回显然是失算了,他们因为星浆体的保全任务全都处于离线状态,硝子也在市内办理,让对面成功闯了个空门。
七海和灰原可以信任,但他们还未成长起来,贸然牵扯进这件事只会让他们过早见证咒术界的黑暗面,折损掉对人生的信心。
而歌姬和冥冥作为前辈,拥有自己的处事立场,在藤壶表现出自己作为公敌的一面之前,想要彻底拉拢她们二人进队并不容易。
“啊啊,真缺人手啊”悟放下碗筷,双手抱在脑后哀叹了一声。
八轩站起来收拾餐具,提醒道“差不多该跟辉利哉说一句了。”
北海道某个乡下的跑马场,一位身材健硕的青年手握马券,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场地内的赛况。
“什么这里太吵了听不清啊。”他心不在焉地回复着电话那头的话。
“不存在你听不清的状况吧,甚尔。”老人的声音无奈地传来,“高专失窃的六根手指在你那里吗”
甚尔不自在地掏了掏耳朵,反问道“老头你是开了天眼吗”
“高专的结界我姑且也见识过几次,这世上能够不触发警报而进入内部的人,除了拥有斩断之力的夜斗,就只有你了啊。”辉利哉的声音带着钦佩。
甚尔心情略微变好,哼了一声道“不是你让我控制事态的吗与其交给别人闹出死伤,不如我自己出马来的顺利吧。”
“你说的很是,”辉利哉用产屋敷一族一贯充满魅力的声线微含笑意地赞同了一声,随即正色起来,“所以,是有人在打悟的主意了吗”
关心一个男人可真不像他的作风啊甚尔牙酸了嘶了一声,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回答了“打他主意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至今都没成什么气候罢了。这次高价买我出马一次的家伙似乎只是单纯地在收集手指啊”
“这家伙,提到有人分割了指甲和指肉的口气,真是有深仇大恨一般呢。不会这年头还有两面宿傩的狂热粉吧,真可怕”甚尔闲话了起来。
“美国的连环杀人犯都有粉丝会寄信到牢里呢,世上令人不解的事大有所在。”紧跟时事的辉利哉也慢吞吞地聊了一句,“看来不是那个人的一伙”
“应该不是吧,不然不会坐视祂做出这种事才对。”
“有名字吗或者代号”
“是个叫里梅的家伙停我托了孔时雨调查了,卖手指的赏金分了好大一部分给他,你不要再多花人力物力了。”
“哈哈,甚尔也变得会关心老人家了啊。”
“你罗不啰嗦”
就在这时,5号马一骑绝尘冲过了终点线。
甚尔挂掉电话,瞪大双眼看了看自己手中印着伍字的马券,又看了看排出了名次的大屏幕,不可置信道“真的假的”
“做好事果然会有好报吗”
“呵、哈哈,还真怪恶心的耶”
“银古先生,最近虫都好活跃啊,是到了一年一度的季节了吗”
群马县的某座大山里,悠仁人小鬼大地叼着一根烟,背着和师父同款的木箱在林中自由自在地穿梭着。
这可苦了银古,他只是普通人的体质当然跟不上悠仁堪比博尔特的脚步,时不时就要被他的高难度登山动作吓一大跳。
“笨蛋,虫是最本源的物质,当然不是靠繁殖的啊”
“那为什么它们这么兴奋啊”小小的粉发男孩瞪着斗鸡眼,指着鼻尖前飞舞个不停的蜜蜂疑惑地说道。
银古也说不上来。
如果说之前的悠仁具有吸引虫的体质,那么在抽上防虫的烟之后,这种体质就被很好地掩盖了起来,理应不会再大面积催动虫群。
况且,他们走了好多地方,都是同一个情况虫在激动。
“唉,去光脉那里问问看吧。”他叹了口气,认命道。
悠仁一下子跳起来挂上树干“去光脉吗太棒啦”
对六岁的孩子而言,金灿灿的静谧长河是他此生见过的最难忘的风景,虽然师父一再告诫他沉迷于光脉的盛景会有迷失自己的风险,但是一个孩子懂什么呢
他只感受到那里像羊水之于胎儿,富足而安宁。
静下心、静下心用灵魂的眼睛去看
悠仁坐在树梢上睁开双眼,看到了一条璀璨的河流在奔腾着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