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礼也顺势沉下脸来,语气不满地道:“刘妈,我也不好说你什么,虽然你坏了规矩,但我却不能跟你一般。你既然是娘的陪嫁丫头,那么有什么事等明天回了娘再做计较。来人,先给关进偏房内。”
她话音未落,就已有两个粗使婆子进来,不管刘妈怎么挣扎叫嚷,抓住人就往外拖。半夏还在身后扬声道:“若是她叫嚷胡闹,便捆上堵起嘴来,仔细别吵了姑娘休息。”
看见刘妈被拖了出去,连翘更觉得心里没底,跪在地上止不住地抖动,她跟刘妈的身份可大不一样,不过是个签了死契的丫头,那文书上写的清楚,主人家无论是收房、配人还是打死,可都是随意处置的。
苏礼不急不慢,又喝了口茶,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跪在地上的连翘。见屋内已经没有外人,她也被吓得差不多,于是就猛地一墩茶盏怒道:“连翘,我平日对你如何,至于你耍这般心眼儿来算计于我?”
连翘一听大惊失色,心道自己这事儿都没敢跟别人合计,怎么姑娘会知道,但还兀自嘴硬道:“奴婢不知道姑娘说的什么。”
“哼!”苏礼被她气得不轻,虽然她不是自己一手调教的丫头,但平日做事还算得力,自己待她也不薄,没成想到底还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她撇开连翘不理,吩咐门外候着的丫头道:“去找刘妈问问,是哪个丫头给她通报的消息,把人带进来。”又转头道,“半夏,你去外间找刘妈的男人和儿子问问清楚。”
不多时那小丫头就被人领进来,有些畏缩地看看地上跪着的连翘,哆哆嗦嗦地过来见礼。
“连翘叫你去告密,一共给了你几个钱?”苏礼冷不丁地突然问。
“八个……啊,不是,姑娘,奴婢……”小丫头心里正琢磨着如何推脱,不料苏礼竟会这么问了一句,差点儿将实话脱口而出,不过虽然话没说全,却再也无从抵赖。
“把你得来的钱交给半夏,再扣一个月的月钱,以后再犯就打出去,回吧。”苏礼对这个经不住铜板诱惑的丫头没有兴趣,挥手叫她退下,而后回头来问连翘,“你还有什么话说?”
连翘面色惨白,瘫坐在地上紧咬下唇不再做声。
此时半夏也从外间回来,进屋后道:“姑娘,奴婢问过何家父子,原来这何阳晚间吃醉了酒,进屋后没辨清楚方向,就抬脚进了儿子的屋,扑倒在炕上就呼呼大睡。而何荣晚上一直伺候着二爷,直到二位爷和姑娘各自散了,他将二爷送回东跨院,这才回自个儿屋子。”
苏礼听了这话仔细一回忆,跟哥哥们闲聊的时候,何荣还真是站在二哥身后,她叹口气对连翘说:“我知道你做得是什么打算,你年纪比我大了四岁,而且不是家生丫头,家人都在此地,你不想背井离乡地跟我去京城。你心里这般计较,其实没什么打紧,但你为何不直接来与我商量,非要自作聪明地耍这种伎俩。如今可好,闹得不亦乐乎,还张冠李戴搞错了人,明日家中一传扬开来,我看你还有什么脸做人。”
身后的半夏接口道:“连翘姐,你比我在姑娘身边儿的时日还长,难道还不知道姑娘是什么心肠的人吗?她平日里什么时候不为咱们做奴婢的打算过,不管是嫁出去的玉竹还是被家里赎身的紫苏,哪个不被姑娘安置得体体面面出去?我现在也不怕告诉你,姑娘早就跟我们说过,要在进京之前,给你找户好人家许了,但是怕你害臊,让我们先瞒着别告诉你。而且我还跟你说,姑娘替你打听的都是附近正经的庄户人家,有房有田,嫁过去就做大奶奶的。可是你倒好,心里有事不但不跟姑娘商量,还不知廉耻地自己去进男人的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别说庄户人家,就是家中稍有体面的下人,还有哪个肯要你?”半夏口齿伶俐,大套话说下来条理清楚,连个磕绊都不打。
这番话若是苏礼口中说出,连翘可能觉得是她敷衍自己,但是从半夏口中听了这番话,登时便信了。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当即撞死去算了,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算盘打到最后,竟然是这般光景。想开口对姑娘解释,却又羞又臊,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哭着膝行几步上前,抱住苏礼的小腿哭得喘不上气来:“姑娘,是奴婢猪油蒙了心,您帮帮奴婢吧,不然奴婢真是没脸做人了。”
苏礼见她哭得可怜,心里也犯了难,要说这件事儿,实在不好办。别的暂且不提,只说她们两个这么一打,估计今晚家中就会传遍,明天就该传到周边的住户,用不了俩天,附近就会全都知道,这种小道消息是瞒不住也堵不住的。她最后只好说:“行了,你也用不着再说什么,我一心为你打算,最后却是你自己不争气,如今也没什么旁的办法。你若是喜欢那何荣,我便回了娘,做主给你嫁过去,你若觉得在家中没了脸面,那我便把卖身契还给你,你自己回家去,你自己思量哪种为好?”
连翘思忖半晌,觉得自己回家也逃不开再被父母卖掉的命,要是卖给个老男人做小,还不如就在苏家嫁人体面。而且何荣人长得精神,还机灵干练,虽然刘妈为人刁钻刻薄,但毕竟已经丢脸丢在他家,也只能嫁过去才能圆了脸面,最后便红着脸叩了头道:“多谢姑娘现在还替奴婢着想,奴婢……若是何荣不嫌弃,奴婢愿、愿意……”
翌日,早膳用过,苏礼便将晚间的事儿回禀了母亲。
苏文氏听了这事儿,被气得够呛,虽然心里有些偏袒自己的陪嫁丫头,但见女儿虽然处置有所不当,却总归是知道开始管事,心中又甚是欣喜。她便依了女儿的意思,但事后却很是对女儿耳提面命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