牐犝月初九，我回到了扬州。初十朱琴返校（初三学生提早五天补课），十二日工厂开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

    牐犗铝顺ね酒车，我径直坐三轮车到月城水果店，把我妈打点的二十斤茶米和五斤红皮花生仁送到苗姐家。苗姐和朱老板十分高兴，忙不迭地招呼我，再三感谢我家人给他们带来了土特产礼物。朱琴兴奋地拽住我，摆功似的告诉我已经把寒假作业完成了。这丫头，过个年好像胖了不少呢，脸蛋粉嘟嘟的，嘴唇鲜艳得像沾了晨露的红草莓，穿着鼓囊囊的真空棉滑雪衫，活像个憨憨的宝宝熊，真是可爱！我夸张地表扬她：“真的假的，作业真的完成了？我还在家里担心呢！”苗姐笑着说：“是真的。从来寒假作业没有做完过，这是头一回。她说怕你回来见完不成作业不高兴呢！”我听了心里一热，愧疚就涌了上来：如果不是晕车，我是有不回来想法的呀！看看朱琴，被她妈说得害羞呢，撅着嘴，脸红红的对我说：“还有一点点难的没做好……”我马上说：“不要紧，等歇下来我帮你一讲就会了。”

    牐犘∥夤媚锘姑环笛铮店里的生意就有点忙碌，我在旁边喝茶吃瓜子可不像样，也参加了做生意的行列。我大着声音招呼客人，娴熟地卖货收钱，老练得连自己都感到吃惊，惹得苗姐一家人看着我直笑。

    牐牭搅搜镏荩就好像到了第二个故乡；到了月城水果店，就好像回到了另一个家。

    牐犖倚睦锸嫣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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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牐犕砩匣氐剿奚幔我把年前卖剩下来的货物认真整理了一下。整着整着，就想起那些天做生意紧张而兴奋的情景。整着整着，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我不去二分厂上班了，这半年我就做生意！

    牐犜诔Ю锷习嘁桓鲈戮宦湟话俣嗫榍，又苦又脏的，在外面做生意无论如何也比它强得多啊，心情还舒畅。

    牐牭诙天早上，我就踏着小三轮车到凤凰桥菜场门口摆摊。

    牐犐意肯定不能跟年前那几天比了。但还不错，毕竟还在春节期间，闲人多，特别是孩子们兜里有压岁钱，愿意到我摊上挑捡他们中意的小玩意，或者买一两张画儿。我想替春英把这批年前陈货多走走，卖价就松了些，争取笔笔成。饶是如此，上午收摊前我估算一下纯利，也有十三四块钱。心里蛮满足了。

    牐牷氐剿果店，正赶上朱琴放学到家。苗姐看我风尘仆仆的，有些讶然，问我哪去了，怎么不来店里吃早饭，我说去菜场做生意了。苗姐“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牐牫晕绶沟氖焙蚱氛就有些闷。我知道为什么。我憋不住不自在，就把不想上班的意思跟苗姐和朱老板说了，要他们放心，做生意以后，不会妨碍辅导，中午、晚上我都会陪伴在朱琴身边；又告诉他们，我做生意是暂时的，下半年还要回到兴化复读，明年考大学。“把朱琴安全送走，我也就放心了。”

    牐牎笆裁窗盐野踩送走呀？”朱琴忽闪着眼睛。

    牐牎熬褪前镏你考上高中或者中专呀！”我笑着说。

    牐牎班拧—哪！”朱琴一听发起了嗲声，高兴地搛了一块拳头大的肉骨头放我饭碗里。

    牐犆缃愫椭炖习辶成也顿时和悦起来，有些惊讶地问我为什么又想复读了，要复读为什么还要来扬州打工呢。我顽皮地说：“我晓得扬州解放桥这块有个叫朱琴的丫头要我来帮她呀！”大家都笑开了。

    牐犖胰险娴馗嫠咚们，我现在想通了，我不是不能考上大学的人，是以前不懂事儿，贪玩，不专心，缺乏毅力，硬是耽误了自己。“你们不晓得，我小时候可聪明呢，我们庄上人根本不相信我会考不上大学！”

