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拂在脸上,牵动额前的发丝,孟媛把青丝拂于脑后,“如果把一具与太妃形体、年龄都相似的女尸换上太妃的衣物,再把玉佩戴在她的身上,火烧之后,只会看到原本模糊的轮廓,因此只要轮廓相像就能假冒太妃。”孟媛轻转眼珠,右手置于鼻梁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绕着棺材转了一圈,双眼不离尸骨,“太妃被火烧的当日,你们可有在场?”孟媛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便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毓静恒似乎忆起了当日的情形,眼底闪过痛苦、内疚、心痛,一切的感受交织在一起,让他变得很难靠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旁人无法越过那道屏障。
孟媛的不忍在眼中浮现,迈动脚步来到毓静恒的身边,牵起他的手,硬是闯进了他簇起的世界里。
毓静恒对上孟媛满是关怀的眼,勾起唇角把她拉进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慢慢地张合:“娘亲是自己放火烧了整个季府,让自己葬身在娘家的府邸上,那场大火烧得很旺,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焦黑了。娘亲的尸体更是看不清样貌和衣衫。”说完,毓静恒的下巴又蹭了蹭孟媛头上的发丝。
孟媛知道,他必定很难过,在恨了五年之后,得知自己竟然很错了,可还没有尽到补偿的责任时,娘亲却不在了,还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人世。
这怎么能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承受呢?即使古代的人都是那么早熟,却也终究只是一个孩子吧。
经过了五年,毓静恒也已经二十岁了,但他的睿智、阴狠、冷傲都不似这个年龄所拥有的,孟媛能够发现,他的身上有着隐隐的孤寂。
孟媛在毓静恒怀中叹了口气,离开毓静恒怀里少许,抬起晶亮的眸对上他的眼,“你们可曾发现太妃有过移动的痕迹?一般火烧是很痛苦的,就算是自杀,她也会挣扎,挣扎就必定会在地上留下痕迹,身体所留下的焦黑是很明显的,你们可有观察过这些细节?”现在她突然很希望这个老太妃是假的,那她就能给毓静恒留下希望,她不想看见毓静恒脸上阴霾的表情,落寞而又悲痛的身影。
“说到这个,我倒想起当日的地面除了木头的焦黑,并没有看到拖动身体的焦黑痕迹,跟我从前看过的被火烧的情形有所不同。可有不能断定,毕竟太妃确实是自焚而亡,因她早就送了一封书信给了老王爷,否则,在五年后的当日,王爷他们又怎会如期而至呢?”花霂羽经孟媛这么一问,猛然想起最是令他印象深刻的这一点可疑之处,难道此处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这么问?”毓静恒当日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看着娘亲连面容都无法看清,直觉内疚不已,痛心非凡。又怎会在意周遭的环境呢?幸好当时花霂羽也在场。
“如果一个被火烧的人,却一点也没有挣扎过的痕迹,那就说明,其实她早就已经死了,只要擦看她的手势就可以证明。只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当日又是不知那仵作有没有好好地作一番检查?”孟媛话刚完,毓静恒的表情一变,阴狠与愤懑染上他的眼,却是那样隐忍着。
“当日的仵作非常确定地说了,太妃是火焚而亡,手足蜷缩握成斗拳状的姿势,这是火焚的特征,不是吗?”花霂羽疑惑地问,难道此处还有何可疑的地方?那仵作可是江州的仵作,按道理是没有作假的可能。
“手足蜷缩握成斗拳状确实是烧死的一大征象,但这一征象并非是烧死所特有的,因为无论是生前烧死还是死后焚尸,肌肉因高温作用而缩短,四肢屈曲,都可能出现斗拳状姿式。因此,根据这一征象区分烧死或死后焚尸,是行不通的。”孟媛见毓静恒愈见阴沉的脸,又道:“火焚而亡之人,口腔内有烟灰、炭末附着,而当日,仵作又有没有检查过太妃的口腔?”
