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尚食局的司膳，以后咱们东宫云涟殿不要这道紫菜丸子。太子殿下前日就吃了一口，嫌没个油水，不爱吃。”云凌吩咐着布菜的小宫婢，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主要是，我也不爱吃，端来也都浪费了。”

    “是，娘娘。”负责布菜的宫婢应承着。

    佩儿恍恍惚惚地闯进来，见云凌面前已布了一大桌子菜，不禁面露难色。

    云凌倒是满面笑颜，道：“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进了东宫之后都不会走路了。这要是太子殿下在，没准见你冒冒失失，会叫人把你拉出去打一顿板子呢。”

    佩儿一撅嘴，道：“小姐你还笑得出来。”

    云凌一愣：“我怎地笑不出来？”

    佩儿兀自进来，屏退了左右宫婢，待到只剩主仆二人，才似乎心有不甘，开口道：“昨夜，太子爷宿在了洛水殿…”

    他最终还是没去元佩琳那里。云凌虽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却不知从何而来了一丝欢喜，淡淡笑道：“这不是好事么？我来了之后，高姐姐也久未盛宠了，我还担心会影响了我们的姐妹之情。何况，你不是挺喜欢高良娣么？”

    佩儿秀眉一蹙：“小姐，佩儿不是说这个。高娘娘和小姐关系那么好，她盛宠，佩儿怎么会不高兴呢？佩儿是奇怪，怎么昨日太子爷宿在了高娘娘那，今日怎么却突然派人到清雨殿赏了好些个奇珍异宝，稀罕药材，适才还让吴公公去通传过会儿还要去那儿用午膳呢。小姐，你这一桌子菜…”

    佩儿见适才还面带喜色的云凌一瞬间脸色便白了下来，再也不敢往下说了。

    云凌不愿侍寝，然而杨勇却仍乐此不疲地每日往清雨殿前来。既然晚上不便相见，那么杨勇便在白天抓住一切机会与云凌共处，所以几乎日日都是二人共同用膳。即便偶尔要有事情不来，也会派人提前知会一声，安慰一番，生怕她心中介意。

    然而今日，自己却连个消息都没得到，白白地等了他许久。

    云凌强自回过神来，匆忙掩饰了眼角的失落，假意笑道：“那有什么呢？她是太子妃，太子赏赐她，与她用膳，都是应该的。既然殿下不来，这一桌子菜…”说到这，云凌苦笑了一番：“这一桌子菜我也吃不下，佩儿，你与我一同用膳吧。”

    佩儿自府中便与云凌犹如姐妹一般，自然也不在意尊卑规矩，帮云凌拾了碗碟便坐了下来。然而她心中闷闷不乐，犹自不服，饭吃的也是没有滋味。

    云凌见佩儿此番样子，不禁摇头：“好了，佩儿。”

    佩儿嘟着嘴，口中喃喃道：“哎。咱们太子爷也不知是中了哪门子邪，说是太子妃身体不好，便赏了那许多东西。可昨日成姬娘娘被太子妃罚在清雨殿中跪了一个上午，也没见太子爷有什么表示，真是。”

    云凌一惊：“有这等事？怪不得昨日并未见到她。”

    自从入东宫的一日成姬前来问安，云凌对这个女人便没什么好感。不过喜不喜欢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也是太子的女人，无论心里如何看待她，面儿上还是要过得去的。所以这近两月来，云凌虽一向“得宠”，却也不敢大意，偶尔对成姬以及几个位分低微的侍妾也问候上几句。

    佩儿眼一斜，清澈的眸子里透着亮光：“小姐你还不知？也难怪了，昨晚你太过劳累，回了云涟殿便歇下了，直到太子爷过来。这事儿东宫里可都传开了，可太子爷却都没过问一句。成姬娘娘都起不了身了，现在还在房中躺着呢。”

    云凌的心一沉，冷冷道：“成姬即便微分地位，好歹也是静熙郡主的生母。被元佩琳这般糟践，杨勇当真一声都没过问么？”

    “是啊，当真是一声都没过问。”

    云凌的眼中透着凄凉，抚了抚平坦的小腹。如今自己都还未侍寝，更不用提生下皇孙来稳固地位。可即便生下又如何呢？便如成姬那般？

    昨日，那人还曾坐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向自己吐露着真心之语，聊表着关爱之情。可今日，竟又变得是非不分，善恶难辨。杨勇啊杨勇，你当真是个薄情的人吗？

    佩儿一向机灵，云凌一个眼神便让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着：“成姬娘娘和小姐自然是不能相比的了。成姬娘娘早已失宠多时，可小姐…”

    “可我恩宠正浓么？”云凌淡淡道：“听说曾几何时，成姬也算是个得宠的侍妾，不然连高姐姐与灵儿还都未有孩子，她怎地就先生下了静熙郡主？可如今呢，岁月不再，恩宠便也不在了。”

    佩儿不禁伤感：“小姐…”

    云凌嘴角一翘，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咱们去看看她吧。”

    “小姐，你位分高，怎么能屈尊去看她呢。若是你心软，不如赏赐些东西，让佩儿帮你送去。”

    “不，我定要亲自去一趟，”云凌的脸上透着坚毅，却难掩凄凉失落：“看着她，便能警醒着我自己，若是只惦记着杨勇的那点侥幸恩宠，成姬的今日，便是我的来日。”

    寒烟阁中，清寒刺骨。

    病榻上的成姬看到云凌前来，颇为意外，急忙想要起身行礼。然而云凌却连忙摆手，让佩儿搀住了她。

    “想不到，是昭训娘娘前来。”成姬的嘴角挂着一丝凄惨的笑容。

    成姬虽然位分低微，可即便短短两月，云凌也能看出，她是个极爱美的女子。每每到云涟殿请安，亦或是平时偶遇，成姬总是细细打扮着，老远便能闻见那胭脂香味。可今日病榻之上，成姬早已不似平日的如花容颜。

    她的脸上未施脂粉，素面朝天，早已见不得一丝血色。两个膝上用白布厚厚的缠了许多圈，隐约还能透出那姜汁子的淡黄色。下唇早已被咬出了几个血印儿，可见是疼得厉害了。

    云凌见她这样，想起昔日灵儿说高洛卿跪了两个时辰，如今一到阴雨天气便双膝疼痛难忍。成姬昨日跪了那样久，想必这两条腿即便还能走路，却也算是废了，不禁心中酸楚：“昭训又如何？大家都是东宫姐妹，我前来看望你，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