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停止了,还是手机坏掉了?这根本无法判断。
“你记得学校里最近的传言吗?”清雅言捋了捋头发,“关于雾的。”
“好像失踪了三个人吧。”冯翔不能确定。
“不,是四个,至今还没找到。”女孩轻声道,“我看,这片雾要等它自己散掉,有些难度。”
“不错,雾中的世界,太诡异了。”冯翔有些颓然,“既然一个多礼拜前失踪的同学都没能找到,也就意味着他们或许到现在还没找到出路。”
“也可能遇到了危险。这雾如此古怪,谁知道里边还隐藏着什么更难以置信的东西呢?”清雅言苦笑,“自救很困难,恐怕从今往后,我俩要相依为命了。”
冯翔也苦笑起来:“我俩怕是也相依为命不了多久。这鬼地方没吃没喝,等不了几天就会先渴死。”
“过一天算一天吧。”清雅言将头依靠在冯翔的肩膀上,心里说不出的轻松。以另一种彻底的方式完全脱离了那个糟糕的家庭,虽然仍旧有些害怕,不过,好在并不孤独。
少年感觉肩膀一沉,女孩发丝挠在脸颊上,痒痒的。他的心不由得也平静了很多。
可是,就这样呆坐着等死吗?冯翔大脑混乱,不断回忆着从前的种种,猛地发现自己的一辈子还真不值得。除了宅、就是拿着淘金棍到处寻找垃圾,没干过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这么无聊的一生,突然没了,父母,会伤心吗?
恐怕大多数同学都会指着自己的遗像说:“就是那小子,上学路上失踪了,现在还没找到。对了,那小子叫什么名字?当了半年同学,对他没什么印象呢。”
乱糟糟的思维充斥在脑皮层,冯翔凌乱得厉害。
“喂,学弟。”恬静的声音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拽了回来,清雅言将脸凑了过来,“接过吻吗?”
“没,没有。”冯翔身体一僵。浓雾里,女孩的脸近在咫尺,长长的睫毛几乎快要贴在他的额头上,双颊有些发红,呼吸急促。
“我也没有。”学姐眨了眨眼,掩饰紧张,“要不要……试试?”
“我不知道。”冯翔很丢脸地将问题抛了回去,他心跳得厉害。
“你真没用,是不是男人。我俩都要死了,就别扭扭捏捏了!”清雅言不耐烦了,一把抓住他的脑袋,就要毫无技术含量地亲下去。
就在这时,四周突然亮起来。浓雾翻滚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变淡,最后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朗朗晴空下,原本寂静如死的空间里瞬间充斥喧杂的声音。几道阳光射在了两人的身上,温暖得难以置信。
冯翔和清雅言的四片嘴唇只剩下零点零一米的间隔,就这样呆愣着坐在十字路口的中央。有人发现了突然出现的他们,开始指指点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人的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他们保持着暧昧的姿势,眼珠随着周围陌生人的移动而移动。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处理完视线带来的信息。
这是原来的十字路口?已经没有浓雾了?得救了?
冯翔的反应弧在长久的等待后终于得出了这一连串的结论,顿时激动得跳起来,大吼大叫。死里逃生的感觉实在美妙得难以描述。清雅言仍旧坐在原地,看着喜笑颜开的男孩,微微叹了口气。得救了,她确实有些开心,但隐隐也有失落。
人生,真是矛盾。
叫了几声后,冯翔这才发现,一起待在十字路口中央的不止他跟清雅言,还有另外三个人,两女一男,穿着本校的校服,表情迷茫。冯翔打量了他们几眼,凑到学姐的耳旁,压低声音问:“他们不会是一个多礼拜前失踪的同学吧?”
“应该是。”清雅言也注意到了这三人,微微皱眉,“他们的精神虽然差了一些,却没有挨冻受饿的迹象。有些古怪!”
“管它呢,活着就好。”冯翔没在意。
清雅言微微臻首,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裙子,笑得很美:“走吧,去上学。”
街对面的时钟移动到了九点十五分。今天早晨彻底迟到了!
