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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妙语避劫掩锋芒(二)
    云凌心知不好,只得埋着头,甚为恭敬答道:“皇后娘娘抬举,不过那些妾身似乎已不记得了。一入东宫,妾身便只记得自己是太子殿下的云昭训,定会尽心侍奉太子,孝顺陛下与皇后娘娘。”

    饶是重阳宫中早已备上一盆盆寒冰,故酷热的夏日殿中竟是凉风徐徐,可仍是抑不住云凌的额头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几乎将那精心描绘的眉心花钿晕染开来。

    独孤皇后这一番话实在让云凌左右为难。这话若是承认,岂不是正入了皇后话中的圈套,当着这众多大臣的面让别人都以为自己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一般。可若是否认,那便是欺君之罪了,孰轻孰重,云凌也只得一赌。

    而远处的杨勇听得云凌终于承认是自己的昭训,还说会尽心侍奉自己,眼中竟不禁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

    独孤皇后正襟危坐,却仿佛忘了今日乃是自己的寿宴,更忘了这寿堂之上还有众多大臣在,竟然并不松口,反而冷然叹道:“云昭训当真是伶牙俐齿,怪不得迷得本宫儿子们都魂不守舍的。”

    云凌身子一凛,发间的步摇所坠的东珠也在这静谧的空气中轻轻摇动,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一下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皇后所说的“儿子们”,自然是指杨勇与杨广,而自己如今身为太子昭训,若是被人当众拆穿曾经与晋王杨广有过一番情缘,颈上的这颗脑袋恐怕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一向聪慧如她,此时竟是心中惴惴不安。不知怎地,竟鬼使神差地偷偷望了一眼离自己不远的杨勇。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曾对他的亲弟弟许过真心呢?若是他知道…会不会…生气?

    可杨勇的目光与云凌相触时,眼中却并未有责怪之意,反而满含怜惜之情,似是心疼此刻的云凌被独孤皇后这般刁难。

    云凌心中一暖。

    若说实话,嫁入东宫之后,自己还真的快要忘记与晋王杨广的那些旧事了。若说自己此时是个外人,平心而论,无论是长相英俊、风度翩翩,亦或是文韬武略、骁勇善战,自己的“夫君”恐怕都不如昔日的晋王殿下。然而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却不知怎地,明明知道他是个荒淫无度之人,见到他时心底越不知为何时常能生出了一股甜甜的暖意,便如此刻一般。

    那是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从来不曾有过的。

    云凌也不知怎地突然来了勇气,对着远处的杨勇感激一笑,便又对独孤皇后行了一个大礼,正色道:“皇后娘娘明察,妾身尽心侍奉太子殿下乃是妇人之德,尽力照顾汉王殿下乃是长嫂之义,万万不敢有他心。”

    她这话一出口,别说是杨勇,便是连一旁的大臣们都恨不得笑出声来了,万万没料到这位云昭训果然是冰雪聪明,名不虚传。

    独孤皇后明明指的是晋王杨广,可云凌却偏偏将话扯到了汉王杨谅身上。汉王杨谅乃是文帝与独孤皇后第五子,也是幼子,今年才十二岁,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整日在大兴宫中领着太监宫婢捉蛐蛐,哪里会与云凌有什么儿女私情呢?

    独孤皇后一怔,冷笑在嘴角蔓延地愈发疯狂,似是一把无形的刀刃,恨不得剜人心脾:“长嫂?难道,琳儿这个太子妃已经不在了么,竟然让你来做谅儿的长嫂?”

    儿女总有嫡母庶母之分,可若论嫂子弟妹,其实也并未有这般严格的讲究。可这位高高在上的这位是皇后娘娘,偏偏是最看不起偏房妾室的女子,哪里容得她们有一丝喘息之机呢?

    云凌只得心里暗暗叫苦,无奈叹道:“妾身不敢,妾身从不敢僭越太子妃娘娘。”

    然而不待独孤皇后答话,元佩琳却已失了耐性,柳眉一翘,怒道:“是么?若不是当日我禀明了母后,即刻撤下了喜堂的一应宫人,太子殿下差点与你大婚呢。大婚?难道你不知道,大隋初立,皇后娘娘已立下了规矩,在宫中只有正室原配才可以大婚的么?”

    她这话一出口,云凌只觉得似晴天霹雳一般,幡然醒悟。原来竟是她在搞鬼!

    心中不禁涌起了一丝愧疚。当日太子竟然以太子妃之礼将自己明媒正娶,拜堂成亲,自己却还嫌那喜堂冷清,没有一丝喜气。原是自己不懂规矩,竟还将这怒气迁到了杨勇身上,实在是心中愧疚得很!

    隋文帝一直没有出声,但此刻却是忍不住了。今日本是皇后寿宴,该是一家人一团喜气的时候,怎地在这寿堂上当着众多大臣外戚的面儿上训诫上了宫嫔呢?不过独孤皇后毕竟是他的结发患难之妻,他自然是不好插嘴的。可元佩琳就不一样了,明明是晚辈,怎么也这般不懂规矩,在皇上皇后面前这般大呼小叫?

    只听得文帝轻咳一声,皱眉道:“太子妃,训诫宫嫔,不妨回到东宫之内。”

    元佩琳适才才微微得意的脸色此时一下子变得惨白,连忙慌张跪地:“陛下赎罪,是儿臣一时心急…”

    “日日吃斋念佛的人,不该这样心浮气躁啊。”文帝的身子向后靠了一靠,更显威严,话中也让人听不出语气,“看来,你的佛法还并未研读深透。”

    元佩琳一听这话,精心妆饰的脂粉也掩不住她如被抽去鲜血一般几欲透明的脸色:“是。儿臣悟性太低,许多精妙之处还未理解,日后定然…定然每日在清雨殿中细细思过。”

    对于独孤皇后与元佩琳这种人来说,折磨妾室仿佛是一种享受一般。独孤皇后显然还未尽兴,然而也不好拂了皇上的面子,于是只得假笑一番:“好了,云昭训,你先起来吧。”

    云凌的膝盖那日受了寒,今日跪了这样久早已酸痛,忙谢恩起了身,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不过,今日怎么没有见到高良娣,可是病了?”独孤皇后疑惑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高姐姐适才乱了衣衫,为免失礼,便前去更衣了。”灵儿见云凌已受了极大的委屈,自然是不忍心让她再去答话碰钉子,只得自己站了出来,答道。

    而独孤皇后见到红衣俏皮的灵儿时,面上的厌恶之色却比适才见到云凌时多了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