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受不了了！高中太累了，太没劲了！每天就是学啊学

    的，根本没有小说里写的那么美好快乐、丰富多彩。我的青春真是

    黯然失色！”在书堆里埋得久了，难免会有喘不上气的时候，下了

    晚自习回到家，我就把书包往地下一扔，躺倒在沙发上。

    家里一如既往的空无一人，即便灯亮得如同白昼，孤单与恐惧

    依然袭上心头。厨房里飘来淡淡的饭香，要像平常，我估计早就扑

    到食物面前享受美味了，可是此刻的我却毫无食欲，手腕由于写字

    时间太长酸疼酸疼的，眼睛只想闭着不愿睁开。

    想起上自习的时候，看了一小会儿课外书，老师就无休止地谆

    谆教导我，要抓紧时间，现在很关键，每一秒都是宝贵的财富，你

    不努力，别人就会赶超你……一番长篇大论之后，我发现老师教育

    我的时间早已超过了我看书的时间。

    “学习是如此的单调而且乏味，要是能在家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情该多好，我真想消失二十四小时啊！”我仰望着天花板，眼里满

    是渴盼的泪水。

    我正要起身，手碰到了遥控器的按钮，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

    传来——

    “你想消失二十四小时吗？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我吓了一跳，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我把抱枕挡在身前，警觉地

    环视四周，除了一面大镜子映着我惊慌的脸外，没有其他人。

    “你看不到我的，我也不会伤害你，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你

    确定要消失吗？”声音略带沙哑，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仿佛

    近在耳边。

    087

    “这……”我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在这二十四小时中，没有人看得到你，世界上就像从来没有

    你这个人一样，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任何事情，但是不能走远，更

    不能做违法的事情。”

    很诱人，我心里偷偷乐了。

    “没问题，我愿意！”我激动地叫道。

    “倒计时开始，三、二、一。”

    我打了一个哆嗦。

    “喂！神仙？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答我，房间依旧空荡荡，有一种孤单与恐惧之感。

    先不管刚才是真是假，总之我想放松放松。我坐回沙发，打开

    电视，换了几个台后，我锁定了一部韩剧。帅哥与美女因为家里原

    因而被迫分手，两人在机场别离，哀伤的音乐，令我哭成了泪人。

    “呜呜呜，好感动啊……”我一边用纸巾擦着泪，一边说道。

    正在这时，我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糟了，爸妈回来了，他

    们要是看见我看电视，我的小命岂不难保？

    我赶紧去拔插销，可是为时已晚。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屋里，

    有说有笑。

    我闭上眼睛，等待劈天盖地的一顿训斥。

    可是他们竟然没有说我，我睁开眼睛，撒了一个谎：“我刚刚

    打开电视，还没看十分钟呢！”

    没人理我，他们继续说着话。

    难道我真的消失了？我有些不可思议。

    我跑到他们身边，左蹦右跳，他们从我的身体穿过，没有一点

    感觉。

    我先是睁大了眼，然后跳得老高，嘴里兴奋地叫着：“我消失

    了！我真的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又跑到电视前，沉浸在哀伤离别的气氛里。

    每一集演完，广告时间都能占半个小时，明显骗钱的产品嘛，

    088

    转身看到阳光

    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上当？全都是因为贪小便宜，还以为节省了很

    多钱，真是荒谬。

    我看得打起了哈欠。一看表，已经午夜了，终于可以睡一个没

    有闹铃吵的觉了。我微笑着爬到床上，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于是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晨十点，头昏昏沉沉的，我揉揉腥

    松的睡眼，天都亮了，我猛地一惊，迟到了！随机又意识到，我已

    经消失了。

    我长长地舒口气，又倒在了床上。

    赖了半个小时的床，打开电脑，想和同学聊天，挂上企鹅，没

    有一个在线的。也是，大家都在上课呢。我失望地下了线。

    我无聊地在网上逛荡，想看电影都看不成，机子发出嗡嗡的声

    音，仿佛一个垂老的病人，每一个镜头都成了定格。

    “怎么这么卡啊！气死我了！”我使劲点着鼠标，发泄着我的

    不满。

    机子好像比以前更慢了，仍然发出呻吟，一声接着一声。

    我索性关了它。

    干点什么好呢？对了，看闲书吧。我把平常没时间看的杂志都

    拿了出来，一本接着一本地看。一想到，现在大家坐在教室里听着

    头疼的数学，而我却在这里看我喜欢的杂志，那种感觉真的太奇妙

    了，我幸灾乐祸地想着。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很久，我看得眼睛有些疼。合上书，看看

