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早膳,又经过一番商定,到了巳时,他们齐齐出现在殿堂之上。
“王爷,您看?”知县站在主审官的位置下面,尴尬的以眼神询问毓静恒。
“你审吧,本王没做过这事儿,还是知县来比较妥当,本王旁听就行了。”毓静恒坐在早已准备好的玉椅上,孟媛则坐在毓静恒的旁边,宇文赋紧随其后,其他人等都只能站在他们的身后。
“威——武!”衙役们整齐而又有节奏地伴着手上的木棍高声喊着,昭示着升堂的开始。
“升堂。”知县一拍惊堂木,外围正在窃窃私语的百姓们才噤若寒蝉。
堂下是手脚均靠着铁链的苏牧笙以及一个嘴唇干枯,满布伤痕,一脸苍白的女子,她同苏牧笙一样,全身伤痕累累,没有一处可以碰触的地方,布满血丝的身上,让人看了心都揪在了一起。这哪是一个女子承受得住的?想来她就是颜燕虹了,也难怪她会受不了招了供,哪一个普通女子能够面对阵阵拷打而雷打不动呢?
孟媛回头冲着艳娘使了一个眼色,艳娘才昂着胸跪在苏牧笙的旁边,似乎只有挺直了胸膛,知县就不能再冤枉她的牧笙。
心疼地看了牧笙一眼,艳娘皱眉轻叹,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才抬头向上守的人道:“大人,牧笙在案发当日确实是跟民妇在一起,因民妇的儿子整夜烧不退,牧笙整夜都在一旁照顾着,试问他又如何上那颜家毒害他们全家呢?”艳娘说得满脸愤恨,这县官一直处处阻挠,因此这半年来,她连道出事实真相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提及本案相关的人事。
“哼,既说是毒发身亡,又何须亲力亲为,苏牧笙根本就是伙同颜燕虹毒害了颜氏一家,简直就是罪犯滔天。竟敢上京扰乱皇上,简直罪加一等,就算王爷答应为你翻案,王爷也一定会秉公办理。”知县边说边往毓静恒的身上瞟,深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不悦的表情。
“知县这可太武断了,就算苏牧笙的不在场证据没有办法证明他不是凶手,但也同样没有证据证明苏牧笙就是凶手吧?”孟媛带着轻柔而散漫的声音在大堂之上甚是响亮,而说出的话却让知县愈见心慌,连额角都出现了几滴虚汗。
不在场证据?又是一个新鲜名词,毓静恒勾起唇角,真不知道这女人的小脑袋瓜里怎么会有层出不穷的新鲜名词。
语文赋那一身的红衣在大堂之上很是惹眼,再配上那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更添妖孽的气质,很是照耀。
慕容明珠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她就像一颗闪亮的珍珠,愈发让人发现她的美好之处。
“可是,王妃,苏牧笙已经在状纸上招了供,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这……怎么也不能抵赖吧?”知县说得头头在理,却也止不住心虚,额上、脸上甚至手心都在不停的滴汗,明明已经是深秋的时节,却像夏季那般汗如牛毛。
“知县是在跟我说从前吗?难道知县不知道翻案是要重新审理的吗?”孟媛冲着知县笑得灿烂,可知县却感觉到,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压掐住了他的脖子般,让他难以呼吸。
“是。是下官疏忽了。知县不得不点着头哈着腰向孟媛如是说着,却又不死心的道:“但是,这状纸上的指印可是苏牧笙自己印上去的,还需要重新审理吗?”
