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菲菲开着凯美瑞载韦大宝绕了半个北京城才找到那家餐厅,餐厅装修规格比较高档,顾客就餐区前面有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在那儿弹钢琴,看起来特别有格调。韦大宝有点儿受宠若惊,又很有压力,这种地方他一贯少来,在美女王菲菲面前显得特别拘束。韦大宝翻开菜单,就没看一份低于200块钱的菜,他一路翻菜单翻得哗哗响,王菲菲看出他的窘迫焦虑,笑说别替她省钱,随便点。韦大宝心里豪气一生,想他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占女人的便宜,捡最便宜的点了块牛排便把菜单递给王菲菲。
王菲菲叹了口气,说:“我这是感激你昨天又送钱包又替我圆场的,你何必这么客气,吃饭嘛,就要轻松惬意,别那么拘谨。”
韦大宝点点头,大有弟弟听姐姐教诲的意思,王菲菲扑哧一声笑了,说:“你这个人真老实,也只有你捡到钱包还大老远给人送过来。”
韦大宝尴尬一笑说:“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韦大宝把他租孙嘉做假女友搪塞他妈的经过详细跟王菲菲说了一遍,王菲菲沉思片刻,说:“你妈这个钱属于正常赠予孙嘉的,双方达成口头约定,所以要通过正常法律手段要回来很难。”
韦大宝心里很不舒服,只能认栽了,他这种人就不能耍小聪明,打小就点背,小时候跟伙伴儿们干坏事,一般东窗事发担责任的都是他。因为这个他没少挨打,常被小伙伴儿们欺负,用他妈的话说,大宝害人的本事比别家孩子晚半拍,所以常常吃亏。他这人啊,一辈子就不能害人,只能本分过日子,否则有的亏给他吃。
韦大宝打小听他妈的话,长大之后翅膀硬了,常常打小算盘,这回试图算计他妈,果然遭了报应,吃了个大哑巴亏。
王菲菲很真诚地看着他说:“你这样的人很少见,我打算交你这个朋友,你真需要用钱跟我说一声就行。”
王菲菲一开始摆出的姿态就让韦大宝不舒服,这架势不是她王菲菲感激韦大宝,是白富美可怜丝呢。
韦大宝匆匆吃了两口,站起来就要走。
王菲菲不知道哪儿得罪大宝了,拦住他,说:“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饭也不吃完就要走人。”
韦大宝说:“我觉得,你伤了我的自尊。”
王菲菲扑哧一笑,白皙的脸上因为笑容显出一股淡红色,看起来特别好看。她说:“你都多大人了,也工作好几年了吧,怎么还出门拎这个呀?”
韦大宝十分严肃地说:“尊严关乎一个男人活着的价值,饭可以不吃,就是饿着,也不能没有尊严。男人没了尊严,就没法儿活了。”
王菲菲歪着头作思考状:“真有这么严重?”
韦大宝点头:“非常严重。”
王菲菲说:“那你说饭可以不吃,男人的面儿必须要,是这个意思吧。你一顿两顿不吃,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三天五天不吃饭,连命都没了,还要那可怜的面儿干吗呀?”
韦大宝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就认他的死理儿:“总之男人的面儿很重要就是,我才吃你一顿饭,还没到要饿死的地步,没必要把面儿折你这儿。”
王菲菲说:“你脾气可真大,我真没想到面儿上的东西。你妈给孙嘉那三万块钱估计是很难要回来了,回头你又没办法跟你妈交差,不能交差,你花钱租女友的事儿肯定要捅出来。我就想如果有哪一天,你要把那三万块钱补上,我可以救急帮你,看你想哪儿去了。”
韦大宝不好意思地笑笑,跟王菲菲道歉。
王菲菲说:“昨天你帮了我,在这件事上我也要帮你解决麻烦,咱们两不相欠不是?”
韦大宝心里不高兴,这姑娘说的那么好听,说白了还是不想欠他一份情。他韦大宝做事只凭良心,哪儿计较那么多了,就算你是富家小姐,我韦大宝也没打算傍上你,你至于这样么?
