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媛双手紧紧抓住毓静恒的前襟，紧抿着双唇，鹅蛋般的小脸带着倔强，水灵的大眼睛一刻不离地与之对视。

    窗外的雪花大了又小，小了又大，飘散着风声传入耳边，即使房门已被关紧，还是让人不自觉地缩进了双肩。

    毓静恒大踏步地走到孟媛的寝房，用力地把她仍在了床榻之上。

    孟媛吃痛，皱眉揉着被摔疼的部位，抬起头微怒地瞪视毓静恒，“你就是这么对待病人的吗？就是这么对待好不容易回来的我吗？你就是这么对待如此信任你的我吗？”喊道最后，孟媛有些歇斯底里，一路上的沉默，一路上的忍耐，自回府之后所面对的每一个面孔，孟媛终于把它爆发成了泪水，闭上眼睛，泪珠从眼眶一滴、两滴地滑落在脸颊上，滴落在了床榻上的被褥中。

    毓静恒第一次看到如此模样的孟媛，从前她嚣张，她蛮横，她暴戾，但她不会在他面前歇斯底里，失忆后她坚强，她善良，她仗义，但她不会哭得如此悲伤。

    抿了抿唇，毓静恒只是闪了一个眼神，又转向了窗外雪花飘零的世界。

    到处都覆盖着白色，地上的积雪厚厚的一片，这个院子，只有青竹一个人在打理，凭她一个人，也顾不了那么多的积雪。

    “既然没事，为何过了三个月才回来？你怎么能跟楼向阳在一起，他可是锡国第一丞相，而且，他还是一个不失英俊的美男子，你会不心动吗？呵，回来之后，竟还和宇文如此亲密，一点都不避讳男女之情，在王府都如此，在外三月，你敢肯定说，你没做出什么来吗？”毓静恒冷笑着把孟媛转过身来，钳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使孟媛小脸皱成了一团，眉头越皱越深，想说话，却连下巴都动不了。

    “没想到王妃还有勾引人的本事，难道王妃骨子里还存在水性杨花的性子？本王还真是感到意外呢。”毓静恒勾唇，右边的唇角微微翘起，看人看了就觉得很是嘲讽。

    孟媛只能愤恨地看着毓静恒。

    实在痛得不行，孟媛一手撑住床榻，一手指着毓静恒钳住自己下巴的手，示意他快点放开。

    毓静恒凝眸看着孟媛，冷冽的眼看不出情绪。他把手慢慢放下，坐于床榻之中。

    “我们谈谈。”孟媛揉了揉酸痛的下巴，不需要看，她也知道定是红了一片，看着毓静恒的眼有些痛，为什么他总是下得了手？说得出口？

    孟媛直直地躺在床榻之上，眼睛盯着梁上的木板，“第一，你以为我能保住这条命靠的是谁？你以为失了行走的能力我还有心力去想那些无聊的事情吗？第二，请你不要把我和楼大哥说得如此肮脏不堪，我不是你，不会见异思迁。哦，不对，你不是见异思迁，因为，贾紫珊本来就是你极为受宠的侧妃。”孟媛牵动胸腔笑出声来，却是带着泪水，“第三，我只把楼大哥当做哥哥来看待，他对于我，也仅限于妹妹这个身份，第四，宇文赋是你的朋友，就算他再吸引人好了，我断不会笨到去勾引他，况且，你以为我这般模样还能勾得了人吗？”最后，孟媛扬起自嘲的笑，侧过头看向毓静恒的眼。

    毓静恒看着孟媛的眼很是难懂，带着犹豫，带着心痛。

    孟媛的眼不离毓静恒的身，也许她的心还是带着些许的期待，毕竟，她的确爱上了他。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爱得到预期的渴望，不是吗？

    毓静恒抓紧孟媛的前襟，把她提了起来，在距离自己的眼不到一分的距离停下，“我从来不相信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会有兄妹之情，我的王妃，你似乎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宇文的心，也许早已被你俘虏了去，只是你未曾发现而已。”毓静恒复杂地看着孟媛，愤怒、霸道又带着伤痛。

    孟媛从来看不懂毓静恒眼中的意思，更不懂他的行为背后的意义，就像他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她不懂，为何他就要如此歪解自己。

    “清者自清，你不相信是你的事，我自知清白就足够了，既然王爷不愿相信，那就请回吧。紫妃还在寝宫等着你呢，我看王爷还是尽快回去，免得紫妃一怒之下来找我晦气。”孟媛觉得她的身子瞬间没了力气，她转过了头，松软的上身衣襟被毓静恒提在了手上。

    毓静恒额上有青筋爆出，下颌紧紧咬着，他把孟媛推到在床榻上，身子接连覆了上去，“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

