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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黑云翻墨欲遮光(一)
    “静熙,你先回房中歇息,姨娘有事情要和碧月说。”云凌在佩儿的搀扶下走向高处,一拂华贵的衣衫回身落座,淡淡道。

    静熙依礼告退,佩儿在一旁举着蒲扇为云凌扇风。空荡荡的下殿之中只剩得碧月一人,瘦弱的身躯不禁微微颤栗。

    “娘娘…”碧月已感到了气氛的不对,不禁颤声道。

    “你紧张什么?”相比于适才面对杨勇和杨静熙的似水柔情,此刻的云凌倒像是十足的变了一个人。

    只因她已知道,自己的善良与仁慈,只该留给同样善良与仁慈之人。

    “奴婢…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说罢便一个踉跄跪在地上,哆嗦不已。

    回殿的路上与佩儿说起昨日一事,二人均觉事出蹊跷,便不禁疑到了碧月身上。云凌本也只是试一试她,却不料得她竟吓成这般模样,可见其中必有隐情。

    “我并没说你做错了什么,只是有些事情要找你问上一问。”云凌的秀眉越发紧蹙,冷然道。

    她今日因着杨勇而穿着华贵,又郑重梳妆,不似平日那般素雅平易近人,反倒不自觉地便透出了身为太子得宠嫔妃的威严。宫中女子又多恃宠而骄,云凌昨日才复恩宠,碧月见她今日这般冷言厉色,自然是心中恐惧。

    “奴婢定然…知无不言…”

    “很好!”云凌打断她的话,问道:“不过你也不必害怕,你只好照实说便好了。我问你,昨日为何要带静熙郡主出去?”

    碧月咬了一咬下唇,带着哭腔颤声道:“回娘娘,是郡主非要出去放风筝,奴婢身份低微,如何能拦住…”

    “哦?是么?”云凌显然是并不相信她的话,不经意地址抚着自己的护甲,低眸道:“你是何时带郡主出来的?”

    “是用过午膳,才过了午时…”

    云凌冷笑,低头不语。佩儿却是嗤嗤笑上了:“昨日若说早晚,倒是还有几许风。才过午时日头正旺,一丝风都没有呢。郡主却想放风筝?碧月姐姐,你的意思是郡主是傻子么?”

    冷汗丝丝地从碧月秀美的额头沁出:“奴婢不敢有此想法!可是郡主小孩心性,只晓得放风筝有意思,可她确实不知道什么天气应当放风筝啊!奴婢拗不过她…”

    “就算如此,云涟殿在东院,你怎么就带了郡主去了西院放风筝呢?不嫌远么?”云凌冷眼瞧着碧月此刻颤栗的不成样子,心中并没有一丝同情。

    碧月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已似蚊子一般低微:“本来是在东院的…可是跑着跑着,便到了西院…”

    云凌才要发火,却见沉星进了殿来,疑惑地望了一眼碧月,而后禀报道:“娘娘,寒烟阁的成姬求见。”

    成姬?

    不得不承认,即便静熙郡主玲珑可爱,近日在云涟殿很是懂事,也陪云凌打发了不少无聊的日子,可对于她的生母成姬,那般深沉算计的心机,云凌仍是心中不喜。

    她来做什么?

    碧月仍在呜呜哭泣,云凌不免心中厌烦,道:“好了,碧月,你先下去吧。无事不必出去,待会儿我再派人来通传你。”转而对沉星道:“请成姬进来吧。”

    一月未见,成姬虽早已不似那日的憔悴不堪,可仍是不复往日风采。一袭银线素裹的外袍,配上了几只毫无点缀的金钗,加之今日似是素面朝天的淡淡妆容,暴露了成姬已近三旬的年龄。

    成姬才一进门,便叩首行了一个大礼:“拜见云娘娘,恭喜云娘娘。”

    不知为何,云凌感觉今日的成姬有些怪异,又见她行了这般大的礼,很是为难:“成姐姐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成姬以往很是张扬,丝毫不因为自己身份低微便如东宫中的其他姬妾一般对几位娘娘唯唯诺诺。可今日却不知怎地甚是谦卑,竟身形颤栗地起了身,道:“多谢娘娘,恭喜娘娘。”

    云凌见她不知怎地竟有些紧张,只当是自己昨日得太子殿下宠爱,许是成姬多了些敬畏之心,于是摇头玩笑道:“成姐姐真是好灵的消息啊。”

    成姬在佩儿的引领下坐在了下殿铺了鹅羽软垫的梨花木椅上,低眸垂首道:“哪里是妾身的消息灵,现在东宫之中,谁不知道云娘娘又得宠眷,个个都看得眼红呢。”

    成姬今日这般打扮,这话中又透着些酸楚苦涩,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自从上次成姬非要将静熙郡主送到自己的云涟殿,云凌事后细细思索,便已知成姬此人城府颇深,言谈举止间俱是有所目的。所以今日一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不禁微微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女人,她今日又想做什么?

    不过云凌自是不愿戳穿什么,也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回着话:“是嘛?那我倒真是不知。那姐姐你可也看我眼红?”

    云凌此话虽然只是无心,可这字眼儿落入了成姬耳中,却像根针似的刺得发痒。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成姬纤瘦的手紧紧握拳,露出了一条条蜿蜒交错的青筋。

    不过成姬向来不是把心中所想挂在脸上的人,只那么一瞬,便旋即恢复了那谦卑的神色,恭敬道:“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娘娘福泽深厚,哪里是妾身能比的。您能得宠,妾身只会为您高兴呢。”

    云凌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不过也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便转了话题:“姐姐今日来我云涟殿,就仅仅是为了恭贺我吗?”

    成姬一听这话,匆忙放下了掌中的茶杯,又起身盈盈地跪地,恭敬得恨不得将头埋进土中,哽咽道:“妾身不敢欺瞒娘娘。妾身是听说昨日…昨日静熙被太子妃…请娘娘恕罪,妾身与静熙母女连心,实在是心疼得不得了...”

    云凌这才反应过来,成姬乃是心疼自己的女儿,这才满脸的酸涩苦楚。想到静熙寄养在自己殿中却被元佩琳那般刁难,而自己今日却又误会成姬图谋不轨,云凌不禁心中大是愧疚,忙示意成姬身旁的侍女扶她起身,道:“原来姐姐是为了静熙。昨日当真是我的不是,没能保护好静熙郡主…”

    只一瞬间,伏在地上的成姬已眼泪涟涟,不过她并未起身,语气中颇有哀求之意:“求娘娘…求娘娘能让妾身见静熙一面!妾身…妾身只有这一个女儿…”

    这话颇有些强词夺理,当日明明是成姬非要将女儿送来云涟殿,今日怎么说得好似自己阻断了她二人的母女之情一般?云凌秀眉一蹙,虽心中不悦,不过并未当回事,只当是成姬关心则乱便口不择言,于是安慰道:“这有何难?姐姐先快起身吧。”说罢又吩咐佩儿:“快去将郡主寻来。”

    “是。”佩儿行了一礼,便退下去寻静熙郡主了。

    不知是否是双膝未愈的缘故,成姬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得很是艰难。侍女一边搀扶一边安慰道:“娘娘快些起身吧,切莫过度伤怀。您也不必这般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