那顿饭,韦大宝吃得别别扭扭,虽是第一次走近有钱人的生活,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舒服。他觉得他的尊严受到伤害,丢了面儿,出于一种本能保护心理,打算以后跟王菲菲划清界限,她做她的白富美,他还是他的小丝,各有各的乐儿。
要回那三万块钱无望,韦大宝只能先放着,他一心扑进工作中,与大中集团的纠纷愈演愈烈,作为这个案子的中心人物,韦大宝被搞得焦头烂额。
半个月后,社里收到法院传票,大中集团已经将他们社告上法庭,韦大宝他们这边一直在做着紧张的应诉工作,但是看两边架势,杂志社这边输的可能性很大。社里保守派借这个机会大肆打压任大炮的新兴势力,任大炮一贯作风强硬,这段时间也被排挤得厉害,跟那帮老人说话嗓门明显低了八度,一见韦大宝声音就高八度,韦大宝一见她就怕,就连上个厕所都绕着她的办公室走,日子过得非常凄苦。
这天韦大宝跟律师沟通案子,无意中听到律师说大中集团请的律师团队来自北京金鼎律师事务所,由他们一位实力很强的合伙人王菲菲亲自操刀,对方来势凶猛,案子本身突破口又不大,他们这个官司可能会非常难打。
韦大宝听到熟悉的名字,暗想可真是冤家路窄,明明划清界限了怎么又碰一起去了,可真够背的。
听那律师说,王菲菲虽年纪轻轻,但在业内可谓是大名鼎鼎,有些闲人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铁娘子”,她接的案子很少有输的。很多大单位争着聘她做顾问,就差摇号决定了,非常牛。这姑娘少年得志,眼高于顶,拿谁都不正眼看,有一次他在法院见过她,打招呼都不带搭理的,把他气了个半死,自此对这姑娘印象很差。
做杂志社应诉律师的这位,是另外一家老牌事务所的资深律师,叫韩起正,四十多岁了,也算资深律师了,跟社里合作多年,和佟社长也是老朋友。韩律师提起王菲菲就来气,把这姑娘好好数落了一番,定了很多罪名。
韩律师眼睛一歪,问韦大宝:“韦编辑,你打听这么清楚,难道你认识王菲菲?”
韦大宝尴尬地说:“就见过一两面,算认识吧。”
韩律师摇摇头,低声说:“说句不应该的,我不喜欢王菲菲,却佩服她的能力,这个官司咱们没法打,但还得硬着头皮打。”
韦大宝吃了一惊:“还没打就输了?”
韩律师很无奈:“你也不想想咱的对手是谁,换别人我肯定不会跟他说这个,我看你韦编辑人实在,你早做打算吧。这个案子主要责任人是你,听佟社长说,社里好多老人想借题发挥整你呢,你小心点儿。”
韩律师一番话把韦大宝吓得心惊肉跳:“没别的招儿了,咱们就只能坐着等死?”
韩律师叹口气:“要说别的招儿,也不是没有,你不是认识王菲菲吗,劝她别做这个案子。只要铁娘子不插手,以我老韩的资深实力,还可以剑走偏锋放手一搏,说不定可以走出一局妙棋。”
韦大宝心里很清楚,自己和王菲菲只是点头交情,大中集团是他们事务所的大客户,王菲菲不可能为了他韦大宝干出这种自残的蠢事儿。他韦大宝算什么呀,就给人家送个钱包,扮个假男友,事情都过去半个月了,说不定王菲菲见到他还得想半天呢,他去劝人家,那不是找死吗?