    手表，下午四点了，同学们应该正在上体活课吧，虽然在学校里经

    常抱怨，跑操太累了，可是此刻有点怀念和同学一起气喘吁吁的样

    子，怀念和好友说笑的快乐。

    我想出去走一走。

    大家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按照自己的轨迹生活着，

    或喜或悲，与我悠闲的身影形成鲜明的对比。此刻的我，真的不属

    于这个世界。

    我突然想回到学校，看看今天都讲了哪些内容，问问同桌有没

    089

    有偷吃我桌子里的零食，听听今天都发生了哪些有趣的故事。

    我突然感到无尽的寂寞与孤单。

    我继续茫然地走着，漫无目的，像孤魂野鬼在游荡。

    天渐渐黑了，应该是去食堂抢饭的时候了，想起我拉着同桌的

    手，从教学楼的一端跑向另一端，奔跑在去食堂的路上。鞋带开了

    也顾不上系，可最后仍然望着长长的队叹口气。

    我和同桌排队的时候，有次给她讲了一个笑话，说有一个女生

    盛汤，用大勺子在里面捞啊捞，后面的人以为她是想捞点稠的，于

    是就在后面耐心地等。可是她一直捞，队越排越长，她后面那位同

    学忍不住了，说，差不多就行了，怎么还没好啊？那女的瞪了他一

    眼，继续捞，就差脱鞋跳进去捞了。那个女生终于停了下来，从勺

    子里拎出一个沾着菜叶的眼镜……

    那时我们肆无忌惮地在食堂里放声大笑，毫无顾忌什么淑女形

    象。直到现在，我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阵冷风吹过，我缩紧了脖子。路灯昏暗地亮着，我看不到我

    的影子。

    前所未有的空虚与无聊，像这夜的黑，笼罩着我的身体，我的

    心。

    我想我该回家了，我想我该把作业完成，然后和所有的同学一

    样上学下学，迎接不远的高考。

    回家坐到书桌前，翻开练习册第一百五十六页，用钢笔认认真

    真地写着，一行又一行，一页又一页。

    忘了时间，抬头看钟表，二十四小时的期限马上就到了，我马

    上就能“重生”了。

    此时心里却不知是喜是悲，我无奈地笑笑。

    ……

    “唐青青，快起来了。”

    我睁开沉沉的眼皮，看到了爸妈熟悉的脸。

    “你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别着凉了，快去床上吧。”

