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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跟前,向邓助理微微颔首“你好。”
邓助理出声介绍“这位是我们祝总的太太,宋小姐。”
又给晚嘉引见“这位是何思俞,何小姐。”
晚嘉心知,就是那位cre何。
她主动伸手“何小姐。”
“你好。”对方礼貌握了握,轻轻一触,很快收回。
谦让着先后进了电梯,梯门阖上,显示屏数字开始攀升。
空间门足够宽敞,但中间门的两人皆是一袭丽裙,长摆华缎,把轿厢踩成争艳的展台。
气氛有些微妙,好在无须客套,因为在进电梯后,何思俞就接了个电话。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她语速不快,声线也听不出清冷,反而有些细柔劲,与大众想象中的艺术家形象有些出入。
当然,这也体现出身为圈外人,在认知上的刻板和狭隘。
从3到7f,不过分把钟,晚嘉目不斜视。
然而同个空间门,同样的两扇镜门,她能感受到身边同等的,情绪和注意力的停留。
以及最初那刻,对方视线里那份过度的打量。
到七楼,平稳停住,何思俞侧身跟晚嘉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接着,她挂断电话走了出去,背影优雅,步伐干脆。
梯门重新阖上,到57层,晚嘉也出电梯,去了客房。
待上一阵,门铃被按响了。
晚嘉起身开门,门外,站的是祝遇清。
他穿着她挑的那套西服,黑色戗驳领,笔直折线,像开了一个指向天空的枪尖,也衬得整个人挺拔向上,说不出的俊逸感。
只是从开门那一刻起,视线就笔直打在她身上,瞬也不瞬。
晚嘉被瞧得发毛“干嘛这样看我”
祝遇清走进来,反手把门关上,人就那么站在门后,目光灼灼盯着她“好看,像美人鱼。”
对她今天的着装,他展现出了不能再明显的喜爱。
眼梢的笑意压也压不住,上前抱住她说“还有四天,对不对”
“什么四天”晚嘉轻轻推他“别弄皱了,又要烫,好麻烦的。”
“到时候,再穿一回”
熟悉的音调,声音是被沙粒淘过的,磨人耳廓,饱含情欲。
晚嘉这才醒过腔来,这厮是在算着她的经期。
脑门轰地一响,她红起脸啐“别闹,该下去了。”
看看时间门,确实差不多了。
祝遇清抱住晚嘉,高高大大一个人,趴在她怀里蓄了蓄力,起身牵起她往外走。
出现在人前时,又切换了一袭正经皮囊。
晚七点,酒会正式开始。
宴厅宽敞明亮,流程未几,祝遇清上台致过谢辞,场中掌动。
品牌代表、站台艺人、上下游合作方等,现场宾客云云。
作为主方,晚嘉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着祝遇清与人寒暄。
也有婚礼上见过的,脸上挂着热络的笑,称呼她为祝太太,祝夫人。
要端着仪态,要频频举杯,这样的社交场合,太算体力活了。
走过一圈,有几位z界来客要接待,祝遇清舍不得妻子再陪着走一趟,让先去吃点东西。
晚嘉正好觉得累,也撒了手打算休息会儿。
路上,她接到高鸣电话,说帐面又攒钱了,问还要不要。
晚嘉说不用“留着吧,或者选址,看看新店面。”
之前投资公司的时候,她找高鸣挪过一笔款,这会儿平台开始盈利了,短时间门应该用不着增资。
结束跟高鸣的通话,又撞上个突然出现的祝如曼。
“你怎么,不是不来吗”晚嘉有些诧异。
“来拍照啊,我突然有了路子,打算搞个作品集,找人投资去。”祝如曼绕着她转两圈“挺好挺好,妆发也配,来,就这个全妆,咱们走几张”
很快,晚嘉被拉到找好的角落。
到底不是专业模特,让她摆姿势拍照,实在说不出的别扭。