韦大宝十分无奈地告诉韩律师:“那只能等死了。”
随后几天社里已经传出佟社长压不住了,老班子意见很大,逼着佟社长换掉新兴编委,重新换以前老班子上。这家深度调查杂志社三年前在市场上还籍籍无名,内容提供由一帮平均年龄在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操作,市场反馈很差,销量锐减,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佟社长上任后力排众议,以大换血的魄力进行改革,年纪大、思想古板的编委全部退居二线,他又从其他报业集团挖了一帮精英团队,以任大炮为首,进行实质性改革。
任大炮重组编委团队,培养深度调查记者,把杂志内容和栏目进行重新定位,很快获得了市场深度认同,杂志销量和广告收入节节攀升。现在他们杂志发行量比之过去翻了好几倍还不止,年度广告收入也比往年翻了十多倍,社会影响力更别说,佟社长参加媒体峰会,人人争相结交,倍儿有面子。
改革后的杂志发展犹如坐上火箭,速度一日千里,可大量问题也随之涌现。比如深度调查中引发的各类纠纷层出不穷,调查准确度等问题不好把握,他们杂志影响力越大,树敌就越多,各种势力想绞杀他们杂志的不在少数。
杂志深处旋涡之中,社内遭打压的编委班子就以此为由,想借机将改革派打下去,一出事儿就借题发挥,惹得任大炮十分头疼。要不是佟社长死保任大炮,现任编委团队早被解散了。
韦大宝整天周旋于两派势力之间特别难过。他不是那种会耍心眼的人,只希望求得一个饭碗,他勤勤恳恳工作,做多少赚多少,通过自己辛勤工作获得领导赏识提拔,以后赚钱养老婆孩子,别无他求。
可惜事与愿违,闹出大中集团的事儿后,新老势力都想拿他开刀,以此获得口实,占据编委会名额,取得社里最重要的地位。
韦大宝这天刚从任大炮办公室出来,被训得灰头土脸的,憋了一肚子火气。太气人了,兔子惹急了还咬人呢,别说他一大活人,还是堂堂七尺男儿,十多年寒窗苦读出身再加饱读诗书,出来就为被她任大炮放脚下踩呀。
韦大宝坐回位置,手机就响了,他拿过来一看,发现是王菲菲的。这就怪了。他和王菲菲的事儿早完了,难道人家非要把租男友的钱给他送过来,至于这么仗义嘛。
韦大宝到阳台上去接电话,电话一通,王菲菲在那头很紧张地说:“你今天有空吗?”
韦大宝没好气地说:“没,忙着呢。”
王菲菲听出韦大宝的烦躁,呵呵一笑,说:“是这样,我想请你再帮我一忙,对你来说事情很简单,对我却很难。”
韦大宝奇怪了,王菲菲家里那么有钱,自己又是鼎鼎有名的大律师,哪里还要他一个杂志小编辑帮大忙呀。王菲菲说:“我妈想请你回家吃个饭,她挺喜欢你的,我爸也是。”
韦大宝这下真生气了,帮一次就算了,还没完没了了。
王菲菲说:“我真被逼得没办法了,我妈前几天又生病了,才从医院出来。那次事儿后,我本来想告诉她我们分手了,她不是突然病了嘛,我怕她受不了这个刺激。就算看在我妈的分儿上,再帮我一次,上次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是我自己太势利了。”
王菲菲服了软,韦大宝心里那点儿疙瘩顿时消了,他这个人心肠软,再加上又是王菲菲这么个大美女求他,他很爽快就答应了。时间定在第二天晚上,不过王菲菲希望今天晚上和韦大宝沟通沟通,别像上次那样差点儿穿帮。要不是王菲菲爸妈一直相信女儿诚实听话,一准儿就怀疑这男友是冒牌儿的,你做人家男朋友,居然连王菲菲生日都不知道,换谁都不信。
晚上王菲菲开车来接韦大宝,路上同事跟大宝打趣说:“哎哟,大宝不错啊,这姑娘都接你两回了吧,你看人家那手包,都LV的,富婆吧,还这么漂亮。”
又有人说,大宝这叫守得云开见月明,他都单多少年了,听说姑娘手都没摸过,到现在还是处儿呢。
有人就不服问那人了,你怎么知道大宝是处儿啊,这不歪理邪说嘛。
那人说,这不是听说嘛,大宝眼光不错啊,赶明儿给兄弟介绍一个。
韦大宝窘得满脸通红,那帮同事都是调查记者部的,就靠一张利嘴吃饭,臭贫起来把人往死里损。
王菲菲发动汽车,韦大宝说:“下次你停远点儿,老这样影响不好。”
王菲菲答应着,她一边开车一边问韦大宝:“哎,你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连姑娘手都没拉过呀。”
韦大宝说:“他们就是臭贫,你别听他们的。”
王菲菲咯咯笑了,韦大宝觉得面儿上过不去,好像什么隐私被窥探到了似的,又补充一句:“我上次租孙嘉回去,都睡一块儿了,怎么会连姑娘手都没拉过,太胡说八道了。”
王菲菲吃了一惊:“你真把人家睡了呀?”
