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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晋王胜归旗鼓扬(二)
    “四弟,说真的,你别取笑你三哥。你现在觉得无所谓,那是因为你还没上过战场,没见过横尸遍野是什么模样…唉,”说罢杨俊撂了筷子,目中尽数流露出悲悯之色,连连摆手道:“想起来,连吃饭都吃不下去。”

    杨秀很是不屑,皱了一皱粗犷的眉头,讥讽道:“行军作战么,哪有不死人的?难不成靠些酸腐书生,讲些什么大道理,便能平定天下了么?”

    杨勇已适时地凑了过来,见杨秀这般竟这般看轻人命,无奈叹气道:“四弟,治国之道,并不是只靠武力的。《孙子兵法》谋攻第三篇第二段,是如何讲的?”

    虽然杨勇并不如杨广那般骁勇善战,但杨秀对于这个一直照顾自己的大哥心中很是尊敬,所以杨勇说的话,杨秀皆会虚心听教。听得这话,原本一个魁梧的汉子不禁羞得面红耳赤:“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杨勇点了点头,道:“四弟虽然不喜诗书,孙子兵法倒是读的熟。不战而胜,才是强国之根本。只要动用了武力,便均不是强国的上策。”

    即便此时杨秀也认为杨勇说得有几分道理,可脑中多年的观念怎可一时改变?心中犹自不服,喃喃道:“大哥这话的意思,仿佛是一些纸上谈兵之人便可治国,不需身强力壮的将士了。”

    杨勇无奈一笑,摇一摇头:“四弟,治国之道,可不仅仅是行军打仗之事。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若要治国确实需要身强力壮、又有谋略的将军武士。”

    杨秀虽身强体壮,今年又新娶了正妃长孙氏,可从性子说来,也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孩子而已。何况他自小便不像杨勇那般喜爱读书,只习武成痴,自然也并不识得过多的大道理,故而杨勇的大道理他也只听得一知半解。

    杨勇知杨秀虽脾气暴躁,可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只是年龄尚小,并不过分明白是非罢了。所以也不强求,转而向秦王杨俊道:“三弟,无论如何,你倒也是不负圣谕,又平安归来了。此刻阖宫欢庆,怎么也不该哭丧着脸。”

    杨俊面容微微发颤,只苦笑地摇晃着手中的金樽杯:“是啊,是啊,平安归来。”

    他因信佛的缘故,一向心地善良,最是见不得别人受苦。是以当年他因年长搬出大兴宫中另开秦王府邸时,宫中侍奉他的旧人都泣涕涟涟,怎样也不肯离弃这位善良的主子。

    杨俊只要一想到前些日子横尸遍野的南陈旧城,便是忍不住心如刀绞。当初文帝竟让他亲赴战场,也实在是让他比死了还难受。即便此刻有二位亲如手足的兄弟陪同,也仍是闷闷不乐。

    兄弟三人各有想法,还未来得及一一说明,独孤皇后的目光却已冷冷射来:“今日我大隋大胜而归,你们兄弟三人不向功臣道贺也就罢了,怎地还一个个都愁着一张脸?难道不高兴么?”

    宫中只有杨勇、杨广、杨俊、杨秀、杨谅五位皇子,且均为独孤皇后一母所生,然而独孤皇后对他们的态度却有着千差万别。

    杨广文韬武略,聪慧机智,孝顺帝后,善待妻儿,自是最得独孤皇后的欢心。

    杨勇身为长子,在帝后心中的地位自也是不一般的。当年文帝与独孤皇后未成大业的艰难之时,全是这个小小年纪的长子在旁陪伴。创国艰辛,杨勇自然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头,故大隋初立之时,帝后便封他为太子,位居东宫。

    独孤皇后唯独对他娶妻纳妾之事颇为不满,然杨勇不仅不听劝告,还屡屡纳妾,加上云凌的缘故,使得独孤皇后对杨勇始终有些耿耿于怀。

    而杨俊太过软弱,一点没有帝后开创盛世之霸气,杨秀又太过头脑简单,每日只知习武练功,丝毫不肯在读书上下一点心思。杨谅年龄尚小,可如今便已看出是个资质平平的孩子,是以虽为幼子,独孤皇后却也只是平平待之,远及不上对于杨广的疼爱。

    三人无奈,只得慌忙起身拱手道:“儿臣不敢。”

    即便脑子再笨,也能听出独孤皇后的言外之意乃是说自己三人并未向杨广道贺,反而在一旁窃窃私语,失了皇家脸面。但杨秀一向直性子,最是看不得杨广那般九曲心肠,二人一向不和,怎会主动向杨广道贺?于是干脆撂杯,甚是恭敬的向对面的高颎抱了一拳:“此次我大隋得胜,可喜可贺!早就听闻高大人乃是行军打仗的奇才,秀一向敬佩不已!还望以后若得机会,能得高大人指点一二!”

    高颎不知在思索什么,一双眸子始终迷离,直至此时身材魁梧的杨秀向自己行礼才回过神来,自是吓了一跳。他适才神游,哪里晓得独孤皇后说了什么,对于杨秀此番行礼感到很是莫名其妙,且受宠若惊,慌忙起身回了一礼:“哪里,哪里。蜀王殿下过誉了,老臣万万不敢当。”

    独孤皇后见这个儿子竟公然和自己作对,简直鼻子都要气歪了。可事情缘由却又不便明说,总不能将自己对于杨广的偏爱之心公之于众。她也不晓得高颎适才心不在焉,见他从容受礼当众扫自己的颜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于这个父亲的故交一时之间竟心中添了几分厌恶。

    杨秀哪里顾得杨勇和杨俊二位兄长一个劲儿的冲自己使眼色,反而孩子心性,边斜眼瞄着独孤皇后的怒容,边得意洋洋昂首挺胸朗声道:“高大人何必过谦呢?人人皆知,此次打败南陈,高大人乃是功不可没!”

    这一句话,简直是将高颎推到了风口浪尖。即便杨广一直忙着应酬,却也不可能听不到杨秀这故意扬言了。

    高颎年轻之时便是独孤皇后之父独孤信的家臣,如今已年近五十。他多年为官做臣,虽自己是忠厚之人,然耳濡目染,怎会不明白这宫中官场的算计?而独孤皇后又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

    只独孤皇后与杨秀的一个眼神,他便已回过神来,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连忙行礼恭敬道:“老臣着实不敢!”

    杨秀这样急性子的人这般恭敬说话实属难得,可高颎却不领他的情面,自是让他心中气恼:“有何不敢?高大人,本王少有敬佩之人。本王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

    他这一喊,自是将阖宫之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