牐犚凤第一次跟我去南京进货。我进小百货区,她进服装区。我进货熟了,速度比较快,进好了就到市场外面停车场等她会合。等了好久不见银凤来,想扛着货包去找她,又怕不小心两两错过。正在焦躁,看见银凤扛着鼓鼓的大包从大型广告牌那儿往这边转过来了,忙迎上前去接。货包揣塞得又满又紧,硬邦邦的,比我的小百货包还沉重,难怪累得满头是汗。“这么重的包,你不能花两块钱雇个人扛吗?”我心疼不已。“没事,扛得动。”银凤捋开粘在腮上的发丝,兴奋地说,“里面人挤人,到处是货,哪样都想拿!”
牐牷氐窖镏菁依铮我们赶紧分货。银凤装包可真有本事,从里面拿出的货堆得像个小山似的,要我装的话起码要用两个包不可。她拿了这样几种货:童裙,童裤,三角裤,平角裤,女式睡裙,男女睡裤。
牐牎拔颐窍却蛹虻サ姆装开始卖。”她说。
牐牬稳赵缟希银凤奔长征菜场而去。在备战桥和我分手时银凤朝我握握拳头,笑着说:“我要跟你比赛!”我竟有些心虚,说:“我不跟你比。”
牐犛辛诵┓装在摊子上(三轮车也成了摊子的一部分,可以布置不少货),营业额大增。晚上回来后一起把钱抓出来数,边数边乐。果然没有做得过她,比我多做五十几块钱。她安慰道:“你输了,别生气。我全是新货,比你做得好不稀奇。”我说:“我不跟你比,你是个人精。我生气啥,婆娘能干是我的福分!”银凤笑靥如花,嗔我:“贫嘴薄舌,尽拣人家爱听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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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犅笫帐苯冢我和银凤回去一趟。
牐牫说脑缟峡往兴化的长途汽车,再转“兴化-戴窑”农公班车,到达赵家庄差不多十一点钟。先拢银凤家。院门一推,便看到廊檐下面坐着一对剥豆人。坐在矮竹椅上戴着花头巾的是我岳母,坐在“爬爬凳”上的却是个幼儿,红绸裤,白背心,光着小脚丫,长着一头黄毛,一看就知道是赵泱。灵醒的小东西率先发现有人进来,瞪着乌亮的大眼睛看着我们。银凤叫了声她妈,趋步上前抱起了赵泱。“乖乖,想死妈妈了!还记得妈妈吗?”她激动地叫道。
牐犜滥刚酒鹄矗在黑围裙上擦了擦手,高兴地说:“估计这两天你们就要回来!”
牐犖疑先ノ兆≌糟蟮男∈帧K把手指松开来,掌心里躺着两粒碧绿的蚕豆,亮把我看。我惊奇极了,“了不起,我家赵泱真的会剥蚕豆哎!”
牐牎鞍胩彀一角,剥出来不肯给你,得给她抠出来。”岳母笑着对我说,“你看她嘴巴里,含着呢!”
牐犚凤惊讶地“呀”了一声,用指头从赵泱小嘴里竟抠出五六粒蚕豆来,嗔道:“呆丫头,你把生蚕豆藏在嘴巴里干什么呀,又不好吃!”
牐牎澳恪…呆。”赵泱嘴里竟冒出两个音节出来,回她妈妈。我们都吓住了:“她会讲话了?!”
牐牎熬常冒话。你可别瞧不起她,你说她好说她坏她全听得懂,把她弄得气起来还用小手打你呢!”岳母说,“二子也这样。说话比姐姐还清楚。”
牐牎岸鸡(子),香(上)二鸡(子)!”听到这里赵泱在银凤怀里扭起了麻花,要下来。
牐牎澳憧矗提到二子,她就要上那边找弟弟了。”岳母说,“你们走后不久,两个人就学会挪步了。总是赵泱去找弟弟。弟弟喜欢一个人闷玩,从不主动来找姐姐。”
牐犆坏纫凤把带给这边的东西在屋里放好,赵泱已经忙不及地蹒跚着小腿往院门外跑去,速度还挺快。我们三个大人跟在后面,喊着她:“慢慢地,别摔着!”
牐牷姑坏轿壹颐趴冢就听见我母亲的声音:“小祖宗,别撵了,再撵你就没有鸡蛋吃了!”
牐牻院门一看,一个光头伢子颠颠地在院子里撵着七八只毛茸茸的小鸡,母亲蹲在新砌的厢房平顶上朝下喊。她在上面打菜籽。伢子不为所动,转着圈子撵小鸡,对进来的我们毫不在意。我上去一把捉住他,银凤马上接了过去,“乖乖肉肉”地叫起来。
牐犇盖啄米虐糸炒铀泥楼梯上下来,高兴地说:“昨天晚上吃饭时你爸爸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就晓得你们要回来了!”下了地,她指着那群小鸡气咻咻地说:“买了二十只小鸡,这个顽皮王,天天撵着逮,被他踩死玩死了**只!太淘气了——自从会走路,除了睡觉,醒来就没得命,屋里屋外到处跑,不让大人消闲!”
牐犖夜哈大笑:“这是遗传嘛,这家伙像我!”