韦大宝发现自己说错话,急忙纠正说:“是我妈安排的,非让我们睡一起,我可什么都没干,我发誓。我们各睡各的,早上起床衣服都好好的呢。”
王菲菲扑哧一笑,脸也红了:“你别跟我解释,这是你自己的私事儿。”
韦大宝还想说点儿什么,王菲菲截住他的话:“真没事儿,你快别解释了,我信你,你是好人。”
王菲菲这人做事特别有计划性,这是女强人的通病,跟任大炮一个德性。任大炮一旦作出计划,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雷打不动的。社里有个故事,说杂志那天要出版,任大炮本来决定下午看版的,结果让一个临时应酬耽搁了,半夜打车到社里,社里门都锁了,她硬是从隔壁翻窗户进办公室,差点儿被保安当小偷给抓了。
比如这次吃饭,王菲菲决定去一个特色餐厅,雷打不动非要开一个小时车过去。半路上遇到堵车,那车堵了一路,韦大宝往前看往后看,车队跟那长龙似的,一眼望不到头,马路上见缝插针塞满了车,看得人头皮发麻。
韦大宝直摇头:“这下完了,这车不堵个把小时动不了,满世界都是车,这怎么走呀?”
王菲菲也很焦虑,是她求韦大宝帮忙,又是她选的地儿吃饭,没想到摊上堵车。这个地方还是她精挑细选的,做的菜好,又有特色,而且这条路上平时行车流畅,很少遇到塞车的事儿。
车在同一处位置堵了一个半小时,韦大宝饿得两眼发黑,中午饭吃到一半,任大炮一个电话把他叫过去,劈头一顿海骂。他还没下班就饿得不行,这下彻底晕菜,好在包里带了保温水壶,不停地喝水填肚子。
王菲菲十分不好意思,听交通广播说,前面十字路口出车祸了,事主还在等警察过来,关键是人家警察也被堵路上了,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儿。
韦大宝说:“算了,要不咱们把车往边上挪挪,就这儿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真这么等下去,我就要挂了,中午都没吃饱呢。”
王菲菲一百个答应,她把车停路边上,两人下车在附近找了个路边摊。王菲菲一看那挂着油污的门脸儿、黑乎乎的招牌和肥胖慵懒的烧烤师傅,心里很疑惑,问韦大宝:“这里的东西能吃吗?你看桌子这么黑,太恶心了。”
韦大宝很惊悚:“王大小姐,你不会没吃过路边摊吧,哪儿的路边摊不是长这样的呀?”
王菲菲摇摇头:“我真没来这地儿吃过,太不卫生了,不行,这地方不能吃。”
韦大宝拉个凳子坐下,点了一系列烤串儿,对王菲菲说:“我真不行了,管他卫不卫生。你自己都说了,是命重要还是卫生重要?人都饿死了,还要他卫生干吗呢。”
“你--”
韦大宝拖出一塑料凳子给王菲菲:“大小姐,你尝尝,这东西不比你那高档餐厅做的东西差。”
王菲菲也饿得不行,周围又没像样的餐厅,只能接受眼前的事实,她眼睛一斜就能看到小摊儿上各种卫生不达标的东西,越看心里越犯恶心,索性不去看了。
韦大宝点了烤串、香肠、金针菇、干子、青蛙等东西,吃得不亦乐乎。王菲菲尝了两口,觉得味道确实鲜美,抛开那些可怕的卫生标准,这东西确实好吃。
韦大宝看王菲菲吃了几个烤串,显然是屈服了,于是非常得意:“怎么样,好吃吧?”
王菲菲点头:“的确不错,就是--有点儿恶心。”
韦大宝很不屑:“你啊,就是被表面蒙蔽了,发现不了真正的好东西。你看烤串多好吃啊,再喝瓶啤酒,别提有多美了。那些西餐味儿单一,哪儿能跟中国传统美食相提并论,你说是不是?”
王菲菲吃得津津有味,笑着说:“你是唯一一个带我来这种地方吃饭的男士,还跟我讲这么多大道理,太能掰扯了。”
韦大宝说:“好吃才是王道,道理是陪衬的,你要不要来一口啤酒?”
王菲菲本想拒绝,韦大宝已经给她倒了满满一大杯,她喝了一口,冰得牙齿发酸。韦大宝乐呵呵地说:“怎么样,感觉好吧?”