    090

    转身看到阳光

    我动一动身，手臂被遥控器压得发麻。

    原来是一场梦啊，我根本没有消失。我有点沮丧又有点庆幸。

    “我马上就去写作业！”我跑进了我的小屋。

    “奇怪了，她今天怎么主动去学习了？”留下茫然的爸妈站在

    原地。

    我打开台灯，翻开练习册第一百五十六页，我惊讶地张大了嘴

    巴——

    上面是工工整整的钢笔字迹，一行又一行，一页又一页。

    091

    你的连环画，开满了友谊之花

    你是我开学认识的第一个人，那时你站在新班的门口，一个人

    戴着耳机听歌，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眼睛，双手插兜，靠在墙上，

    有节奏地用脚打着拍子。不知为什么，我见到你就有一种想认识的

    冲动，我径直走到你的面前问，你也是这个班的吗？你抬起头，将

    一个耳机拿下来，微笑地说，嗯。

    我们便聊了起来，发现彼此有很多共同的爱好，比如都喜欢周

    杰伦，都喜欢唱歌，都喜欢逛街，都喜欢毛绒熊。我们聊得不亦乐

    乎，直到老师打开了门，我们一帮子人闹哄哄地走了进去。

    我们成了同桌，你上课总是画漫画，从来不听课，我才得知你

    是美术特长生。有一次上课，你竟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黑板，手里

    还不停地写着什么，我感到很欣慰，你终于知道学习了。可是下课

    后你将课本递给我，上面画着一张班主任的画像，很夸张又很逼真，

    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我唯一的知心朋友。

    我喜欢安静，不愿意和大家凑在一起谈论某明星的绯闻八卦等，你

    总是喜欢陪在我的旁边，给我讲一些有趣的故事。我是个藏不住秘

    密的人，有了心事就一一说给你听，你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从来没

    有告诉过别人。

    我发现你的眼睛很美，睫毛很长，笑起来像个洋娃娃。我们总

    是一起去逛街，穿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帽子。只不过你有长长的

    头发，而我的短发干净利索。我们每天晚上都一起跑着去食堂抢饭，

    然后去水房打水，我们手里抱着暖和的水瓶，并肩走在回教室的路

    上。我们喜欢吃着糖葫芦，边吃边聊天，糖块粘了一脸。

    092

    转身看到阳光

    日子一直过得很平静，和你在一起的小温暖交织着，令我枯燥

    的学习生活变得丰富起来。

    可是有一天，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我们照例跑到食堂，排队

    的时候碰到了熟人，我们便和她们坐在一起吃饭。我是一个吃饭很

    慢的人，每次都会细嚼慢咽很长时间，她们都吃到一半的时候，我

    的饭几乎还没有动。她们都吃完后，催我快点，一直说我吃饭怎么

    这么慢，像个乌龟似的。你说，我每天和她一起吃饭，都习惯了。

    她们边说边笑，你也跟着一起笑。

    每句话和笑声都像刀子一样插在我的心上，我强忍着将饭一口

    一口地咽下去。她们等不及就先走了，仿佛我耽误了她们的时间，

    耽误了她们宝贵的学习时间。

    你还坐在我旁边，我问，你怎么不跟他她们一起走啊？你说，

    我们不是还要一起打水吗？我摇摇头，我不想去了。然后起身端起

    盘子，就往外走。

    外面的雪还是那么大，我走得很快，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我最

    最信任的人，我曾经觉得你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可是我发现我错

    了。我生气地走着，可是脚下突然一滑，摔倒了，当着很多人的面，

    丢人地摔倒了。我不知道你在后面看到没有，你始终没有像往常一

    样走过来，亲切地问我，摔得疼不疼。

    脸上有凉冰冰的东西，不知是雪花，还是泪。

    从那以后，我发誓我要一个人吃饭，哪怕再孤单，我也要一个

    人。

    我们仍然坐在一桌，可是话却比以前少多了，我将我的心事写

    成日记，不再告诉你了，你好像也知道我生了气，每天安静地画着

    画。

    我们都很倔强，倔强地不肯回头。

    月考的成绩发下来了，意料之中的惨败。我看着寥寥无几的分

    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班主任在讲台上开班会，我一个字也没有

    听进去，可是我的眼泪却一直往下流。我用手按着太阳穴，使劲地

    093

    擦着泪。

    我怕你看到，我不想让你嘲笑我的懦弱。

    可是你还是看见了，你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递给了

    我一个好看的本子。上面有一幅画，一个短发女孩哭得很伤心，一

    个长发女孩抱着她说，宝贝不哭。

    我转过头，模糊的视线中，你的眼睛也泛着闪闪的光亮。

    后来我告诉你，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在乎你说的每

    一句话，我不想被唯一的好朋友遗弃。你告诉我，因为我是你最好

    的朋友，所以你会和我开玩笑，你觉得一点小事而已何必放在心上。

    那天我们都抱着彼此哭得稀里哗啦。

    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送了我一个粉红色心形礼盒，里面是一个

    很精致的画册，画的全是我们在一起点点滴滴的小温暖——

    我们一起去逛街，我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帽子，我们挤

    在人群中排队买饭，我们并肩抱着温暖的水瓶，我们一起吃着糖葫

    芦，露出甜甜的笑……

    你画了一段我们的故事，画了一段属于我们的珍贵的友谊。

    094

    转身看到阳光

    转身看到阳光

    “真是累死我了，怎么教她们打篮球比自己训练都辛苦！”他

    用手擦擦额头的汗，抱怨道。

    实行新课改后的高中，体育考三步上篮，这让十多年来没怎么

    摸过篮球的女生们连连叫苦，于是各班让体育生每人带几个女生，

    他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经常在各省市组织的篮球比赛中获得一等

    奖，可是现在，却遇到了一个难题。

    大部分女生在经过一次次反复练习之后，都掌握了要领，虽然

    命中率仍然很低，但是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一定会有所进步。

    唯独一位女生怎么做也做不好，或者说，是不敢做。她总是很小心

    地抱着篮球，迈细碎的步子，把球像烫手的山芋一样使劲一抛，生

    怕砸到自己。他说了她很多次，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拿球，告诉她步

    子该迈到哪里，大概多长距离，在什么角度向上投球。可是两人都

    急出了一身汗，她还是不见长进。

    下了晚自习，他们从教室里出来，深秋的风那么凉，树叶轻轻

    地飘落在空中，灯光昏暗地照在两个人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你说你学习那么好，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啊？”他将