花霂羽邪魅的脸有了气愤的表情,“没有,难道那仵作真是受了何人的……”
花霂羽的话还未完,孟媛就摇头解除了他的怀疑,“不对,你们这里的仵作验尸还不够仔细,就算是一点点细微的东西都可能成为导致死者死亡的证据。但是你们的仵作却太过草率,只检查了几处便断言了死者的死因。并不能一概而论所以的仵作都如此,但经你所言,这个仵作确实是太过草率了事,因此,他不是受人收买,而是验尸的范围还不够细微。”
“你们这里?是指江州吗?”花霂羽疑惑孟媛为何说起仵作会分出你们或是他们,有时候这王妃的许多说辞他都要经过思虑才能想明白,还真是奇特。
孟媛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表情征楞了下,慌乱的手在衣袖中握紧了拳头复又松开,“啊?这个……是啊,你们江州的仵作,呵……”孟媛苦恼于自己结巴的语言,只好尴尬回以一笑。
毓静恒看着孟媛如此慌张的模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他更急切地想知道,孟媛如此说的目的。
“如果不是焚烧而亡,又没有挣扎的痕迹,又能说明什么?”毓静恒冷冽低沉的嗓音回响在孟媛的耳畔。
孟媛在心中松了口气,还好毓静恒没有在意她的失语。
也是她太过紧张了,才会如此慌乱,他们,根本不会发现什么痕迹。
“如果没有挣扎过,又不是焚烧而亡,那就只能说明,死者早已身亡,只不过是丢在了季府中,再以大火烧灭。如此,便不是焚烧,而是焚尸。”孟媛收拾起情绪,看着毓静恒的眼睛认真无比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娘亲先遇了害,再被人焚尸,连死后都不肯留下全貌?”孟媛能够听出毓静恒隐忍的怒气,濒临爆发。
毓静恒震惊,心痛的感觉想蚂蚁在心脏的位置啃噬,愤怒的胸腔在起伏。
一定是那个老女人,她竟然狠毒到如此不可救药,娘亲在世的时候可是对她体贴入微,像对待亲姐妹一样地待她,可那老女人却如此……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毓静恒紧握的双拳用尽了全力,连孟媛都能听到从拳中传出的声音。
为了不让毓静恒拉伤筋骨,孟媛拉起他的双拳温柔地摩擦,只希望他能放松自己。
“我想,这个人,必定不是太妃本人,一个人已经死了,哪里来的能力再放火烧府。此人必定是被杀害了之后,再换上了太妃的衣物,造成太妃自焚的假象。”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就不是太妃本人?如果真像静恒所说,那人只是为了让太妃连死了都无法留下全貌呢?”花霂羽提出自己的疑问,即使太妃是死后被焚尸,也有可能说明是凶手太过阴狠了。
“不是说太妃给老王爷送了书信吗?信上的内容想怕就是证据了。太妃是否说了自己会自焚,而不是另外的自尽方式?”孟媛勾起嘴角,似在嘲笑凶手的不明智,竟留下如此矛盾的证据。
毓静恒似乎才刚想起来,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只要能证明棺材里的人并非娘亲本人,那就说明娘亲还有可能存活于人世,那么他所做的所有就有了意义,这怎能不让他欣喜呢?
“本王记得娘亲在信中确实说过愧对爹的爱意,是她季家对不起他,所有,娘亲要毁掉季家,让季家随风而逝,她要放火烧府。”毓静恒眯起了深邃的眼,“这么说来,那封信与现在的情况便矛盾了,也就是说,信,也许是有人仿冒的,但那字迹却像极娘亲的笔迹,这就说明那人是娘亲相熟之人。但这又能说明什么?”毓静恒的眉皱得更是深,望着孟媛的眼底闪过疑惑。
“没错。也就是说,有人想要制作太妃自尽的假象,但那人大可以杀了太妃之后就了事,何必多此一举?留下容颜绝了让人存疑的念头。但是那人却选择了焚尸,也就是,那人是要掩盖太妃的容颜,只因为尸体不是太妃本人。”孟媛的眼光回到棺材中的焦骨中,“如果太妃真的没有,那她肯定是在那人的手中,如此想方设法制造假象,却又不把太妃杀死,那他肯定是对太妃恨之入骨,也许……太妃正在不知名的地方备受折磨。”孟媛不忍心说出这句话,可却又不得不说出来,太妃的处境,也许并不乐观。
五年的折磨,会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模样,她是否还能活着,这些他们都不知道。
只能相信吧,相信太妃的意志,相信……那人的恨意不会轻易让太妃死去。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即使太妃正处于水生火热之中,总也好过尸骨冰寒。
毓静恒连肩膀都僵硬了,孟媛轻咬下唇,心疼在心中蔓延,她多想可以为这样隐忍的男人分担一些痛苦。
“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我们会找到太妃,然后,再好好尽孝,别再痛苦了,好吗?”孟媛拉住毓静恒的肩膀,喉咙有些梗咽。
只因为,看见毓静恒心痛,她也跟着心痛,她是不是已经堕入爱河无可救药了呢?
如果,真的必须离开的话,她会舍得吗?
孟媛甩开脑中呼之欲出的想法,努力让自己忘记。
“虽然这些证据都能证明棺材中的人并不是太妃本人,但却不够全面,而且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我必须找到更有利的证据才行。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出来的。”孟媛深情凝望着毓静恒的眼睛,坚定的作出了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