好在祝如曼选的是一弯阳台,也没安排什么奇怪的姿势,只是站着吹风,或跟上回一样,偏头出神。
拍完后,祝如曼翻出照片给她看,又指她的手“这戒指真亮,一看就是我哥的审美。”
语气听得晚嘉发笑“所以,他从来都这眼光吗”
“遗传吧,我爸也这样,给女人选点首饰,只选贵的不选对的。”说起已故父亲,祝如曼老成地叹了口气“不过你放心,我哥没我爸那么花。”
晚嘉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不花”
“因为我爸出轨那些年,他反应最大。”祝如曼低头玩手机,熟练地开始找滤镜“你别看我妈表面挺能,其实只会忍,被外面女人找上门她只会生闷气,害怕闹大了出丑,也不敢跟我爸撕破脸皮,嫌丢人。”
居然还有找上门的,晚嘉皱了皱眉“那这样的事,后面怎么解决的”
“我哥呗,他心眼子可多了。比如找上门那个是一小明星,他就找人挖黑料。”祝如曼腾出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那个圈子的,那方面多少都有点问题。”
所指的是钱,更是税。
当时的祝遇清,先是撬动那位女艺人身边人的口,接着,到处搜罗其出道前的黑料。
这两项到手后,他通过朋友投资网剧,以高片酬签了那位当女一,而且拍的时候特别供着,吃喝玩乐全包,要什么都满足。
戏拍一半,把黑料放给营销号,并在工作室顾着处理黑料的时候,举报了税的问题。
结果最后黑料是盖下去了,但税一被查,死得透透的。
这还不算,又按原来签的合同条款,向彼时声名狼藉的女艺人,索要双倍赔偿。
说到这里,祝如曼嗤嗤地笑了下“她哪赔得起那么多钱,就朝我爸要呗,但那会儿正好玉棠城翻新,又到处摘地,我爸的钱也挪不动,她没办法,就去找以前金主”
晚嘉想了想“然后这事,让人捅给你爸知道了”
“聪明。”祝如曼在她跟前打了个响指“还有我爸,回回挨我爷爷骂,我哥可没少给他上眼药,那当儿子的啊,可坏着呢。”
那样的祝遇清,是晚嘉比较陌生的一面。
怔几分钟,她问祝如曼“你哥跟你爸,关系一直很不好吗”
夜里风大,祝如曼转了个身,面向窗户“以前挺好的,后来我爸被姑父带得开始犯浑,他们爷俩就总是斗”
沉默一阵,又继续说“不过我爸出事的时候,是我哥从德国赶过去给他收的尸,后来我哥颓了挺长时间门,天天没情没绪,消沉得没法看。”
晚嘉心里抽痛了下,沉甸甸的,不大好受。
她忽然想到阳康的那夜,祝遇清跟她说起这么一段往事,现在想来,有点后知后觉。
比如那时候,他是不是在向她揭露创面。
只怪她太迟钝,当时和他关系也生硬,没怎么意识到。
不过仔细想想,这样哀恸的过往,如果她是他,大概也会把一切矛头,都指向潘逢启的父亲。
横风吹乱额发,风里湿气有点重,大概又要下雨了。
晚嘉鼻敏感,打个喷嚏时眼皮也跳了跳。
她往里站,见祝如曼飞快修图,问了句“工作室,你打算找谁投资”
“阿凯说给我介绍,他朋友多,干投资的也有。”
汤正凯。
提到这人,晚嘉微微含了下眼“那你打算开在哪里几个人做,团队怎么分工除了门店生意,其它单源从哪里来还有,消费定位在什么档次,瞄定客群是哪些人如果拿到预算,打算怎么分配”
一连串的问抄进耳道,祝如曼神经吊起“干嘛你要投资我”
“我没钱,但说服你哥,我可以试试。”
“真的”祝如曼眼神一亮,声调也拔高了些。
晚嘉点点头“但我刚刚问的那些,你有没有认真想过最好有可行性的文字方案,把握能大一点。”
这有什么难的,祝如曼收起手机“我这就回去整理”
她是急性子,说话就要离开,晚嘉留她“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
祝如曼舔舔唇“那吃点吧,我车里只剩一瓶奶了。”
晚嘉带她去布菲台取吃的。
