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段千文刚才的行为。这大半夜,段千文趁方媛媛不在闯进木屋,仅仅是为了喂鱼吗?
于是,他用话引诱方媛媛再入鱼缸。
可怜的方媛媛在跳入鱼缸前,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些鱼一反往日的悠闲,而变得狂躁不安了。它们在饱餐了一顿消夜之后,就开始兴奋了。它们在水里激烈地游着,似乎在渴望着什么,它们已经不是鱼了,而变成了一颗颗子弹……
方媛媛躺进鱼缸里的时候,神智是清醒的。水很凉,她忽然有些怨恨穆萧不怜惜自己的身体。她清了清喉咙,开口唱道:
“春归恁寒悄,都来几日意懒心乔……”
可是,那个“乔”字还没有唱出口,她便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那些平日里性格温顺的鱼,此刻像子弹一样攻击着她的身体。她一惊,本想挣扎,却适得其反,滑进了硕大的鱼缸里,头没入水中。
方媛媛不会游泳,但这样一口鱼缸倒不至于淹死她。可是方媛媛还是很慌乱,慌乱中她张开了口,在吞进一口水的同时,两条紫蝶尾龙晴也进入口中。
她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两条紫蝶尾龙晴狂躁了半天,此刻像是忽然找到了施展的地方,摆了摆尾巴,竟然钻入了方媛媛体内……
更糟糕的是,还有两条鱼进不了方媛媛的嘴里,索性从她的鼻孔里钻了进去!
方媛媛大惊,她感觉到那些金鱼不再是鱼,而是一团团火焰,一进入体内身体便灼热得无法承受。她无法呼吸了,她的头钻出水面,张了大口也无法呼吸。一定是那些鱼将她的气管堵住了!
穆萧已经有心理准备,因为他猜到了段千文在鱼食里加了什么东西。这原本是画笛的恐怖小说《十条鱼》里的杀人手法,而方媛媛显然没有读过《十条鱼》。
他想,段千文是个医生,一个非常诡气的医生,所以他为了引诱方媛媛进入鱼缸,或许还用了诸如催眠等一些手法。《十条鱼》里那个女主角就是被男主角催眠之后,每每在鱼缸里跟那些鱼呆在一起的……
可是,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当穆萧看到这惨烈的一幕时,还是感到触目惊心!
他看着方媛媛在鱼缸里疯狂地挣扎着,可是那些鱼还是源源不断地往她的身体里钻。渐渐的方媛媛无力挣扎了,从她的口鼻之中,开始有血冒出来。血色氤氲了缸中的水,让已经开始平静的水又燥动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虽然方媛媛亲手杀死了凌云儿,又欲杀死自己,罪该当死,但这样的死法还是太惨忍了一些。所以他感觉五脏六腑都极不舒服,虽然给那些鱼下毒的是段千文,但在感觉上,似乎是自己亲手杀死了方媛媛!
他闭上眼睛,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平静了一些。睁开眼的时候,他想,该是想办法离开木屋的时候了!段千文可能随时都会再来的!
他的眼睛一亮,因为他看到刚才方媛媛拿的那把刀,居然就放在了床边,离自己的手近在咫尺!
他轻声欢呼了一下,没费多少力气就握住了那把刀。他用这把刀割断了身上的绳索。绳索断开之后,他试着活动着自己已经麻木的四肢,然后跳下床,一推门,就出了木屋。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正犹豫到哪里能找到苏紫与画笛的时候,却看见一个人朝这边匆匆跑来。
那个人的步子很不稳,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近了,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是苏紫!
已经成为了尼姑模样的苏紫。虽然她的脸被一条黑纱蒙着,但穆萧还是很容易认出,那个人就是苏紫!
穆萧把拉住了苏紫的手:“紫儿,你怎么能够……”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热泪滚滚而落。
苏紫的反应很平静。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问:“方媛媛呢?”
“死了。”穆萧说。
苏紫像是早已经知道了。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紫儿,你知道画笛在哪里吗?”穆萧问她。
黑纱后面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然后她轻轻吐出两个字:“死了。”
穆萧听到这两个字之后,高大的身体一晃,险些裁倒。还是苏紫扶住了他。
穆萧初听方媛媛说画笛已死时,还不相信,然而此刻,他听到苏紫亲口告诉他时,那点侥幸没了。
穆萧一腔愤懑之火无处爆发,心痛难忍,只有“唰唰”地流着眼泪。
苏紫看他这般模样,轻轻吸了口气问:“你很爱她?”
穆萧微怔,抬头去看黑纱后的那双眼睛,过了半天才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知心朋友。跟你不同的,你明白吗?”
苏紫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去,向着黑山方向走去。
“紫儿,你还要去黑山庵吗?我曾经发誓,如果再见到你,不会离开你半步的。从此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好吧,我跟你一同去黑山庵做尼姑去!”
穆萧赌气这样说着,苏紫却沉默不语。走了一段路,苏紫回过头轻声说:“好吧,穆萧。回到黑山庵,先埋了师傅,然后我告诉你三年前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十章碧水台
45
画笛那一刻其实并没有昏倒。她只是觉得那些星光全不见了,眼前变得漆黑一团。她想,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吗?真的好黑啊。天快亮了吗?
一个人抱着她。凭感觉,那个人并不是穆萧。可是这个人的怀抱为什么这么熟悉?
神智因为失明而不再清醒,可是心头还是隐隐不安。而她不想挣扎,她觉得自己好累,只是想在这个人的怀里栖息片刻,哪怕这是虎穴,片刻的安宁之后,便要粉身碎骨。
那个人显然在走山路。这条路的感觉尽管是崎岖不平,而画笛却觉得这种感觉是熟悉的了。
是因为失去视觉而变得敏感了吗?仿佛脑子里新搭了一根神经,这根神经唤醒了她麻木许久的知觉。
这根神经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兴奋了一下。然而只是一下,画笛还没有办法抓住些有意义的概念,这种兴奋便稍纵即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