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云涟殿昭训云氏,恭请太子妃娘娘金安。”云凌此刻赶到,急忙上前行礼问安。
元佩琳秀眉一挑,眼角余光扫见这位身着宫装、近日已失宠的云昭训,心中不禁有些暗暗得意,故意道:“哦?昭训云氏?本宫怎么不认识呢?”说罢一偏头向李嬷嬷道:“嬷嬷,咱们东宫之中何时有了这样一位人物?”
李嬷嬷跟随元佩琳多年,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抿嘴一笑,屈身道:“回娘娘的话,三月前咱们东宫之中确实来了一位新人,封为云昭训,赐居云涟殿。因着这位云昭训并不怎么出门,太子爷也没怎么提及过,而娘娘您忙着侍奉太子爷劳累,自然是无暇记挂了。”
“哦?原是这样。这倒是本宫的疏忽了,差点认不出这位妹妹。”元佩琳抚摸着自己小指上的护甲,脸上尽是得意。
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云凌怎会不知晓其言语刻薄之意。也无非是近日元佩琳受了宠幸,而自己却不似刚入东宫时的风光,是以处处言语调侃挤兑罢了。想想元佩琳失宠多年,此时不过受宠几日便这般得意,云凌心中只觉甚是无聊可笑,自然也是不怎么生气的。
于是谦卑道:“妾身身份低微,怎敢劳太子妃娘娘记挂。”
元佩琳一挑眼,不屑一笑,道:“起来吧。”
“多谢太子妃娘娘。”云凌正待起身,却见一旁面色惨白,紧咬下唇的静熙,不禁心中酸楚。
“不知静熙郡主…”云凌小心试探道。
元佩琳凤眼微扬,抚了抚袖上的金线牡丹,媚笑道:“静熙郡主顽劣不堪,还对本宫不敬。不懂规矩是小,可有违孝道事大。本宫身为嫡母,既然今日遇到了,自然是要好好管教一番。怎么,难道云昭训对此事有什么异议?”
“妾身不敢,”云凌屈一屈身子,“能得娘娘亲自管教,是静熙郡主的福气才对。只是,静熙郡主年纪尚小…”
“正是因为年龄尚小,所以更该严加管教。若是便从小放任不管,长大了那还得了?”不待云凌说完,元佩琳已起了身,纤纤素手抚了抚裙裾上的花纹,并不抬首:“云昭训,你说是么?”
此刻即便是傻子,也能看见元佩琳嘴角微微翘起的一抹冷笑,此番定是故意为难。静熙郡主只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小姑娘,何来顽劣不堪一说?
然而此刻她甚为太子妃,即便是这般无事生非咄咄逼人,云凌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将又一次跪地,略带恳求道:“是。但是还请娘娘怜悯郡主年龄尚小,原谅她这一回吧。妾身回去定当对郡主严加管教。”
“哦?你管教?”元佩琳面色微疑,而转瞬便恍然大悟,眼角露了一丝窃喜,饶有兴味地望着云凌道:“瞧瞧本宫的记性,倒是忘了,听说成姬身子不爽快,静熙郡主如今乃是住在云涟殿,由你负责照顾的。”
云凌听闻这话,心一沉,已知元佩琳此时定是要将这满腔的愤恨发在自己身上了。然后眼角瞄到静熙,却又实在于心不忍,只得将心一横,清冷道:“是。都是妾身管教不善,才让郡主冲撞了娘娘,妾身愿代郡主受罚。”
“云姨娘,静熙没有错,”身旁小小的人儿却在这时开了口,适才被紧咬住的嘴唇沁着滴滴血印,原本甜美的声音此刻也透着嘶哑,“太子妃娘娘,您此般无理惩罚,实在难以服众。静熙明明是无心之错,是娘娘您指鹿为马,不依不饶。”
在场之人听得这话,无一不惊诧错愕,尤其是元佩琳的脸上,渐渐浮起了愤怒与不安交织的表情。
按说元佩琳身居妃位,又乃太子正妻,静熙郡主唤别的姬妾只作“姨娘”,而对于元佩琳则原该唤她一句“母妃”才对。而此刻静熙却执意只称太子妃娘娘,二人亲疏一目了然。而云凌已与静熙相处一月有余,却也不知这样小的孩子竟已有这样多的心思,能这般看透明辨黑白是非,且伶牙俐齿。
“放肆!”许久,元佩琳已气极至全身颤栗,纤纤玉指摇摇晃晃地指着静熙郡主,转而又向云凌道:“好你个云昭训,这话定是你教她的,是不是!”
“妾身…”
“没有人教静熙这些话。”静熙稚嫩的脸上现出了与年龄很是不符的坚毅之色,一字一句道:“静熙只是照实说罢了。娘娘若是觉得静熙说的不对,大可以等父亲下朝归来,请他来做个公正。”
秋日午后的阳光肆意洒在元佩琳的华丽衣衫上,映射出各色的光彩,衬托着她早已失了血色的僵硬的脸。
东宫唯有静熙郡主一个孩子,人人皆知即便她的生母成姬算不得受宠,可杨勇待这个亲生女儿确实视若掌上明珠一般,绝不容许她受得半点委屈。若是让太子看到元佩琳这般惩罚静熙的情景,想一想都不禁要倒吸一口凉气。
元佩琳饶是心中慌乱,却仍是依仗着这般尊贵的身份不愿俯首。她强定了下心神,脸上浮现出很不自然的强硬笑容:“呵,小小年纪,犯了错误不知悔改,竟还知道抬出太子殿下做护身符。本宫适才不过是略施小惩,你便这般颇有微词,看来这惩罚还是轻了!”
“娘娘,”李嬷嬷是个精明的人儿,早已知道若是再这样闹下去定会无法收场,连忙劝道:“娘娘何苦为了这等小事坏了心情。”
可元佩琳乃是从小骄纵惯了,哪里听得进去李嬷嬷这般苦口良言,反而大发脾气道:“怎么,连你的胳膊肘都要冲外拐么!”
“奴婢不敢!”李嬷嬷吓得一个激灵,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她乃是元佩琳母家之人,在元佩琳身边是颇有头脸的人物,似是清雨殿的半个主子。她这一跪,清雨殿的婢女们也都诚惶诚恐,跟随着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娘娘息怒!”元佩琳身后乌压压的一片人齐声道。
云凌心知元佩琳并不是顾全大局之人,若是再逞一时之气,她定会不计后果图一时之快,狠狠惩罚自己与静熙。待不到太子前来,自己与静熙大抵早已没了半条命,即便要来公道又有何用呢?
于是俯首道:“请太子妃息怒,妾身甘愿为静熙郡主受罚。”
“你受罚?”元佩琳气急而笑,冷冷道:“看不出,你还是个不怕死的。既然你执意如此,本宫今日就成全你!来人啊!”
“人就在这,你想做什么?”
远远,一个清朗的男声传来,不禁让云凌心头一颤。
是他!是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