王菲菲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脸色就变了,变得异常苍白,白得发青。她额头冒汗,拿手捂住肚子蹲下来,眉头拧在一起,显得非常痛苦。
韦大宝被王菲菲的异常反应吓到了,一摸她额头,凉得跟冰一样。路边摊老板见多识广,跑过来操着一口河南腔说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得赶紧送医院洗胃,洗了胃保准没事儿。
韦大宝白他一眼,怒道:“你也知道吃坏肚子,都是你的东西不卫生,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路边摊老板说:“大兄弟你这就不地道了,我的烤串不卫生,为啥你吃了没事儿,她吃了就有事儿呢,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韦大宝没空跟他扯皮,抱着王菲菲出来,马路终于畅通了,韦大宝把她抱上副驾,自己开王菲菲的车直奔最近的医院。
韦大宝挂了急诊,医生给王菲菲洗过胃之后,王菲菲的状况立刻有了根本好转。他们折腾到晚上11点才从医院出来,王菲菲身体依旧很虚弱。王菲菲告诉大宝她有个小两居自己在住,今晚就不回她爸妈家了,免得她爸妈担心,让他先送她回家再说。
韦大宝满怀愧疚,把王菲菲送到家门口,帮她开了门,却不敢进去。
王菲菲说:“先扶我进去。”
韦大宝很听话地帮她开灯,把她扶进房间,脱外套、换拖鞋,扶她上床,又去打了热水,帮王菲菲擦脸洗脚。这一切干完之后,他准备趁机撤退,又想到王菲菲折腾到半夜,可是腹内空空,于是良心难安起来,问王菲菲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王菲菲靠在枕头上,似乎睡着了,脸色看起来好多了。韦大宝又问了一遍。
王菲菲突然睁开眼睛,冲韦大宝吼道:“我都说了那里不卫生,你非要在那儿吃,你非要在那儿吃--”
韦大宝猝不及防,没想到这么一个文静淑雅的女孩还有这么泼辣的一面,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而王菲菲把头埋在膝盖上哭了起来。
韦大宝急了:“你没事儿吧,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我们再去医院看看去。”
王菲菲摇摇头,韦大宝又问她:“哪里还不舒服?”
王菲菲还是摇头。这种局面对缺乏与女孩子相处经验的韦大宝来说是可怕和致命的,他差点儿就要掏出电话向许仙求救了。韦大宝可怜巴巴地望着王菲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王菲菲还是不搭理他,他说:“要不我去给你弄点儿东西吃吧,你晚上都没吃东西,又洗了胃。”
王菲菲没作声,韦大宝站了两秒钟,逃也似的闯进厨房。他在冰箱里找到青菜、瘦肉、面条,给王菲菲下了老大一碗手工面。韦大宝泡妞功夫一般,做菜却遗传了大宝妈的绝招,一碗手工面硬是让韦大宝做得色香味俱全,闻一闻口水就要出来了。
韦大宝把面端给王菲菲,王菲菲不接,他没办法,只能拿一把椅子过来,坐床边喂给王菲菲吃,王菲菲吃了几口,眼泪就跟断线似的往热腾腾的面条里掉。韦大宝又乱了阵脚,他以为盐放多了,自己尝了一口,咸淡适宜,十分好吃,断不会达到难吃到哭的地步。
韦大宝内心十分忐忑,问王菲菲:“你怎么又哭上了,我又哪里做错了,你跟我说呀!”
王菲菲可劲儿地哭,眼泪大颗大颗往碗里掉。韦大宝说:“你要不喜欢吃面条,我再去给你炒个菜,你说你想吃点儿什么?”
王菲菲突然搂住韦大宝的脖子,韦大宝怕面碗打翻在床上,以王菲菲的个性非杀了他不可。他又不知道王菲菲到底想干吗,只能一手护碗,一手撑着被子,保持着这个难看、僵硬的姿势。王菲菲身上的香水味直冲到他心里,扰得他心烦意乱,他心脏突突乱跳,不知道是该推开王菲菲呢,还是继续坚持会儿,他护碗的手打起了战。
王菲菲在他耳边说:“谢谢--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韦大宝快哭出来了:“等等--你先放开我,面碗要打翻了--”
王菲菲松开韦大宝,韦大宝跳起来拿起面碗冲进厨房,又旋风一样冲回房间。房里暖气不是很足,韦大宝却弄出一头一脸的汗。
王菲菲坐在床上,被子搭着膝盖,她抱膝而坐,脸上还有泪痕,一副很伤心的样子。水晶吊灯的蓝光打在王菲菲脸上,显得特别忧郁好看。韦大宝有一瞬间几乎看呆了。
王菲菲抬头看了一眼韦大宝:“你是不是被我刚才的样子吓到了?”