    书包往篮球筐底下一扔，好奇地问她。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敢……”

    记得那时，他有不会做的数学题总是找她解决，她解题的思路

    永远都是那么清晰明了。她几乎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甚至许多连老

    师都不知道的知识她都能说得很清楚。可是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

    似的，曾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此时却显得那么笨拙与胆怯。

    “把步子迈大点，然后将球向上投，要看准了球筐。”

    095

    他把球扔给她，她一闪，球滚到了一边，她赶忙去捡。

    “照我说的来一遍。”他手叉着腰，俨然一副老师的样子。

    她抱着篮球，脸上是复杂的表情，咬咬牙，往前走了一步。

    她将步子迈大了，可还是有些僵硬，就在刚把球抛出去的一瞬

    间，她尖叫了一声，然后跑到了旁边。

    她喘着气，蹲在地下，好像刚跑完马拉松的样子。

    “怎么了？又不会砸到你，你怕什么呀？”他也蹲下来，看着

    一脸惊恐表情的她。

    她的肩膀在颤抖，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别，别哭啊，有什么伤心的事吗？不就是没有投中嘛，再来

    一遍就是啦！”他有些手足无措。

    她只是一直摇头，什么也不说。

    “你一定是有心事吧，说出来就好了，不要憋在心里，这个……

    憋在心里久了之后啊，会伤肝伤肺伤胃，不利于身体健康……”平

    时不会劝人的他语无伦次，一股脑地将他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也

    算是难为他了。

    本以为会使她破涕为笑，没想到她突然趴在了他的肩膀上，号

    啕大哭起来。

    他愣在那里，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偌大的操场上，风从一边呼啦啦地吹向另一边，树叶沙沙地响

    着，鸟儿也歇息了，只听到女生渐渐停止的啜泣声，令人心疼。

    “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打篮球，如果不摸摸篮球手

    心就会痒痒。那个时候我和几个女生组成了一个球队，我们穿一样

    的蓝色队服，每天都要去篮球场打篮球。虽然我们个子都很矮，但

    是我们的热情一点不减，偶尔打到激烈的时候，还会拼得满头大

    汗。”她抬起头，擦擦自己的眼泪。

    “然后呢？”他问道。

    “后来……有一次我们队和别的班打比赛，就在我们马上赢了

    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加紧了进攻，我奋力去抢，一不留神，球就狠

    096

    转身看到阳光

    狠地向我砸了过来，当时眼前一片漆黑，只感觉有黏稠的热热的液

    体在脸上流淌。我被送到了医务室，医生说需要到医院拍个片子，

    结果就是，我的鼻子粉碎性骨折……当时我分不清脸上是血还是

    泪，只是锥心的疼痛。我一连好几个月不敢出门，现在想起来还是

    很害怕。后来我再也没有碰过篮球，每次遇到打篮球的还是会躲得

    远远的，我怕，我真的很害怕……”她的眼睛里有闪闪的液体在打

    转，仿佛轻轻一颤，就会溢出来。

    “原来，你不敢打篮球就是这个原因？”

    她点点头。

    他想了一会儿，说：“你看到地上你的影子了吧。”

    “嗯，怎么？”

    “你转过身，还会看到影子吗？”

    她摇摇头。

    “你会看到一团炽热的阳光，它就是希望，就是光明，就是未

    来。如果你一直把自己的目光集中到脚下的阴影上，你是永远也看

    不到阳光的。只有你转过身来，忘记那些烦恼与痛苦，你才会看到

    更加美好灿烂的明天。”

    “那是灯光不是阳光。”她打岔道。

    “你要展开想像的翅膀，要领会精神。”他振振有词。

    “呵呵，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富有哲理啦？”

    “托大小姐您的福啊！”