牐犚凤从包里掏出吃食和饮料,两个家伙眼睛贼亮,咿咿呀呀举着小手争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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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牳盖追叛Ш螅看到我们回来了非常高兴,说:“下午没正课,陪你们喝两杯。”他去房间床肚下面拎出个塑胶壶出来,笑嘻嘻地。塑料壶里是农家土窖酿制的“大麦烧”,里面泡了桔子皮和枸杞丁儿,所以看上去是黄的,像桔子水。这是父亲自制的养生药酒,一般是不拿出来招待人的,儿子媳妇回来当然另外了。
牐犇盖椎蕉桥口熏烧摊上买了几个熟食。岳母把剥好的蚕豆烧好了,装在一个瓷钵里端过来。中午两家并一家,吃个团圆饭。就十二点了,岳父大人还没回来,银凤有些着急,跨上我父亲的“永久”牌自行车去地里喊他了。
牐犜济过了二十分钟,银凤后座上带着人回来了,骑得脸上汗湿湿的。岳父看上去更加黝黑,但精神很好。也真不容易,岳母负责带赵泱,所以除了鱼塘里的鱼和珍珠蚌要他照料外,地里的活儿也几乎全靠他干了(实在不可开交时可以找帮工),还偷空帮帮我家的忙。天下父母一条心,为了子女好,什么都肯牺牲。席间我首先敬了岳父一杯,所有的感激尽在酒中了。
牐犗间谈着谈着就谈到孩子身上去了。银凤刚离开时,特别是跟她睡的赵泱最不适应,白天还好些,到了晚上睡觉时就哭得不可开交,要妈妈,找妈妈。有天姐弟俩在一起玩时,西巷进发家的新媳妇玉琴来借罗筛,站在院中说话,两个小东西挪着步上去一边一个抱住人家的腿,仰着小脸儿看人家。敢情把玉琴当妈妈了。玉琴离开时还扯住不放,张嘴大哭……
牐犖姨了心里发酸,孩子这么小就不能享受父母的关爱。毕竟银凤呆在家里一年多,孩子意识中对“妈妈”还是有概念的,对我这个父亲肯定是全无印象了。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爸爸呀,只有在外面努力奋斗,日后加倍补偿孩子了。
牐犞蟹刮颐挥卸嗪染疲我不能酒气哄哄头脑昏昏地陪孩子玩。在家里不可能呆很多天,我得珍惜每个团聚的日子,陪孩子玩,让孩子熟悉我,在小脑瓜里留下“爸爸”的好印象和好记忆。吃过饭我打开旅行包,从里面拿出两样玩具出来。是我在夫子庙认真挑选的,价格都不菲:一把电声冲锋枪,一只电动花母鸡。我原以为男孩喜欢武装,女孩热爱动物的,哪晓得两样东西刚拿出来,赵泱就一把抢走了冲锋枪,而赵泂满心欢喜地把花母鸡抱在怀里。我替他俩一摆弄,电声“哒哒哒”“咕咕咕”地响了,姐弟俩马上哇哇地欢叫起来。赵泱的枪不但发声逼真,而且前端枪杆有光电效果,如同晚上霓虹旋转,煞是漂亮,小东西马上掌握了要领,端着枪朝一家人疯狂扫射,嘴里笑得咯咯的,笑得口水都挂下来了。花母鸡一边咕咕叫,一边往前移动,腚后则慢慢地往下生蛋,一枚,两枚……一共生六枚蛋,赵泂玩得专心致志,忙得满头大汗——他不等鸡肚里的蛋全部下完,便捡起蛋掀起鸡屁股上方的装仓翻盖,把蛋放进去,这样好像鸡有下不完的蛋似的。大人们跟着孩子乐。我父亲说赵泱逞强好武,赵泂忠厚,特别喜欢小动物(据说他能整小时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能发现墙角破洞里躲着的癞蛤蟆,用小草棍去捣它出来赶着玩。家里的花狗是他的忠仆,任他驱使),这对姐弟性别应该是倒过来的。“但金龙小时候倒也像赵泂,喜欢一个人闷皮。”他最后又强调道。
牐牎澳钦糟笫窍裎亦叮俊币凤叫起来。
牐牎翱刹皇牵痹滥杆档溃“你小时候就逞强,和金龙在一起抢他手上的东西,抢不到就哇哇哭。金龙小时候就让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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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犜滥赶汾实囟晕宜担骸白源恿礁鲂《西出世,我和你妈妈就被‘绑’住了,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你妈妈去年挽留我们在家里时还发狠想搞个大副业呢!”
牐犖抑道的,母亲当时是想种蘑菇。这几年庄上陆续有些人家在院里或田间搭草棚种蘑菇,投资不大,有人专门上门收,弄得好的一年可以赚几千块钱,就动了心。投资虽然不大,管理上却麻烦,银凤生了双胞胎,这计划只得搁置了。
牐犖一卮鹪滥福骸澳忝谴笕税沿笞哟好了,让我们在扬州多赚钱,里面就有你们一份,也等于做了副业嘛——最大的副业!”
牐犚凤在旁边听了却“臭”我:“你就是会哄人!你说带伢子等于做副业,我们赚的钱你给了爸妈多少?”
牐犜滥感ψ潘担骸拔颐且你们什么钱,拿钱买不到有伢子带!别说你爸爸鱼塘包得不丑,金龙的爸爸一年也拿那么多工资——你们赚到的钱是你们的,赚得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