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聪慧,自然是知晓其意:“是。殿下前几日去过兰若寺,我不在兰若寺的事情定然已经被独孤皇后知晓了,恐怕现在东宫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之下。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
云定兴点了点头,正待出门,却又突然犹豫道:“那你如今已回到云府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太子殿下呢?”
心中有无数个念头在告诉自己,太子殿下思念成疾,若得知自己已回到云府定然会冲动不已,所以此事定然不能让他知晓。
然而魂魄却像被钩离了身躯一般,即便心中如何坚持,手上却一点没受控制!
纤纤素手执起一只玉笔,娟秀的小字密密麻麻地落在了淡黄色的信笺之上。
“劳烦父亲,定要将这纸条亲自交给太子殿下。”
云定兴郑重地点了点头,回身离去。
***
东宫。
卷翘宫檐上的残雪在冬日暖阳照耀下正徐徐融化,滴滴答答地雪水欢快地向下跳跃着,落在白玉石阶上清脆作响,弹奏出一首极为欢畅的曲子。
杨勇的心情也似这水滴一般跳跃不定,始终是沉不下心来。云凌离了兰若寺,他又是喜悦,却又担心。喜的是她不必再受那苦楚,忧的却是她如今身在何方?自己好不容易才寻着了这个地方,然而却是晚了一步。
“殿下,高娘娘唤您去洛水殿呢。”杨勇正沉思着,子衿却走进书房,仍是一袭白衣,请示道。
“哦?有什么事么?”杨勇微微蹙眉。
“那高娘娘倒是没说。不过看样子仿佛是很严重的事情,派来传信的人急匆匆地呢。”
杨勇一向敬重高洛卿,倒也不疑,便直奔了洛水殿。
“太子殿下万安。”
“不必多礼。”远远地,高洛卿便面露喜色,竟破天荒地对着杨勇行了一个叩首大礼。杨勇一惊,连忙双手搀起了她,然而却见远处一个熟悉的面孔,见得他扶起了高洛卿,竟是面上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杨勇一偏头,瞬间一愣,慌张地望着一眼高洛卿,似有责怪之意,又转而对那人道:“高大人,你…”
高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叩拜行礼:“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杨勇连忙屏退了殿中伺候的下人,面上极为难看的登上了上殿主座:“高大人,你想来洛水殿看高良娣,怎么也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若是…”
高洛卿却轻盈一笑,散黛随眉广,燕脂逐脸生,娇声打断道:“殿下,您误会了。今日,颎…家兄今日来看妾身是虚,为您传信才是实。”
“传信?”杨勇一愣,并不解其意。
高洛卿笑而不语,只是冲着高颎一点头,高颎便从怀中取出了那封淡黄色的信笺,由子衿呈了上去。然而杨勇本是不太自然的神色,见了这信却蹭地一下起了身,面上透露出无限欣喜!
信上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月影单,雁影单。并对花期问哪堪?残荷半月湾!
这半阙小词,正是当日自己初见云凌所做,如今挂在云涟殿云凌房间的那半阙《相思令》!除了云凌,再无几人知!
相思良久,本都快放弃希望,怎料此生还有机会再与佳人度年华!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此刻欣喜的泪水确实止不住的往出涌。他急忙下殿,双手摇晃着高颎:“高大人,阿凌在你府上?”
高颎年龄几乎比杨勇长上二十岁,见得这年轻人这般欣喜若狂,心中又是想笑,却又是酸楚。他与高洛卿对视一眼,拱手徐徐道:“回殿下,云昭训不在臣的府邸,而是回到了云府。如今处境已经安全。她派人送书信来,便是请殿下不要再担忧了。只是…殿下不宜声张此事。”
其实云定兴本是觉得此事极为重要,定然要亲自将书信送到东宫才好。然而人已走到东宫门前,却不禁又犹豫了下来。这独孤皇后现在日日盯着东宫,自己前几月已然出入的十分频繁。在女儿失踪的这个节骨眼前来,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女儿就在自己的云府之中么!
灵机一动,便想起了同是在朝为官的高颎高大人。二人虽然一文一武,从前的来往也并不深,但女儿失踪以后,高颎也在高良娣的连连示意下为打探自己女儿的下落费了不少心思。虽不晓得高良娣与自己的女儿同侍一夫到底相处如何,不过想来殿下肯请高颎帮忙,他定然是殿下可以信赖之人。于是转而回身去了一趟高府,将这书信转呈给了高颎。
高颎虽知此事是个烫手山芋,不过自己的妹妹曾嘱托自己,所以便也不好推辞,自然是不负所托,将这书信呈进了东宫之中,交给了自己在洛水殿的妹妹。
听他说完这事情的经过,杨勇欣喜若狂,连连点头。他晓得轻重,自然是不会声张了。
不过片刻又微蹙眉头,但口中却也并不带责怪之意,只道:“高大人,你该先到书房呈给我才是。虽然…虽然你是来看高良娣的,不过你不与我打一声招呼,终究是不合规矩,容易被人…”
高颎一拱拳,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只是殿下身份非凡,身边的人也多…”
杨勇听得这话,自然是什么不满都没有了,竟亲自扶了高颎落座,脸红道:“难为高大人竟然考虑的如此周全。”
高洛卿见得他二人这般客气,又听闻了云凌安好的消息,自然是心中高兴。“殿下,你便别怪哥哥,他也是适才刚到。一听是有云妹妹的消息,我便遣了奴才去寻您过来呢,所以妾身也并没比您提前知道。”
杨勇被她说破,更是心中羞愧,连连点头。“高大人,可还有其他的消息么?”
“哎呀,”高颎猛的一起身,笑道:“适才殿下那样高兴,老臣险些忘了更重要的事。殿下若是听闻了这个消息,定然会更加高兴的。”
“是什么?”
高颎一回身,竟亲自去门外看了一圈。见并无闲杂之人,才放心地回到大殿之中,轻声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云昭训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
三个月的身孕。自己只宠幸过云凌一次而已,那便是在三个月前,她失踪的前一日!
杨勇只是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难道当真是上天眷顾么!欢喜过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高颎是过来人,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意,只微笑着安抚。而高洛卿望了一望自己的哥哥高颎,心中却不知怎地莫名有种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