不过,谁在乎呢?无论如何,他俩活了下来。冯翔很疑惑,为什么那浓雾会莫名其妙地散掉?前四人失踪了一个多礼拜都没逃出来呢!对了,是四个人,可他只看到三个,剩下的一个去了哪儿?
上学路上,学姐在他身旁一直甜甜地笑着,笑得他心里发虚。人在绝望的时刻,往往会流露出和平常性格不同的一面。自己差点就吻了这位高不可攀的校花,虽然是被对方强迫的,可谁知道学姐会不会后悔,秋后算账?
幸好,一直到进入校园分开后,清雅言都没有提及这件事,只是那美得令人恍惚的笑容中充满深意。
雾里失踪的学生又回来了,这个消息惊雷般迅速响彻了整个学校,甚至锈蚀镇的报纸都刊登了出来。
对于为何突然失踪,那三个学生很迷茫。仍旧失踪的那名学生他们更是不清楚。至于是如何徘徊一个多礼拜不吃不喝却一切正常,三人的回答倒是惊人一致:他们说自己一直在浓雾中走着,没有遇到过任何人,直到雾散去,才发现自己已经出来了,他们完全不相信自己失踪了那么久。
这个消息,冯翔是第二天才从自称挚友的李逵嘴里得知的。这货说得口沫四溅,添油加醋,就像自己是亲历者一样。
不过,没人知道冯翔和清雅言也差点儿变成失踪人口。
李逵讲完这个已经有演变成都市传奇趋势的事件,语气一转,八卦味扑面而来:“老翔,据不明来源的小道消息,有人看到校花清雅言,昨天早晨在十字路口跟一可疑男性疑似接吻喔。该死,我一定要割了乱传谣言的家伙的舌头。空谷幽兰般的学姐,怎么可能和世俗的男子接吻?!她根本就不属于地球!”
李逵双手合抱,花痴似的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际,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冯翔干笑两声,心虚地想偏过头,结果李逵又添了一句,险些吓得他大小便失禁:“说起来,那些造谣者对可疑男子的描述,跟你有些像喔!”他狐疑地看着冯翔,转而又大笑,“不过,这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嘛!我跟清雅言学姐完全是两个宇宙的人。”用大量干笑掩饰自己心虚的表情后,冯翔趴在桌子上,使用了绝招——假寐。
昨天的遭遇令他昨晚几乎失眠,虽然已经脱困,可他本能地觉得,还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冯翔皱着眉头,仍旧想不明白浓雾为什么会突然散掉。自己肯定漏掉了某个重要的因素!但是,是什么呢?
想着想着,他真的睡着的,睡梦里,耳畔充斥着恐怖的吼叫,又像许多尖锐的哨子在不停地响。冯翔挣扎着,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他怕得要命,仿佛全世界都毁灭了,只剩他孤零零地站在精神废墟上,无法前行。
“喂喂,醒一醒。”有个好听的声音传入了耳道,将他从孤独的世界中拉扯出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看清一个窈窕的身影在推攘自己。
“下课多久了?”依稀记得自己是快要上课时睡着的,不知睡了多久。
“已经很久了。”女孩的声音仿佛清泉般悦耳,“大约有一百多年。”
“不会吧!”冯翔脑袋秀逗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世界呢?”
“毁灭了。”轻笑的声音传来,清雅言捂着嘴巴,笑个不停,绝丽白皙的脸庞美得惊心动魄。她不顾旁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轻轻伸出纤细的手,温柔地将冯翔凌乱的头发拨正,又掏出纸巾擦了擦他嘴边的口水,缓缓道,“你都睡到世界末日了,就好好地和我在毁灭后的世界里活下去吧,亚当先生。”
在冯翔目瞪口呆下,清雅言不由辩驳地挽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出教室。教室中一片沉默,很久后,才发出震耳欲聋的哗然声。
“我们去哪儿?”冯翔苦笑不已。可以想象,回教室后,自己一定会被同班男生暴打。他甚至都能想象李逵痛哭流涕,大骂自己是叛徒的画面。
清雅言没有开口,只是紧紧挽着他,一直来到教学楼的顶层,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
女孩仰望天际,感受着风吹拂过脸颊的感觉。许久后,她才叹了口气,说出了令冯翔大为疑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