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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堂谷(二)
    是被清晨的鸟鸣声惊醒的。

    画笛睁开惺忪的睡眼,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走出木屋,山谷晨景便展现在眼底。画笛一阵疾跑,脚下草尖上的露珠纷纷滚落。

    山谷被蒙蒙的雾气萦绕着,看起来虚幻,感受起来却是那么的亲切。

    木屋的前面有一道浅浅的小溪,踩着石块便可以跃过。然后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在这个季节,颜色正是深绿。

    画笛走进树林深处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有种莫名的凉意。她猛然一转身,只觉得有个人影一晃而过,隐没在丛林中。

    脚下的泥土很松软。画笛站在原地,想搜索什么,却只听到树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以及此起彼伏的鸟鸣。

    画笛想了想,沿着来时的路向回走。呆在这个树林里的感觉有说不出的不安,看来她要放弃在这里写作的打算,另寻地点。

    回到小溪边的时候,背后那种凉意又来了,如影随行。这是女人的直觉,所以当她一转身,那只影子已无处可躲。

    这回画笛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男人,刚从树林里出来,离她有十米远的距离。他穿着黑色的棉衬衫,黑色的长裤,正是昨天晚上在红木村边看到的那个男人。

    男人见画笛发现了自己,索性迎面而来。他的个子很高,头发遮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里的光芒有些逼人。当画笛与那道目光相撞的时候,不由一阵心悸。

    又是这种目光!她已经第三次撞上了。第一次是在刚上岸时,第二次在红木村边,而现在又出现了。是这个男人在跟踪自己吗?他是谁?

    男人一直走到画笛近前。他甩了甩头,被遮在头发里的另一只眼睛露了出来。

    画笛才发现,他居然还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下巴略有些尖。鼻梁直挺,嘴唇的曲线则柔和一些,微厚。

    只是他的一双眼睛,当画笛面对着的时候,心便不由恐慌起来。虽然这个时候,这双眼睛已经非常柔和了。男人正用柔和的目光打量着画笛。

    画笛穿着一件低胸V领衫,粉红,脖子上是一条原色皮草围领。牛仔裤上束着一条镶水晶的腰带。她的头发才用发卷卷了,让她这身装束的野性感里,又带有几分妩媚。

    男人的目光是欣赏的。他开口说:“你好。山谷的清晨很美,没想到人更胜于景。如果人入画中,那岂不是美不胜收?”

    他说着,取下了肩上的画夹。这个时候画笛才发现他带着画夹。

    难道他是个画家?看气质,有点儿像。

    于是她一笑,随口说:“昨晚跟你在一起的女孩呢?你一定给她画了不少画吧。”

    她随口说的话,男人听了,却是微微一惊。只是那惊愕稍纵即逝,转眼换成一副满不乎的表情:“哦,那当然。”

    画笛心思一动,又问:“她怎么不陪你一起出来呢?难道有贪睡的习惯?”

    男人微微叹了口气说:“她病了。所以留在房间里了。”

    画笛“哦”了一声,却疑窦丛生:女朋友病了,不陪在她身边,还有心思这么早出来作画?

    她想到了昨天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一身黑裙,脸面沉郁。

    “我看看你的画好吗?”画笛不动声色。

    男人尴尬一笑,打开画夹说:“你看,还都是白纸呢。”

    他们说着话,已经走过了小溪。

    男人指着远处的山峦说:“你看,那边是一片枫林。如果再晚些天,那会是一片红火。我在等,那片枫林红起来。”

    山峦脚下便是红木村了。画笛这个时候,忽然想到红木村的名字,应该是缘于这片枫林吧。

    画笛的视线停留在那条路上,就是昨晚走过的从木屋到红木村的路。那条路上,新开辟了一条小路,蜿蜒着不知通向哪里。

    昨晚在房东家吃过晚饭,小伶送她回去的路上,她问过小伶那条路是怎么回事。

    当时小伶的脸上便多出几分惶恐来。比惶恐更甚的,是诡异。画笛从来没有见过小伶那副表情。

    小伶当时说:“画笛姐姐,你知道不知道‘鬼路’这个说法?就是,鬼在夜里行走,走着走着迷路了,就在原来没有路的地方走。然后,天亮的时候,鬼走过的地方,就会是一条路,一条人可以走的路!”

    那个时候,一轮残月正挂在半空。山谷里的秋夜是很凉的,一阵阴冷的风吹过,画笛单薄的身体便是一个冷颤。

    这会儿,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画笛开始疑惑起来。她从来没有听过“鬼路”一说,小伶说那条路是鬼路,是真的吗?

    于是他问男人:“那条路,你走过吗?”

    男人的目光一凛,嘴唇一颤,摇头:“没有走过。那条路,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画笛追问:“是真的吗?你有没有听说过‘鬼路’?就是鬼在夜间迷路时开的路。”

    男人问:“你很好奇吗?你敢在晚上走那条路吗?”

    画笛心里一紧,嘴上却装硬:“有什么不敢的?你敢我就敢。”

    男人立即说:“那好。我们说好了。今天晚上一起走,不许返悔!”

    一丝异样掠过画笛的心房。她侧着头打量男人:“你真是个画家吗?你住在哪里?红木村?”

    男人笑了:“千万不要说我是画家,我只是个无业游民而已。我姓段,叫段千文。”

    画笛点头笑笑:“那咱们同行,我也是无业游民。我姓画,叫画笛。”

    “你叫画笛?写那部《十条鱼》的女作家?”他问。

    画笛愣了一下笑了:“原来我不是无名之辈呀。”

    段千文一直将画笛送到木屋前,却是没有进去。他对画笛说:“谢谢你的邀请,下次吧。我的女朋友,她还需要我呢。”

    画笛心里宽慰了一下:原来他还是有良心的。

    段千文走之前,用一种暖昧的眼神看了看画笛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晚上我来这里等你。”

    然后他远远看了一眼那条“鬼路”,向另一条路走去。

    这条路朝北。画笛记得小伶告诉过她,从这条路走,几里地之外,有一座山叫黑山,黑山上有一座尼姑庵,叫黑山庵。

    刚才段千文没有说他住的地方。难道他跟女朋友住在尼姑庵?

    画笛有些哭笑不得。

    画笛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她有“清晨忧郁症”,清晨没有任何胃口。清晨忧郁症是她自己起的名字,说是忧郁症,其实跟心情无关。她早上醒来时心情往往很好,就是没有胃口。

    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那就先在木屋里工作吧。

    她坐在床边的小木凳上,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浅粉色的床单上打开。

    她用的是中国联通的无线上网包月卡,可以随时随地上网。

    上次来的时候她已经测试过了。红木村旁边的山峦上就架着中国联通的基站,信号很好。这里看似与世隔绝,其实并不然。

    她想先登录一下QQ,看看那个叫“牡丹公子”的网友在不在线。她临来天堂谷的时候,牡丹公子终于决定将女友失踪事件的前因后果告诉她。

    牡丹公子的女友已经失踪三年了。

    网络连接上了。提示音响起的时候,画笛近旁那只鱼缸里,九条紫蝶尾龙睛正摇摆着尾巴,模样似雍容的贵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