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定省,每日定时的早朝,一如既往的问题,在几位元老的老臣嘴边,旧事重提。
金黄的炫龙石柱,绚烂多彩的五色天花板,面前威严尽显的盘龙龙椅,两旁敞开的红色酸枝木门,点点金色的阳光散落,将室内的一切明亮呈现。
四列长长的队伍,尽然有序的排列,恭敬有礼的低垂着,金色的龙椅上,一袭金黄色龙袍的单笙佑,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底下的臣子,那些看成股肱之臣的大臣,竟是比比皆是。
“启奏皇上,如今天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呈现一片祥和之景象,可如今,皇上的后宫,却是一度空虚,皇后之位,几度空悬,实乃对先皇和列祖列宗的不孝,不敬啊!”
“皇上,严大人此言有理啊,如今天下一统,是该考虑后宫立妃一事了,这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
事到如今,这昭国连一个能继承皇位的皇子都还没有,可如何是好啊?
当然,这些也只能是老臣心中所想,顶多私下说说,当着单笙佑的面,自是不敢造次!
“够了,此事朕自有定夺,众位卿家,以后莫须再提!”他冰冷的声音,威严响彻上空,低低的凝聚在大殿的四周,一如他此刻的神情,冷漠无情,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沉的冷然。
单笙佑眸光微闪,斜斜的睨了身侧的太监一眼,近身伺候的太监,自然心领神会,清了清喉咙,细细的声音,既然盖过那片低迷之气。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在一片唏嘘的叹息声中,恭敬行礼的群臣,纷纷散去,只是那拂动的衣袖,带起的除了一分无力之外,怕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这是第一次,在退朝之后,单笙佑并不急着离去的,深邃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那群缓缓散去的大臣,隐隐间,耳力过人的他,还能听见几位大臣间的私密谈话,言辞间,不难听出那几分隐忍的不满。
只是,他是谁?他单笙佑岂会将他们这样的不满放在眼底!
但凡是他认定的事,想要做的事,除了她之外,还没有人能阻止的了自己!
“去,将泽儿给朕叫来。”他微眯的眸光直视前方,深邃的黑眸散发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精芒,眼中闪过的坚定,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亦或者,可以换句话说,这个决定,他早已做下,这么多年,他等的,不过是一个时机。
他的大掌,扶着龙椅上造筑的金龙俯首,指尖若有若无的拂过龙头的部位,薄唇微抿,俊颜沉浸在一股冷然的阴郁之中,令人难以辨明情绪。
泽佑很快便过来了,他进来的时候,偌大的殿内,唯有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高高在上的端坐着,可明明已经是身居高位,足够的高度仰望苍生,睥睨天下,可为何,他越走近,便越能看到他眼底流露出的那抹孤寂,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吗?
夏泽佑不明白这些,只是漠然想起,似乎这几年,单笙佑在不为人看见的时候,总会时不时的流露着这样的表情,尤其是近期,越发的频繁。
空荡荡的大殿,淡淡的阳光洒落一地,余光在他身后聚拢,宛若他周身都凝聚着一抹金光,璀璨夺目。
他走近,在离他较劲的阶梯上驻足,眉宇因着单笙佑脸上的神情,为担忧的轻皱:“干爹,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话虽这般说着,可如今是太平盛世,他前后大致琢磨,一时半会也并未觉着有什么重大的事发生,该如此困扰的。
单笙佑听着动静,才敛去脸上的神色,锐利的黑眸缓缓抬起,望着眼前的小泽佑,转眼,已然这般大了,那眉宇间,一举一动,更是越发的和那人相像,而也正因如此,每次都让自己的内心遭受折磨。
因为是她的孩子,所以他倾尽一切,倾囊相授,可有因为他长着一张酷似那人的脸,令他见着他时,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是她和他的孩子!
每每思及于此,他都好似身心守着百遍的折磨,所以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越发的不再亲近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不是不够喜欢这孩子,而是内心的爱,太深,深到已经忘乎自我了。
因为爱,所以他爱屋及乌,因为他,所以哪怕他自己难受,备受煎熬,他也亲自教授他武功,更教会他,该如何做好一个明君!
“泽儿,我打算在接下去的三个月内,让你做好一个明君!”他低沉的话语,在这空旷的大殿响起,低低沉沉,醇厚中透着一股不容置喙,更似对他的坚定信心。
“干爹?”夏泽佑轻皱的眉头不觉再次拧紧,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之人,对他,他有崇敬,有敬爱,是除了养育他的父母和小菱儿之外,最为在意和尊敬的人了,可如今,他说出这番话,不免令他沉思。
单笙佑的年龄,并不算老,历来,有哪个君王在座上帝王的位置后,如此这般急切让位的,似乎历朝历代有出的也不过那几人,自然这背后还都是有缘由的。
可他呢,如今正当壮年,再者天下,刚在他的统治下一统,正是创建昭国盛世的时候,为何会在这样的局势下,毅然要退位?
这点,令夏泽佑百思不得其解。
单笙佑显然是看出了他的疑问,薄唇不觉微微勾起,带着一抹温暖的笑意,起身,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走下阶梯,与他平视:“泽儿,为父这些年教给你的东西,可都是学会了?”
“嗯,干爹教泽儿的,泽儿一天都不敢忘记。”他定定的点头,眼神流露的坚定,竟是和那人如此相像。
单笙佑望着这双澄澈的黑眸,神色不觉有些恍惚,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她的爱,非但没有减少,俨然越发的深了,只是埋藏的深了,以为自己已然放下,殊不知,她,从进入他心的那一刻,便一直都在。
她,早已随着自己的心跳,跟着它一同跳动着,若是哪天他忘了她,那便是,他的心跳,也停止了。
不,或许到了那天,即便心跳停止了,他,依旧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