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沾枕头她就想睡可不知为何,只觉得睡不舒服。来来回回转了个身,可是脖颈还是不甚舒服。玉寒支起身看着她。素日里,她只不知,总要枕着他的手臂,她才睡得安稳。等到她熟睡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靠近才睡得着。此时此刻,她还醒着吧,眉头紧蹙。
伸手抱她入怀,还醒着的她挣扎了几下。最终却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像只猫咪一般趴在了他心口。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倾月还想让人去叫哲儿起床不料他早已经等在花厅。花启运也在。倾月只淡然一笑,“花大人,昨儿个夜里睡得可真踏实。”
“兴许是真的累了。所以睡得沉了些。只是……王妃怎么知道?”花启运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有些尴尬地开口。倾月摇了摇头,“只是昨儿个晚上发生了些事情,整个府里里里外外甚是热闹。闹出那么打得动静,花大人你也没有醒,不会是被人下了药,什么的吧?”
言语间满满都是嘲讽。花启运唯有干笑,“不知昨儿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本以为是花大人被人劫持了。后来才知道只是一个误会。也好,既然没事,真是太好了。”倾月笑得很是开心,“哲儿,我们已经推迟了半天。昨儿个收到你父皇口谕的时候就应该准备启程回去的。现在也不迟,可以走了。”
“王妃,这也太过匆忙。不急在这一时……”
“匆忙?已经拖了许久。”倾月说着朝哲儿伸出了手,“哲儿,我们是时候走了。和花大人告辞。”
“花大人,就此别过!”他笑,很天真,很讨喜。花启运笑着站起身,“那老臣送你们一程。”
“不必了,花大人。你可千万不要踏出这宅子,一不小心重蹈覆辙,那可就不好了。”倾月皮笑肉不笑,“还是这宅子里安全。你以后要是出去办事别忘了带随身侍卫。”
花启运一脸的受教。倾月转身走,斜睇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给他。看着他神色骤变,倾月心情大为畅快。仰天大笑出门去,不料撞进了某人怀里。伸手扶住她,轻声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一想起要回去了,心里特别舒畅。”
玉寒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句话要是真的才怪。这些日子在外,她的心情可比在西京的时候好了许多。不过无论是为何,只要能开怀大笑,也是好的。“车马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恩!”她点头,扯着哲儿往外走。玉寒跨步进门,看着愣在花厅不曾出去送客的花启运。“花大人,我们这就回西京了。以后你一人驻守陕东道,请照顾好自己。”
“多谢七爷惦念。七爷若是回了东京,希望七爷能好好对映蓉。她从小都没有离开过我。自嫁了七爷,她也算是为人妇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有了寄托。也算是个有自己家庭的人了。我也知道该放心了。终归是自己的孩子,怎能说不想就不想了。”他苦笑,“人老了,喜欢碎碎念,让七爷见笑了。”
“我记下了。”玉寒难得地恭顺地点头。花启运心下大惊,“那真是太……好了……七爷这就要回西京了,让老臣送你一程。”
“不劳烦了。倾月又喜欢骑快马。你也跟不上。不必送了。”
花启运答应着,送他走到门口。倾月和哲儿已经上了马车,听见响声,微微掀开了一角车帘,“花大人你就不要送了。寒,上车吧,我们该走了。”
花启运抬眼看着她。这些日子,她总是频频使唤东王,直呼其名就罢了。现在看来似乎是甚为自然地使唤。也不知道东王是怎么想的,竟是对她言听计从。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他还有理由继续为他做事;如果是真,他们两夫妻联手,那他还有什么指望?不过再仔细一想,他们两人也绝对不可能联手。至少封帝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这么想着花启运也松了口气。
“王妃,今日一别以后怕是再难相见。王妃和老臣也算是相识一场。可否给老臣一个薄面?”
“花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倾月伸手将探头出来的哲儿往回推。哲儿撇了撇嘴往后缩。花启运笑了笑,“一直听说,王妃的命格好。今日老臣就为未出生的孙儿讨要一个名字。”
倾月一下子只觉得头仿佛炸开了。一阵疼过一阵,回起话来,都是哆哆嗦嗦的。“花大人,你现在问有些早了吧?”
