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子妃失了孩子?”萧筎玉手轻轻掩嘴,水剪的眸中流露出无比的惊讶之色:“儿臣怎么没听闻此事?”
独孤皇后眉心的花钿已然紧紧蹙起,眼角的细纹又随之深了几分,连连摇首道:“你不知也是正常。琳儿…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连她自己都还未来得及知晓这身孕之事,便…”
萧筎明亮的眸子轻轻闪烁,眼底不禁溢出了几分怜悯,轻轻叹道:“竟有这样的事…唉,如今太子妃定然是伤心坏了。”
“伤心又有何用?”独孤皇后一想起前几日元佩琳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的气儿便不打一处来:“从前本宫总说,太子妃的性子太任性了些,若是能像你这般温婉体贴便好了。可是私心里却又想着,勇儿原就容易糊涂,哪里比得广儿,琳儿这样的性子,倒也不至于吃亏。谁曾想…任性娇蛮的时候脾气硬得很,如今才遇到点事儿,便连琳琅殿的大门都不肯出了。”
萧筎微微一叹,见独孤皇后的面上带了几分愠色,只得轻轻上前,柔声劝道:“母后也不必太过担心了。设身处地想想,儿臣也是生养过的人,平日里昭儿磕了碰了,儿臣便是万分心疼的,更不要提太子妃多年未育,如今好端端的孩子便那样没了,也难怪要伤心了。想必过上一段日子,太子妃自然便能解开心结了。”
独孤皇后见萧筎好言相劝,轻轻拍一拍她的手,语气也柔缓了下来:“你说的道理,本宫如何不知呢?只是你也知道,琳儿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怀上皇孙,皆是因为她的身子一向不济。如今她这般自暴自弃,哪里有不伤身子的道理,本宫是怕待她来日想开,便也晚了,再也没有机会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萧筎轻轻屈身,笑道:“母后嘴上虽然责怪太子妃,可是心中却不知有多疼她呢,处处为她打算着。只是…”萧筎明眸一眨,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牵强道:“这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便没了呢?”
独孤皇后面上的温和之色突然一敛,眼神中的温度也逐渐下降,几乎凝结成冰:“筎儿,你不知道,东宫有位天下第一美人,云昭训么?”
萧筎眉心一跳,顿时怔住。
云凌…这个女子,她怎可不知?
无论多么性情柔婉,蕙质兰心的女子,终究是离不开妒心的。只是有的女子妒心较轻,又善于掩饰,才博得了贤良大方的名儿。而如独孤皇后这般,便是妒心极重,且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了。
萧筎也是女子,自然也有妒心。晋王杨广唯爱一妻萧氏,这样的佳话在城中可谓是家喻户晓,无论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亦或是王公贵族家的千金,都对于萧筎十分艳羡。而独孤皇后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特别器重与杨广,也十分喜欢萧氏。
她本没有妄想过,此生可以有如此的荣幸,只作自己丈夫唯一的女人。看久而久之,她便越来越害怕失去他…
直至云凌,那个女子的出现…王府里诸多美艳娇娘,杨广从未有过半分念想,而唯独那个云凌,那样轻而易举,便夺走了他的心!
云凌被赐婚给东宫太子,萧筎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心中这个影儿,却老是再那晃着,永远都赶不走。
更何况,云凌被赐婚后,杨广宿醉的那几日,她都一一看在眼中…
萧筎常常往重阳宫来,对独孤皇后百般孝顺,可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贤良,更是受了丈夫杨广的授意…
她,要将东宫女人的形势,打探的清清楚楚!
因为独孤皇后对杨勇最为不满的,便是东宫之中无数的女人,可如今的程度还远远不够。只有利用那些女人的斗争,让独孤皇后对于杨勇完全厌恶,她才有可能转过头来扶持杨广!
可萧筎没料到,今日独孤皇后竟提起了云凌。掩藏已久的酸意化作浓烟雾霾,将自己的心团团围住…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十分牵强的笑容,声音有些僵硬道:“儿臣知道。”
独孤皇后看人极准,才一见萧筎的反应,便微微蹙起了眉头,面上的凝重之色愈发浓郁:“是了,你怎么会不知?就连广儿,当初都差一点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你…也算是受了委屈。”
萧筎微微低眸,轻轻摇首,故作淡然道:“母后,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王爷对儿臣一如从前,儿臣也并未受什么委屈。”
独孤皇后的面色这才稍稍松缓,颔首道:“本宫知道。广儿不过是一时糊涂而已,只需想通了,便也过去了。”
“不过,”萧筎轻轻一叹,有些假意道:“云昭训,听闻也是大家出身,性情温良的女子。太子妃的孩子,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有什么相干?”独孤皇后的玉指逐渐收拢,紧握成拳,银牙细咬道:“琳儿的孩子,便是被她害死的!因为她,那时也有了身孕。就在半月前,她已然生下了皇孙!”
“什么?”萧筎心中微微一颤,顿时有些愣神儿。
萧筎此时来重阳宫虽说是另有所图,可终归,她的温婉贤淑也不是装模作样,城府也是极浅的。晋王府中唯有她一个正妃,她哪里晓得这女人之间斗争的可怕?而独孤皇后说什么,她便也信了什么,削弱的身形不禁一凛。
她虽对云凌心中隐含妒意,可却也万般没有想到,云凌的手段竟然这般毒辣!
“那,太子妃知道吗?”半晌,萧筎才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轻声问道。
“她从前,自然是不知道,否则也不会那般想不开了,”一丝带有寒意的笑容从独孤皇后的嘴角逐渐蔓延开来,冷然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可是如今,本宫已然尽数告诉了她。云凌,她也没有几天好日子可以过了。”
“母后思虑周全,”夏日炎炎,萧筎秀眉的额上不禁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可背上却觉得十分寒凉,牵强笑道:“既然太子妃失子并非天意,乃是人为,那么太子妃也理应得来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