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宸抬眼见周贞看着自己一脸探究的模样:“娘子在看什么?”
周贞剥了瓣橘子放进口中,说道:“夫君到底对那家丁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他会那般模样?”
“没什么,就随意整治了下。”慕容宸说的轻描淡写。
后来,周贞知道了随意整治下是什么意思之后,很后悔当时为什么会对他随意整治什么人感兴趣。
“那,今日去家里用饭么?”
慕容宸看着周贞,眸中带了一点惊讶,很快又掩去。
“嗯。”
周贞与慕容宸出门的时候,雪已经停了。风依旧冷。
周贞肩膀上的伤尽管后来红缨尽心照顾,到底还是因为当初未完全痊愈在祠堂中那番折腾,落下了病根。每当天气阴冷的厉害之时,肩膀就隐隐的疼,每每这个时候,周贞就想着,她这辈子大概和武林高手无缘了。
周贞与慕容宸到了慕容家,周贞与公婆打过招呼,就和她那婆婆在另外一处坐着说话了。
至于慕容宸与慕容淮在书房中,是谈公事还是谈心下棋,周贞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出门的时候,天还亮着,这到了慕容府上,打过招呼之后,再坐下来,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丫鬟进来点了灯,五彩的琉璃灯罩照着,让房间中亮堂了不少。
周贞的婆婆张氏,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二房,嫁给慕容宸有一段时间,周贞才知道成亲第二日敬茶时拜见的那位,并不是慕容淮的正室,而是二房,正室听说常年在伽蓝寺中带发修行,十几年不曾回过慕容家了,于是,慕容府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二房在操劳,尽管如此,慕容淮还是保留着大房的名分。
常年住在伽蓝寺中,带发修行,周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明白一点,若不是被伤透了心,断然是不会如此的,而一个女子的伤心,基本上都是和另外一个男子有关,能够把一个女子伤的这般透彻,宁愿与青灯古佛为伴也不愿意享受荣华富贵。如此一来,周贞对她那位公公也就如何也产生不出什么好感了。
“坐。”
周贞低着头,在张氏身边坐下了。
张氏年纪到底多大,周贞不大看的出来,皇亲国戚中的女子们,一向养尊处优,那保养的手段更是一个高明过一个,早在看着皇宫中的太后就知道了。看不出年纪来,但看得出来,这女子应该是出身名门,身上透着优雅尊贵的气质。
“你不用拘束。”女子的声音温温柔柔带着长辈式的关怀。
只是周贞并不习惯,只能生硬的点点头。
“不管老三如何,如今你毕竟是慕容家的儿媳妇了,以后有时间,还要多多走动的好。”
周贞静静的听着:“是,儿媳记下了。”
张氏抬眼瞧着周贞,开口说道:“与老三相处的如何?”
周贞头低得更深:“还好。”
张氏看着周贞,心想道这姑娘年纪轻轻,却从她脸上看不出个好歹来。好还是不好呢?
张氏端起面前的花茶来,一手放在茶盖上,放柔缓了声调说道:“这慕容府上,基本的状况你也该知道。”说着,张氏顿了顿了,周贞抬头,看见张氏微微蹙眉,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发觉周贞在看她,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大……走的早,老二一身伤,老四更是在外面野惯了,什么时候回来还是个未知数,贞儿。”张氏说着看着周贞,那目光中带着期盼。
只是周贞不知道在期盼什么。不过她很快也就知道了。
周贞听张氏说道:“贞儿,你与老三成亲也有小半年了,你们年纪不算小了,该考虑子嗣的事情了。”
周贞听了,目光闪了闪,忙低下头去,长睫掩住了眼底有些慌乱的神色,只能低低的应了声:“是。”
这般说着,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外面进来个丫鬟站在一边:“二夫人,该用膳了。”
“老爷和三少爷呢?”
“已经通知了。”
张氏用手抚了抚头上的珠花看向周贞,妆容得体的脸上带着浅笑道:“咱们出去吧。”
周贞赶紧站起身来道了声:“是。”说着上前伸手扶住了张氏。
周贞或许早年丧母,很多情感未能领会的那般深刻,可是对于礼数这种东西,到底还是一点没有落下。这也是为什么,只要周贞愿意,在人前,她就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来。
用过晚膳,周贞与慕容宸从府上出来。
外面的夜色,漆黑一片,好在慕容府上这一路上都点了灯笼,对于这种大世家的奢侈,周贞已经懒得吐槽了。
是夜。
周贞坐在铜镜前,一支一支的卸头上的珠花,头饰。
慕容宸侧躺在床上,捧着一本是鬼谷子在看。
“那么多个丫鬟,干嘛要自己动手?”
周贞摘珠花的手顿了下,摘下来,说道:“这种事情还是自己习惯了比较好。”
当时慕容宸听了周贞这句话,并未多想,直到一年后,慕容宸才明白周贞当时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周贞卸了妆容,坐在软榻的小书桌前,开始看着丝绣坊和老凤祥中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最受欢迎的衣服首饰画稿。
慕容宸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鬼谷子,却没怎么看进去,瞅着周贞,本来是想着等着她主动和自己说点什么,谁知道,她卸完妆,就坐在软榻上,完全没有和他说话的打算。
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的慕容宸,继续装模作样的看着自己手中根本就一点没有看进去的鬼谷子,看似无意的问周贞:“二娘与你说了些什么?”
周贞听了慕容宸的话,盯着面前的画册,微微有些失神,脑海中回想的竟是在慕容府上,张氏与她说的那些话。
不见周贞回应,慕容宸:“嗯?”了一声。
周贞看了慕容宸一眼说道:“不过是问问我与夫君成亲之后过的可好。”
周贞说的也是实话,只是这话,想想也有点可笑,皇上赐的婚,好喝不好,又有差别呢?不过,还好,过的总算是不赖。这些日子以来,周贞甚至是有些庆幸嫁给的人是慕容宸,等等,庆幸?周贞想到自己脑海中竟然会浮现出这两个词的时候,难免不会感到心惊。什么时候,竟然庆幸嫁给他了么?
慕容宸垂下手,看着周贞:“只是说这个么?”
周贞听到慕容宸语调变了变,扭过头看他,正要开口,听见慕容宸神情略为严肃的说道:“周贞,有些话,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是不能骗我!”
慕容宸的话让周贞感到一阵压力,稳了稳神情,看着慕容宸问道:“那你对我也能做到如此么?”
慕容宸看着周贞突然就笑了。
坐在软榻上的周贞被慕容宸笑的莫名其妙:“笑什么?”
是啊,笑什么呢?笑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如今还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来与他谈条件?若是别人,说不定慕容宸早就这么回应过去了,只是换成了周贞,他竟选择了纵容她。
慕容宸看着周贞,不知不觉的放柔了目光,含笑道:“为夫尽量。”
周贞看着躺在床上那个无耻的家伙,这么无耻的回答还能够说的这般面不改色,真是不知道该佩服他还是该鄙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