    牐牎罢岳鲜Υ厦鳎我们看得出来。”朱老板说。

    牐牎笆堑模一表人才又聪明又懂事的孩子，出来做工摆摊子可惜了。苗姐支持你复读！”苗姐说着话，亲切地夹了一块带鱼放在我碗边的碟子里。

    牐牎班捺蓿≌岳鲜β砩弦惨做学生喽！也像我一样喽！”朱琴调皮地叫起来，筷子舞舞的。

    牐牎笆堑模我们一起做学生——做好学生！”我认真地说。

    牐牼驼庋，我每天清晨到菜场门口摆摊，早市过后延续到十点半，就收摊回宿舍，换骑自行车去水果店，这样可以从容等待朱琴放学回来，午饭后检查作业，辅导功课。之后赶紧回宿舍，踏货到附近的四岔路口，做些过路生意，直至下午五点。有时候收摊时恰恰有人来看东西，我照收不误。我不能耽误去水果店，那是我心目中的头等正事，非同小可。晚上辅导结束后回到宿舍，先盘点生意，然后开始备课，最后写日记，往往要到子夜才洗脚上床，很快便进入梦乡。全天节奏非常紧密，跟行军打仗一样，可精神却出奇的饱满，心地充实，有成就感，处于一种持续的非常舒服的轻亢奋状态。

    牐牭背醮河⒌愀我的两大包小百货一天天见少了，我只好偷空去广陵路补了些画儿来卖。正月二十这天，宝根和春英双双回到扬州，看到我几乎把货都卖空了，又惊讶又高兴，连连夸我了不起。

    牐牱蚱蘖┮恢略尥我辞工做生意。宝根要帮我去置三轮车和钢丝床，我说先买张钢丝床得了。我可以把钢丝床和货包绑到自行车上，来去方便得很。我看过人家绑的，能驮不少东西呢。

    牐犖椅时Ω：“你们新婚，不在家里多蹲蹲，这么忙来扬州干啥呀？”

    牐犖姨说过结婚的人要在家蹲到满月才能出门的。在此期间，女方那边要派亲友团来“望朝”，了解新娘在夫家的情况；新郎要陪新娘“回门”蹲上几天；庄上亲友要摆酒席请新娘，请的人家多的时候新娘还必须赶场子，像电影跑片一样，这是为了让新娘熟悉夫家这边的关系，感受夫家这边的亲情。这不就叫“度蜜月”吗？现在人好像越来越不上规矩了。

    牐牨Ω说：“我也想在家多蹲几天的，春英不肯，说春头上生意好，早点回来做生意吧，天天玩也没得意思，天天吃酒席都吃胖了。哈，胖子更怕胖啊！”

    牐牬河⑿ψ培了：“你重说，究竟谁天天嘀咕要上扬州的！你重说！”

    牐牨Ω搔搔后脑壳：“是我，是我，不是你。”

    牐牎氨Ω要求上进是好事。”我对春英笑道，又指着宝根，“你别说，你这家伙也胖了。”

    牐牎霸诩页猿院群龋玩玩睡睡不做事，跟猪一样，哪能不胖呢？”宝根摸摸自己的脸说。

    牐牎坝腥苏展四悖当然要胖啦！”春英睃了宝根一眼，粉脸上流溢着娇媚的风情。这人一结婚，各方面都有变化，我感觉得出来。我觉得人结婚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恩恩爱爱的。

    牐犆骺碓谘镏荻阊生了个儿子，过年回去缴了计生罚款。夫妻俩带着婴儿在正月十八回到扬州。他年前的小百货也卖得差不多了，我、春英和他就准备在正月二十二这天去南京夫子庙小商品批发市场进货。宝根翻了日历本儿，说这天是好日子——“宜出行”。这小子，亏他还是考过几年大学的人，居然还信这个。见我笑话他，梗着脖子道：“信则有，不信则无。皇历上说的是从远古传下来的，我信！新年头一次出门能不慎重吗，开玩笑！”瞧瞧，他还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