    “是我在挑战王爷的耐心吗？我看是王爷在挑战我吧？江州，算什么，呵，不知道明珠算不算旧人呢？应该算吧，因为明珠早就成了旧人，只不过江州之行，王爷没了陪伴的人，才会拿明珠来敷衍吧？或者是为了前太妃？不管是哪一个原因，毓静恒，你真是我见过最差劲的男人。”孟媛眉头上眺，太高了下巴，带着嘲讽的笑。

    毓静恒一个巴掌甩在了孟媛的脸上，动作刚完，他便颤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传来麻麻的感觉，但，他必须这么做。

    即使心里痛着，即使他很不愿意与慕容明珠对立着，但他，无法，不得不这样做。

    把双手隐于身后，把情绪隐于眼底，毓静恒深冷的眼睥睨着孟媛。

    孟媛的头被甩向了一边，偏过头的脸颊，带着灼灼的、烫烫的麻木感，孟媛颤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看着那愤然走向外头的背影，孟媛忍不住出声喊道：“出了这个房门，我们，就真的……”孟媛被喉间的苦涩梗住，抚着脸的手无法控制地颤着，带着心酸又存着最后一丝期望，她紧盯着那一个僵硬的背影。

    “小姐。”听到逐渐变大的声响，青竹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

    看见小姐抚着脸颊满脸泪痕，青竹看向王爷的眼带着仇恨，忙不迭地跑到孟媛的面前，蹲在了床榻之前，扯开孟媛的手擦看她的脸，“小姐。”青竹看到一大片淤紫在孟媛的脸上消散不去。

    青竹咬紧了下唇，双眼愤恨地看向毓静恒，“王爷，小姐落崖，奴婢恳求您救她，王爷不肯，如今小姐受了伤回来，王爷还要打她责怪她，小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王爷要这样对待她，小姐曾经跟奴婢说过，既然被王爷打入这荒废的院中，那就默默无闻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吧。可是，王爷又一次次地打破小姐的这个想法，既然王爷心中只有紫妃，奴婢求王爷不要再让小姐伤心，也不要再来了。”青竹流着泪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脸上带着倔强，一点也不怕自己此番话足以让毓静恒怒极生威，更可以要了她这个小丫鬟的命。

    “青竹。”孟媛大惊，看着毓静恒逐渐变得阴深可怖的脸，在心中大叫不好，倾身把青竹拉到自己的身边，伸出双臂把她护在怀中，“青竹是唯一陪伴在我身边的人了，她也是关心我，才会如此顶撞王爷，希望王爷看着明珠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这个小丫鬟计较。”抱着青竹的手上有些紧，青竹知道，小姐是真的在害怕，本想帮小姐，却要小姐反过来帮她，青竹又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还未等毓静恒说出什么，门外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进屋来，“王……王爷。”小厮的脸上带着兴奋，他激动地拱手弯起腰站在毓静恒的面前，“王爷，太好了，老王爷他醒了。”

    “什么？”毓静恒阴郁的脸出现笑容，他转过头来看向倔强地拥住青竹的孟媛，咬了咬唇，便跟着小厮离开了竹园居。

    孟媛紧张的手终于下垂，唇间苍白，愈发没有血色。

    “老王爷他怎么了？为何小厮说他醒来，毓静恒会那么高兴？”孟媛软下身子重新仰躺在床榻上，语气无力，眼中带着伤感的空灵。

    “小姐落崖当日，王府的刘管家刚好赶到了那片森林，刘管家说老王爷病重昏迷不醒，但青竹记忆中的老王爷是很健硕的，不像是会突然病重并且昏迷不醒的人。当日小姐落崖，青竹以为王爷会命人下崖寻小姐，可是王爷听了刘管家的消息，一改沉痛，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王府。青竹因为伤心想要跟着小姐跳下崖中，被那可恨的王穆给击晕了过去，青竹不知道那个时候王爷有没有派人寻你，也不知道老王爷病情如何。自醒来之后，青竹就只能孤零零地呆在王府之中，等着小姐平安无事地回来。”青竹拭着泪慢慢地倾述着，只是掠过了她在王府中被欺负的过程。

    她不能再让小姐担心了，青竹咬牙忍下心中的委屈。

    “老王爷病重？怎会如此突然？”听了青竹的话，孟媛叹息。

    一个是自己的亲爹，另一个不过是小小的王妃罢了，况且还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毓静恒会选择老王爷也在预料之中，她根本没必要为此处再添伤处。

    她离开了这么久，而老王爷却在此时才醒来，想来他的病情并不乐观。

    可是，就算是病，也会朦胧着清醒，怎会一直昏迷直至今日？

    孟媛心想，这会不会不只是病重如此简单？

    孟媛苦笑，这个时候她为何还要去管毓静恒的家事呢？要入插上一脚，自己就再难抽身了。

    既然毓静恒决定冷落自己，和他的紫妃相亲相爱，那么她就独自在这竹园居低调地过着她的生活吧。

    她会再给毓静恒一段时间，如果他依然如此作为，她会毫不犹豫地请休，离开王府。

    想起那一脸慈祥的老王爷，孟媛又忍不住难过，她到底该不该插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