到冷食区,刚好碰见何思俞。
刚认识,俩人不过点头之交,互相笑笑就错开了。
倒是祝如曼,盯着人看了几眼,先是说她礼服还不错,接着嘴里咕叽一句“奇怪,怎么感觉这人有点眼熟”
是眼熟,不是认识。
晚嘉嘴角动了动,祝如曼已经往前淋沙拉酱去了。
替她取杯果汁,晚嘉把人带到长桌区。
祝如曼惦记投资的事,巴不得今晚就出b,让这个嫂子哄着亲哥给钱。
她又塞又喝,花了极短的时间门吃完一餐,立马摆手告别。
大概吃得太猛了,走前又说要去洗手间门,刚好晚嘉也去补妆,懒得再跑楼上,姑嫂两个又同行一段。
到了洗手间门,晚嘉重新盖了一层粉,把眉毛边际稍微补补,再点几下口红。
到收拾化妆包时,忽然一句悻悻的话飘到耳边。
“损不损呐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咱们祝公子都结婚了,还怎么续前缘除非他也离”
声音来自一道门外,应该是公共的洗手台前。
而且这道男声,还有些熟悉。
冲水声响起,祝如曼走出来招呼“好了吗”
“好了,走吧。”晚嘉扣上手拿包,跟在她后头。
女间门的门一开,祝如曼顿了下,看到外面还在洗手的人“哟,这不是我赵哥吗”
那人举起眼,也挺稀奇“哟,曼曼”
浓眉配单眼皮,一张硬朗的脸,长得有点像一位老牌港星。
他跟祝如曼两个大嗓门,在洗手台来去几句。
“该毕业了吧”
“还没呢,这不是等您一道哪儿好给我赵哥撇下,是不是”
“得,存心戳我肺管子呢回头跟你妈告状去。”
一番寒暄逗趣后,那人把视线调到晚嘉身上。
“赵哥,这我嫂子,”祝如曼忙两边介绍“嫂子,这我哥的发小,叫赵仁。”说着跟晚嘉压低声音“当时就是他跟我哥一起整那小明星,可贼了。”
“唉唉唉,我可跟这儿杵着呢,说我坏话也背个身吧”赵仁提醒。
祝如曼摆手“哪儿能,跟我嫂子夸你呢。”
这俩话太密了,晚嘉主动打招呼“你好。”
“弟妹好,终于见上了。”赵仁擦把手,爽亮一笑“果然,弟妹比照片里还好看。”
晚嘉微笑着,挽了两下嘴角。
赵仁目光在她婚戒上停留几秒,很快咧嘴“够闪的,我们祝公子手笔就是不一样。”又看祝如曼“怎么着,咱作个伴,回场子里去”
祝如曼摇头“我得走了,咱得空再聚。”
“怎么着,我刚来你就要走”
“嘿嘿,这不是赶巧呢嘛,我正好有事。”
走出过道,祝如曼去坐电梯,剩晚嘉和赵仁,同往宴厅回。
路上,晚嘉想起祝遇清对这位的评价豁嘴,说话做事从来不经大脑。
但出乎意料的,赵仁还挺安静,一路走着,没说过什么话。
等回到宴厅,酒香馥郁,杯声清脆。
黑与金的氛围布置,光影倾泻,流动地打在每个人身上。
高脚桌旁,祝遇清正端着杯酒,同几位宾客谈笑着。
他脱了外套,穿着黑色的西装马甲,即使应酬这么几圈,还是神采奕然。
而站在他左手边的,是何思俞。
长颈瘦肩,颌面偏柔,她的气质很舒服,很雅淡。
不知是不是受祝如曼影响,奇怪得很,流光扫过她半边面颊时,晚嘉居然也捕捉到一丝的眼熟感。
但很快,这份眼熟被别的打断。
比如,赵仁在洗手间门外的那通电话。
话语反复在脑中回旋,像一只手抵在心口,接着攥住她的心,一寸紧过一寸。
呼吸错拍,心慌与心悸,突然无处安放。
“弟妹,咱也过去”赵仁开腔,且非常绅士,递出左臂。
社交场合,没什么好扭捏的,晚嘉把气吐匀,轻轻挽上去,借力向前。
那头的几人瞥见,很快停下交谈。
一众人中,何思俞也回眼微笑,且大大方方用眼神描她。
晚嘉感受到了,她不动声色,咬牙保持端稳。
走近时,祝遇清上前几步,把她从赵仁手里接过。
晚嘉冲他笑了笑。
他单手扶在她腰后,低头问“刚下来”
“没上去,刚曼曼来了。”
“哎我说,就不能晚点再秀恩爱”赵仁斜插一句,又拍拍自己胸口“我这么大个人叉这儿呢,怎么不先跟我打声招呼”