韦大宝忙不迭地点头。王菲菲说:“半年前,也是在这个房间里,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跟你做了同样的事情,他给我煮面,喂给我吃,被我惹得像你一样束手无措。”
韦大宝松了口气,他终于明白王菲菲的反常行为了。韦大宝为她递上纸巾。王菲菲擦干眼泪,说:“三个月前,我向他提出见我爸妈,半年后我们打算结婚。他是我这辈子交往过的唯一的男人,我对他付出了所有感情,可是那天晚上,他跟我说他要出国,可能是一年两年或者以后就不回来了,他要跟我分手。”
王菲菲哭得梨花带雨,韦大宝有点儿同情她了,她看起来那么美好,美好得让人心动,可是美好背后,原来还有不为人知的悲伤一面。如果不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撞见,韦大宝这样的男人,必然入不了王菲菲的法眼。就算街头偶遇,她对他的态度,想必和她对韩律师的态度一般无二。
王菲菲说:“他走了之后,我忘不掉跟他在一起的那段往事,可是他却音讯全无,他口口声声说他爱我,可又为什么要走得那么绝情,连个问候都不留给我。”
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韦大宝自然弄不清楚,他要是能解答王菲菲的问题,也不至于读了四年女儿国大学,全班所有男生集体换过两个以上女朋友他还是光棍一个。韦大宝看着王菲菲,王菲菲自言自语,她在问韦大宝答案,却不等他回答,又继续自说自话。韦大宝几乎能断定,她跟前男友分手后的很多个夜晚,肯定重复过许多遍这样的问题。她自言自语,说给空气听,对着前男友的手机号流泪却不敢拨过去,或者拨过去电话已经停机,她一直想得到答案,却没人能给她答案。
根据韦大宝对任大炮的了解,像王菲菲这样的女强人,闺密应该很少,她们是男人眼中的风景、女人眼里的钉子,想找个能说知心话的朋友是很难的事情。她们外表冷漠高傲,骨子里寂寞如水,却从不在别人面前袒露心迹。
王菲菲今晚对他说这么多,一方面固然是被他韦大宝的一碗面触到伤疤,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想必是韦大宝不在她的圈子内,只是个夹在朋友与非朋友之间的人,这一点韦大宝很清楚。他有点儿木讷,却不傻,这点儿事儿还是能看清楚的。
王菲菲哭着问韦大宝:“感情到底是什么?爱情是不是真的存在?你告诉我,我问我自己千万遍,我总想不到答案。”
韦大宝纠结了,他的情史除了那个租来的女友孙嘉,可谓是一片空白,实在难以回答这样的问题。他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
王菲菲说:“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爱情是存在的,只是我所托非人,爱上一个不值得我爱的人,不值得我交出所有感情的人。可是我知道我内心的答案,我已经彻底不信了,所以我变得越来越冷酷,冷得男人一见到我就害怕。”
韦大宝说:“你别这样,你才失恋一次而已,我都失恋很多次了,还是对爱情充满向往。对我来说,爱情就像是一种信念,像一根挂在牛鼻子前的萝卜,牛吃不到,却相信它在那里,它真的存在。”
王菲菲看着韦大宝,有点儿诧异。韦大宝说:“事实上是我一直暗恋别人,甚至连表白都不敢,直到人家找到男朋友,我就觉得自己失恋了,也会很痛苦。这样的事情经历过无数次,我把每一次都当成是一次恋爱与失恋的过程。”
王菲菲笑了:“你这人真有意思,你跟我身边的男人完全不一样,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韦大宝冲王菲菲傻笑,除了这种方式,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看看手机,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韦大宝可没留宿陌生姑娘家的习惯,他不好意思地对王菲菲说:“那个,已经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明天下班打车去你爸妈家,你别来接我了。”
王菲菲说:“太晚了,你别回去了,晚上住我家,住隔壁房间。”
韦大宝慌忙摆手,他向王菲菲道了别,帮她锁好门就出了小区,打车回单位宿舍睡觉去了。
这个晚上,王菲菲又一宿没睡。和李海滨分手后,她已经不记得这是她熬过的多少个不眠之夜了,她睁着眼睛直到天明,看到窗外射进来的白光才昏昏睡去。她手上拿着手机,翻到通讯录那一页,通讯录里有个联系人叫李海滨,那是个永远打不出去的电话,通话记录上面有一排她打过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