“哼,那是你用尽极刑硬把我的指印按在状纸上,知县在酷刑上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白的说成黑的本领更是一流的好。”苏牧笙因长期被虐待,受刑,底气很是不足,因此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连语气都是轻轻慢慢的,听在耳中,却拥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凌厉。
哼笑的唇角带着结疤的伤痕,让人的心跟着颤抖。
倒是他的眼中带着一股刚正不阿的正气,澄澈分明,那黑亮的眼睛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堂上的知县,带着愤怒和不屑。
“大胆苏牧笙,竟敢藐视公堂,辱骂朝廷命官,你可知如此态度本官可以治你的罪。”知县大手一拍惊堂木,震得真个大堂很是响亮。
苏牧笙挺直了胸膛还想说些什么,艳娘忙拉住他的衣摆以眼神示意他不要意气用事。
“请大人恕罪,牧笙定是入狱太久,头脑都混沌了。”艳娘按着牧笙的头,磕在亮堂堂的地面上。
“知县,审案要紧,那些无谓的就闲话少说。”毓静恒背靠在玉椅上,双眸流转着暗忙,看得知县心都提在了嗓门上。
“是,王爷。”
“大人,案发第二天一早,牧笙就被大人传召到衙门,民妇在家苦等焦急万分。知道第二日,才传来牧笙已经入了狱的通知。民妇有一事不解,为何为开堂为审讯,牧笙却莫名其妙地认了罪?”艳娘语气谦恭,却逼得知县招架不住,
知县心虚的敲向毓静恒,看他依然一副莫测高深的笑容,心中隐隐不安,更像无头苍蝇般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些问题早在那些乡绅的压迫下重新审理过,但都被他疏通官员给一一压了下去,因此,就算乡绅们势气再打再团结,也抵不过他的银两有用。
也因此,此案就像未曾浮出水面般,百姓只知道苏牧笙联同颜家童养媳颜燕虹狼狈为奸,狠心毒害了颜氏一家。不知实情的百姓虽感疑惑,却对这样的事情气愤无比,对这奸夫淫。妇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他们马上斩首示众。
可又不知为什么,当地乡绅很是维护他们,忙前赶后地为他们奔波,就是想为他们脱罪,这一点百姓们着实不解。
“你这是在质疑本官么?本官当日找来苏牧笙,巧计让他认了罪,可谁曾想,过后竟赖起帐来了,真是好本事。还有你们这些人,死缠烂打。王爷,你们千万不要被这群人的表面功夫给蒙蔽了啊,他们的心可狠着呢。”知县说的句句在理,就像那苏牧笙真是如此十恶不赦,那乡绅们真是如此冥顽不明,追着一定的事实不放手。
外围的百姓对着跪在地上的他们指指点点,甚至有人不愤的谩骂出口,为那枉死的颜氏一家喊冤。
知县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满是赘肉的脸上扬着一抹蔑视的笑容。
“肃静。”知县又拍惊堂木,堆笑着看向毓静恒,“王爷,您看,连百姓都不认同他们,试问他们会怎会有冤屈呢?”
就像是要响应知县的话般,人群里的声音更显激昂。
“没错,做出这等天理难容的事,还妄想开拓,简直异想天开。就算你们无罪释放,我们也要把你们抓去浸猪笼。”
“没错,做出这等苟且之事,苏家姐姐宠着弟弟也该有个度,如此盲目的固执下去,吃亏的是你,苏家姐姐,我劝你还是早日放弃吧。别讨个难看。”
艳娘听得浑身颤抖,眼泪在眼中匍匐,在眼里战栗着险些掉落。
她很用力地咬紧下唇,知道几丝铁锈味传入喉咙才复松开。
“你们有亲眼所见,亲眼看到知县判案吗?你们看到什么证据可以证明牧笙毒害了颜家?谣言止于智者,我相信大家都懂,难道牧笙平日的为人你们还不清楚吗?”艳娘没有转身,只是低着头一字一句地慢慢道来,灰白的地面上逐渐出现暗黑色的湿润。
外围的百姓们闻言都不禁想起了这牧笙往日的为人,其实他经常帮助他们,有个什么缺都会为他们补上,被人欺凌了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为他们支持公道。
无论大小事宜,他都会站在他们的前面,为他们想方设法。
苏牧笙待人倒是温和,为人平实有礼,实在不像会做出如此有违天理的事情来。
他们是被谣言蒙住了眼睛,以致连事实的真相都看不清楚了。
这县官的为人他们是清楚的,怎会轻易就信了他呢?
情况完全倒戈,已经有好些百姓心声愧疚之意,脸上是满满的歉意。
最先挑起事端的几人见事态不好,对上前方知县的眼,只能使着眼色摇着头。
他们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乡绅们早已与百姓们说破了嘴,却没人相信,现在艳娘实在忍不住的几句冷嘲热讽,真情实意,却说得众人心声愧意,忍不住投以赞赏的目光。
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不顾艰辛,远赴京城,需要多大的耐力才能到达目的地呢?
“没错,亲眼所见也难说就是事实,何况,只是谣言所闻,又怎能草率的定了他的罪?”孟媛扬着赞赏的笑容鼓起掌来,随着站起的动作,白色的罗裙在空中摇摆,以优美的弧度旋转。
苏牧笙的眼已经湿润了一片,他是堂堂七尺男儿,平日有泪不轻弹,但今日,他实在是忍受不住了。
对于感动的泪水,无论是男是女,都有权利落下。
苏牧笙对于姐姐如此无怨无悔的付出,说在不知说什么好。
从小他们便相依为命,就算姐姐嫁作了商人妇,她也依然没有失去往日的关心。
为了他的事,姐姐的夫家更是把她撵出了府,连他的小侄子也没有例外。
对于姐姐的歉疚,他不知该用什么来偿还。
因此,他决不能辜负姐姐的期望,他一定要翻案成功。
最右边的颜燕虹看得更是热泪盈眶,她愧对苏家,是她不够坚强,是她太过懦弱。
是她,害了苏家,害了牧笙,一切都是她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