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殿,满殿的蜡烛,映着那张如玉的脸。他像极了他的母妃,倾国的姿容。凤目流转,顾盼生姿。这副容颜和雪,真是不相上下。“你可知道你的容颜是祸?”他在问他,可是眼里看见的分明不是他。
“陛下是在问我吗?”才饮下半盏酒,双颊泛起一抹酡红。他喝酒从来不会醉,可是他却喜欢装醉。
封濯影挥手,“不说了,不说了,来喝酒……”
琥珀色的酒在杯中荡漾,迷醉的眼。水漏的声音被人声淹没,满屋子走来走去的侍女,金纱招摇。在那纷扰的霓裳间,一袭淡紫的衣裳,越飘越近。
“丑奴儿——”玉寒喊着她的名字站起身,待看清来人,有些许失望。“臣见过华妃娘娘。”
“七爷以为本宫是谁?”娇笑着,涂着鲜红丹蔻的掩着樱桃小嘴,不停地颤抖。玉寒一阵胆寒,侧过身,“华妃怎么来了?”
“我是来找陛下的。陛下怕是忘了,说好了来我宫里听戏的。”
“华妃,你先回去吧。”封帝没有起身,只是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去吧!”华妃看了一眼玉寒,微微颔首,垂袖倒退着离去。
“陛下,答应了华妃,怎么不去?”
“你在这的日子里,朕才有机会不用去理会这六宫粉黛。”封帝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着他走来。一把捧住他的脸。玉寒微微拧起了眉,“陛下,你醉了……”
“你也许不知道,朕对于美的事物,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封帝说着松开了手,无力地跌坐在地。玉寒侧眸看着他,凌乱的发,黄袍上的酒渍。这副模样,哪里像是一个帝王?
“陛下,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日日买醉。或许你……”他说着蹲下身,“在装醉。”
“知我者,七弟也。”封帝搭着他的肩站起了身。“吩咐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棘手?”
“有柔嫔的帮助,几乎是无往而不利。只是陛下,齐国的特使,真的只要私下里见,成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你倒是要小心你的王妃。你扣下了所有的煤和铁,她不可能不闻不问,这些煤铁的去处。”他满身酒气,走路也是跌跌撞撞的。抱着酒盏撞倒了那朱红的茶几。
“陛下,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我是让倾月出面解决的。”
“你说什么?”
“陛下也知道冷家的势力,臣弟已经竭尽所能了。”闻言封帝的脸一下暗沉了,有些无奈。在软垫上坐好后身子一歪,倒了下去。“你就是这样完成任务的。你还真是……”原来是他高估了他的七弟,或者是低估了冷相。到头来,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七弟,难为你了,任重而道远啊。”
玉寒没有作答,只是拿着丝帕不停得咳嗽着。声声撕心裂肺。封帝的醉眼突然有一丝精光溜过。“七弟身子不好,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臣弟先告退了。”
封濯影目送他离去,大殿上的烛光摇曳生姿。高举着手中的酒盏,抿唇笑。一侧内监上前为他斟完酒,然后跪在他身边轻声道:“陛下,东王妃这些日子都在冷相府上呆着。今儿个早上倒是出了大事,有人想要刺杀冷大小姐。”
“你说什么?”封帝猛地坐起身,“你在说一遍。”
“奴才派去跟踪大小姐的人汇报说,今早在金云寺门口一场恶战。倒是不知道东王妃有什么能耐,似乎很快就击退了。”
“她能有什么能耐,身边有雪而已。”
“陛下对雪大人依旧是念念不忘。”
一句话,彻底点着了他的怒火,手中的酒盏对着那内侍的脸狠狠砸了下去,“滚——都给我滚——”
喊声如雷,一时间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偌大的金殿,烛光肆意舞动着,他一个人,形单影只。
从朝阳殿出来,天空居然下起了小雨。想要撑伞,才发现身边没有人带伞。掉回头去朝阳殿拿,居然找不到大总管。打听之下才知道是被封帝用酒盏砸伤了脸。李叔拿了伞,将这件事告诉了玉寒。
“七爷,王妃一直住在冷相府,封帝多少还是会很担心。你看是不是……”
“明天我亲自去把她接回离落宫。”玉寒显然是不想多说。李叔上前为他打伞,那红梅在眼前一闪而过。“这伞……”
“这朝阳宫也怪了,拿了两次了,每一把伞都一样。”
撑着伞,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琉璃宫灯散出的光拖拽着他的影子,一寸长过一寸。一个人走的路,为何觉得那么漫长。他又一次利用了她呢。明明是自己私自扣留了煤铁,却将这一切推到了她身上。
这样下着雨的夜,他居然想起了她。想念她的怀抱,想念她的味道。以至于第二日一早,找到借口后,火急火燎地赶去了冷相府。
她还没醒,睡得安然。有那么一瞬飘扬而起的绿色的帘帐打到了他的脸。他微微侧过了头。
“七爷?”睁开眼,就看见他在眼前,恍惚觉得就是梦。推开了薄被,起身的时候,被他一把抱住时才知道,原来真的是他。“七爷,你怎么来了?什么时辰了?”
“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抚着她的肩,按着她躺好。仰躺着,看着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那么美。他的灰色的瞳孔,依旧美得摄人魂魄。“七爷,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你了。来接你回离落宫小住几日。”
没有想到他突然这么要求。愣愣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然,若是放心不下你娘……”
不待他说完,她翻身坐起。“七爷,我今天还有事。傍晚的时候,我会直接回皇城。”
“你要去哪里?”只看见她起身换装,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手腕。
“昨儿个答应了雪,今天要去花市看看。”
“去花市做什么?”
“为娘亲挑选生辰上用的鲜花。”
“我同你一起去。”
“不行——”话出口,倾月几乎要崩溃,错愕伸手掩嘴,已经来不及收回。
“为什么?”
倾月无论如何都不能回答。刚刚遇刺,她只是想要找一个借口招摇过市。她不知道这一次出去会不会再度遇刺。她怎么能让他也去。她安排的人,只能护她一人周全,若是多一个他,她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