“只是求一个承诺。等以后出生了也好讨要。”
“还不知是男是女,恕倾月暂时无法给出一个名字。待到他出生,我会好好想想。”正说话间,玉寒爬上了马车,将她揽入怀里,低声道:“够了,别再说了。”
倾月伸手抵住他的心口,“寒,我没事!”
她有事,他心里清楚。半蹲着回身看着花启运。“花大人,命格这事是天定地。尽人事就好。你关心孩子也无可厚非,只是取名一事也不必急于一时。我们也要走了。以后再联络。”
“七爷,王妃,一路走好!”他笑着挥手。倾月只看见眼前的帘子落下,遮去阳光的同时,遮住了那张讨人厌的脸。然后她无力地垂下了眼睑。整个人倒在了软垫上。哲儿搁下了手中的书,凑近,“月姨,你怎样?”
“没事,累了!”她闭着眼,伸手抚摸着他的头。柔顺的长发还有淡淡的皂角水的味道。“你昨儿个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吗?”
“是的。是这样的。昨儿个晚上,哲儿并不是自己离开房间的。也不是为了玩……”他说着抬眼,胆怯地看着她。见她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偷偷松了口气。然后小小的眼睛转啊转看着玉寒。玉寒颇有深意地勾唇一笑,抬了抬眼皮示意他继续说。
哲儿两膝着地,向前爬了两步,蹭到了倾月的怀里,在她耳边低语,“月姨,我知道上一次你遇刺,虽然你没说,可是我知道,因为是我找的人。”
倾月一听,猛地睁开眼,想要坐起身。哲儿往前一扑压在她腰上,慌张道:“月姨,你别起来。哲儿知错了,哲儿知道错了。你原谅哲儿好不好?”
“哲儿,你先起来。”倾月被压得喘不上气来。玉寒伸手将他拎起来,搁到了一边,另一只手扯起了她,抱入怀里。哲儿转过头来看着她,用一种可怜兮兮地眼神望着她,“月姨——”
倾月拧眉,“这么小的车厢,你们两个都不要给我闹。哲儿你坐好,还有寒,你松手……”
“我不能松手。我怕他等一下说些什么。你会想动手。”
倾月瞟了他一眼,不想多说。然后她转头看着另一侧的哲儿,“哲儿,这件事月姨已经知道了。月姨相信绝对不会是你自己的意思。告诉月姨,是谁?”
“雪妃!”回答得很干脆很痛快,倾月心下便多信了一分。“你是什么时候和她有瓜葛的?”
“上次在昭阳殿,我见过她一次。那时候月姨打落了她的伞。”
倾月叹了口气,抓住了他的手,“哲儿,你是不是想要月姨信任你。在你做出了这种事情之后还完完全全地信你?”
他点头,殷切地双模盯着她,不停不停地点头。倾月微笑,朝他伸出了手。哲儿顺势趴在了她怀里。倾月附耳,“那么告诉月姨,是谁告诉你说,月姨是害死你母妃的凶手?”
沉默,不安地抓着她的前襟。“这件事可不可以不告诉任何人?”
“当然!”倾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哲儿坐起身,在她耳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道:“父皇。”
意料之内的人,倾月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哲儿,月姨是不是曾经跟你说过,你母妃的死很多人都有错,包括月姨……”
“月姨,哲儿知道。都是哲儿的错,不该不信月姨。”
良久,倾月抚掌大笑,“哲儿,不要太相信月姨。月姨不值得相信!”
“月姨,昨天晚上将我抓起来的那个人说是雪妃。他说都是雪妃逼着他的。所以……”他小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笑脸依旧,便壮着胆子道:“我答应了他,救他一命的。月姨你能不能帮我?”
倾月看了他许久,许久之后沉声道:“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你是对的。这一次,月姨帮你。只是以后你要记住,当自己有实力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再给别人承诺。”
“我知道了。”
“那个人是谁,你领他来见见我。至于以后的事,就都交给月姨。”
“恩,他就在外头跟着。”
“好,今晚在客栈落脚的时候,你领他来我书房。”倾月侧眼看着玉寒。眼神交汇,他知她心里有太多疑问,他也是。倾月深吸了口气,侧身扑入他怀里。“寒,好冷!”
他无言,抱紧她。哲儿觉得无趣,退到了角落看书去了。心跳都还没有平息,犹自不敢相信他说出来了。什么都说出来了,然后被接受了。偷眼看着另一侧的两人,他们之间的感情确实是很好。他看着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