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樊失陷,贾似道再次表示愿意出朝“上下驰驱,联络气势”,以挽败局。度宗却像吃奶的孩子,表示不可一日离开“师相”。南宋防线已从淮河、汉水一线收缩到长江一线。咸淳九年(1273年)四月,以汪立信为京湖安抚制置使兼湖广总领,以赵溍为沿江制置使兼淮西总领。闰六月,命殿前都指挥使陈奕率水师守卫鄂州至黄州的长江防线。十一月,李庭芝与夏贵分任淮东与淮西安抚制置使。
汪立信一目微眇,却有眼光,上书贾似道,提出三策:上策是将内地兵力抽调到长江以北,组织起一支50万人的抗元大军,在长江防线上划地防守,百里一屯,屯有守将,十屯一府,府有总督;中策是礼送郝经,输纳岁币,延缓战期,赢得时间,再定战守;下策是衔璧舆榇,准备跪降。贾似道掷信于地,怒骂:“瞎贼,竟敢如此胡说!”不久就将其罢免。
咸淳十年七月,宋度宗去世,终年35岁。他对后事没有安排,只留下3个未成年的儿子——杨淑妃所生的赵昰7岁,全皇后所生的赵4岁,俞修容所生的赵昺3岁。贾似道与谢太后都主张立嫡,赵被立为帝,由理宗皇后谢氏以太皇太后身份垂帘听政。
当月,元朝灭宋的最高统帅丞相伯颜殿辞南下,元世祖忽必烈叮嘱他学宋初曹彬平江南,不滥杀无辜。九月,伯颜将大军分为两路:其一由自己与阿术率领,由水路从汉水入长江,吕文焕率水师为前锋;其二由中书右丞博罗欢和参知政事董文炳率领,从陆路自京湖东攻两淮,由刘整率骑兵为先行。
水路元军在郢州遭到宋将张世杰的阻击,便绕过郢州,转攻黄家湾堡,由当地的藤湖再折入汉水。十二月,元军水师抵达汉口,在号称“江鄂屏障”的阳逻堡大败夏贵水军,占领了汉阳。汉阳一失,鄂州顿孤,吕文焕列兵城下喊降,元兵在江面上焚烧俘获的3000艘宋军战舰,烟焰蔽天,鄂州城降元。
鄂州易手,贾似道不得已出任都督诸路军马,却把都督府设在临安城内。次年是恭帝德祐元年(1275年),年初,吕文德之子吕师夔以江州(今江西九江)降元;知安庆府范文虎也献城投降,沿江州军多是吕氏旧部,纷纷望风迎降,长江中游防线全线崩溃。刘整随陆路元军进攻两淮,一再要求提兵渡江,直取临安,伯颜没同意;听说吕文焕拿下了鄂州,深耻功后于人,愤死在东进途中。
贾似道一向忌惮刘整,闻其死讯,才率精兵13万出师应战。离开临安前,他吩咐殿帅韩震:如出师失利,就护送皇上航海去庆元府(今浙江宁波),我率大军会师海上,或许还能复兴。大军到达芜湖,贾似道就派宋京为使赴伯颜军中求和,称臣岁币一如开庆鄂州之约,伯颜答复8个字:“宋人无信,惟当进兵。”
汪立信被再次起用为江淮招讨使,募兵江淮以救沿江州郡,与贾似道相遇芜湖。贾似道痛悔不用其言,汪立信说:“瞎贼今天再说一句,我去寻一片赵家地上死,只要死得分明!”他赶到建康(今江苏南京),见守兵四溃,率部数千北上高邮,以为后图。
二月,元军攻破池州继续东进。贾似道将精锐7万交给孙虎臣统领,驻扎在池州下游的丁家洲(今安徽铜陵东北),夏贵率2500战舰封锁江面,他自领后军屯驻鲁港(今安徽芜湖西南)。夏贵在鄂州吃过败仗,又见孙虎臣位居己上,毫无斗志。
伯颜一边命步骑沿长江夹岸而进,一边指挥战舰合力攻孙虎臣军。阿术与孙虎臣对垒,元军巨炮击中宋军中坚,军心为之摇动。阿术以战舰数千呼啸直进,宋军前锋姜才奋力迎战。众军见孙虎臣跳到爱妾的船上,有人大喊“步帅跑了”,大军顿时不战自溃。
夏贵仓皇逃到鲁港,贾似道惊愕失措,慌忙鸣金退兵。阿术率轻舟横击深入,伯颜率步骑左右掎杀,宋军被杀与溺水者不可胜数,江水为赤。贾似道与孙虎臣溃退至扬州。
当时献媚者都把贾似道比做周公,丁家洲之败后,有人以诗讽刺道:
丁家洲上一声锣,惊走当年贾八哥。
寄语满朝谀佞者,周公今变作周婆。
他已非当年那个“阃才有余”的贾似道了。朝臣纷纷要求诛杀贾似道,谢太皇太后只罢去其平章、都督的职位。五月,贾似道被召回临安,贬为循州安置,抄没其家,九月,流贬途中被押解他的郑虎臣在漳州木棉庵处死。此是后话。
再说汪立信听说鲁港军溃,沿江守臣或逃或降,叹曰:“我今日还能死在大宋土地上!”慷慨悲歌,握拳抚案,失声3日,扼吭而死。伯颜闻其二策,命厚恤其家,说:“有斯人,有斯言,如果采纳,我们怎能至此?”
三月,元军兵不血刃占领建康,进入了南宋王朝的腹心之地。但长江下游的战事,对宋元双方而言,都显得十分缓慢而艰苦。张世杰沿江东下入卫京师,总都督府诸军,先后收复了平江府、常州、广德军、安吉州等州郡。
七月,张世杰以战舰数千布阵于镇江江面的焦山南北,并约殿前都指挥使张彦自常州出师,命淮东制置使李庭芝从扬州来会,准备一举会歼元军水师主力。但李庭芝误期,张彦背约不出,致使张世杰十分被动。元将阿术见宋军水师10船为一战阵,联以铁索,便在其两翼发火箭猛攻,自率主力居中冲击。宋军战舰起火,进退维谷,烈焰蔓延,战士只得跳水逃生。焦山之战,宋军损失惨重,史称“自是宋人不复能军”,大大削弱了抗元的有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