他找存在感,祝遇清也给面子,分个余光过去“挺久不见,赵总比以前精神,看来海外业务发展得不错”
“还成吧,挣点嚼口,比祝总可差得远。”
他们兄弟神侃,晚嘉在旁边安静听着,一个错眼间门,却接上何思俞的目光。
她几乎是不错眼地盯着她,视线轻度游离,超出正常的社交尺度。
晚嘉不傻,看得出来视线里头饱含的情绪,不止探究。
心头乱得厉害,气息一岔,被祝遇清发现。
大概以为冷,他在她手臂搓了搓“加条披肩”
晚嘉摇摇头“不用,我不冷。”指甲在掌心掐了下,忽又小声说“鞋有点挤脚。”
“没换一双”
“忘带了。”
祝遇清低头看她的脚,手收到前面握住她,以十指交叉手腕相搭的姿势,承着她身体倾过来的重量“差不多了,很快结束。”
“嗯,我没事的。”
“渴不渴”
“有点。”
祝遇清招来侍生,替她拿了杯水。
这一系列举动,引来在场几声调侃。
祝遇清应对自如,晚嘉微赧,挨着他默默微笑,同时假装自然地,再次将扫向何思俞,却见那位已经恢复正常神情,在跟赵仁说话。
笑容得体,姿态款款。
刚才那幽微的涣散,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不久,何思俞走过来,主动与她攀谈“听说宋小姐,是猎头平台的”
晚嘉站直了,把手从祝遇清手时抽出来,找到名片递过去“何小姐多指教。”
“客气了,是我有求于你。”何思俞与她交换名片“我们正好有一批招聘需求,想找找能帮得上忙的。”
晚嘉看了看,给的是美术馆名片。
“我们目前专注地产和互联网行业,文创行业的岗位相对少一些,如果急招,就怕只能尽些微薄的力。”她笑了笑,照实说道。
何思俞同样浅笑“宋小姐客气了,我们确实急,团队也确实对国内招聘市场太不熟悉,能多条接触人选的路子,也是相应感激的。”
接着,二人说了几句场面话,约定后续的对接,并现场添加了微信。
做这些的时候,晚嘉没有留意,甚至刻意忽略祝遇清的反应。
他表情有没有变化,气息有没有紊乱,她不大想知道。
这场酒会到了最后时刻,变得分外难捱。
时间门差不多,宾客陆续离开,其中有几位重要客人,祝遇清需要送一送。
他担心晚嘉,看她的脚“不然先去楼上等我”
也许是生理期的原因,晚嘉感觉脚确实有点肿了,再跟上去也是拖他后腿,于是点点头,去了57层休息。
进门脱鞋,浑身力气像被抽空,晚嘉赤脚爬到床上,摊了个四仰八叉。
眯一小会儿,她睁开眼,摸到手机。
心里藏着事,脑子里更有模糊的指令,她打开微信,点进何思俞的朋友圈,像偷窥的贼。
一页页往下,最先令晚嘉目光驻留的,是一条视频。
视频中,是一条史宾格犬。
狗的模样或许有相近的,项圈可能也存在同款,但房子背景,却牢牢抓住她的眼。
不会有错,是祝遇清养的,叫
andon的那条。
所以上回,
andon确实是在跟人视频,而视频的对象,就是何思俞。
一口气凝在心口,晚嘉指尖快速滑动,眼睛像有雷达。
翻到底,再次看到了
andon的照片。
小小的一只,按体量看,应该是还在生长期。
而年份上一推,与祝遇清的留学时间门,是重合的。
晚嘉愣愣盯着图片,倏地,那口气就散了。
忽然间门,觉得自己早先那些下意识的举动,示威或宣示主权的,幼稚且心虚,这时候想来,更感到羞耻与难堪。
她从床上爬起来,漫无目的在房里转了几圈,最后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站定。
车辆各色,一辆辆在地面驶动,形成有序的霓虹线。
乌天黑夜,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尘烟四起,潮气进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