    她“扑哧”一声乐了。

    后来的后来，她终于突破了心理上的障碍，由于具有良好的篮

    球基础，她在最后的考试中百发百中。他在一旁欣慰地鼓掌，两人

    相视一笑。

    她在心里对他说，我会永远记住你的那句话——

    转过身来，才会看到炽热的阳光。

    097

    天堂里还能读书吗？

    黑夜，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吞噬着那一片废墟。到处都是黑压

    压的，一个不起眼的缝隙中，伸出来一只手，小小的，手里还死死

    地攥着一支笔，好像它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他是个年轻的解放军战士，今年才21，刚刚入伍不久，听到

    地震的消息，便随部队前来救援。

    那些断壁残垣，满目疮痍，还时不时夹杂着不断的哭声，让他

    一次又一次地沉默了。面对这触目惊心的景象，他知道，必须以最

    快速度抢救废墟下的幸存者，这个时候时间不是用小时来计算的，

    而是用分，甚至用秒，每过一秒钟，都是生与死亡的考验。

    他像发了疯似的扒着石块、水泥板，只要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他都会尽全力去救。他抱着那些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生还者，一

    遍一遍地告诉他们要坚强，活着就有希望。

    一个夜晚，他从那一具具死尸旁走过的时候，都会感到莫名的

    恐惧。他打着手电，在废墟边寻找着，不知走了多久，他总是感觉

    周围有轻轻的翻书的声音，还有“沙沙”的写字声。可他喊了半天，

    扒得手都出了血，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能是太累了吧，他想，便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天朦朦胧胧。到了晚上，雨越下越大，血

    与泥被雨水冲刷着，汇成一条悲伤的河。“沙沙沙”，他又听到了那

    熟悉的声音，是不是雨在作怪？他不知道。

    一连几天，他都听到了那个声音，断断续续，他用生命探测仪

    仔细检查过了每一个角落，可都没有生命的讯息。他被深深地困扰

    着，他想应该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或许，只是风声。

    098

    转身看到阳光

    又是一个黑夜，雨还在下，很大，湿润的空气中掺杂着死亡的

    味道。他又听到了，清晰地听到了，翻书的声音盖过了雨声。他循

    着声音慢慢找，来到了一个水泥板前，声音渐渐变得模糊，最后戛

    然而止。

    在那个很不起眼的缝隙中，伸出了一只手，一只小孩的手，原

    本应该是白皙的，现在却沾满了灰尘与泥土。他走近些，才发现，

    这只小手里还攥着一根铅笔。他将大石板奋力搬开，发现是一个小

    女孩，头发凌乱地散着，地上落着粉红色的蝴蝶结，还有几本书和

    一个练习本，她白色的连衣裙已被血染红。小战士将她低垂的刘海

    儿拨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落满了泥水，那紧皱的眉眼，好像还在

    思考一道很难的数学题。他轻轻将她脸上的泥水擦干，不禁想起了

    自己远在天堂的妹妹。

    他和妹妹从小相依为命，父母外出打工时不小心被坍塌的矿井

    砸死了，他就立志要当一名解放军战士，挽救更多人的生命。妹妹

    那时只有两三岁，是外婆一个人把他和妹妹养大。可命运总是一次

    又一次考验着他的耐力，外婆因病去世了，那时妹妹正在读小学三

    年级，就在一次学校组织的春游中，出车祸了，从此再也没有睁开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妹妹也爱穿着洁白的裙子，那是外婆做的，她特别珍惜，从来

    不肯弄脏一点。记得有一次，妹妹哭着跑回来，对他说同学往她的

    裙子上泼脏水。他摸着妹妹的头发，安慰她，妹妹把头靠在他的怀

    里停止了哭泣。

    他想到这，眼眶不禁噙满了泪水。眼前这个小女孩就像他的妹

    妹一样，也停止了呼吸，那冰凉的小手，还紧紧地攥着那根铅笔。

    他捡起那个被雨水打湿的练习本，上面还有一道没有写完的数学

    题，那歪歪斜斜的字，刺痛着他的心。

    他抱起她，准备将她安葬在妹妹的墓旁。就在这时，女孩睁开

    了眼，和他妹妹一样大的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她用请求的语气说：

    “哥哥，别抱我走好吗？让我把这道题写完……天堂里还能读书

    099

    吗？”

    他打了一个哆嗦，发现自己躺在防雨布上。外面一片漆黑，雨

    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滴到帐篷上，发出“嗒嗒”的声音。他动了动

    身子，发现额头上冒满了豆大的汗珠。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从他的眼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