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佩琳感觉自己的腿仿佛已经失去了控制，只不听使唤地一步步向前，跌跌撞撞地便冲出了暗室。
阳光重现，照耀在元佩琳云鬓间的金钗之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然而她心中的那层浓浓的阴霾，却是久久无法消散。
“娘娘，”李嬷嬷连忙小心翼翼地搀扶住面色憔悴的元佩琳，低声劝道：“娘娘，您的身子要紧，还是先回琳琅殿吧。”
元佩琳的一双眸子已然哭得红肿，酸涩不已。她轻轻抬眼望着天，只有刺眼的疼痛感，有些干裂的嘴唇轻启，喃喃道：“嬷嬷。你说，若我是无意，害死了云昭训的孩子，太子爷会怪罪于我么？”
“娘娘，不可！”李嬷嬷漆黑的瞳孔瞬间放大，搀扶元佩琳的手臂力道也是大了一些，急忙摇首道：“娘娘不能如此冲动！”
杨俨的出生，乃是东宫这样多年来最大的一件事。有哪个孩子，能有幸在御书房出生，还得了陛下的赏识，当日赐名？更何况，杨俨的母亲云凌，在杨勇的心中，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
若是杨俨出了什么事…恐怕杨勇，当真是会失控，元佩琳怎能安然逃脱罪责？
元佩琳深深地望了一眼李嬷嬷面上的恐惧，嘴角终于泛起了一丝苦笑，极其痛苦道：“你放心，我并没有想对俨儿如何。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若是我失手害死了俨儿，太子爷不要我的命便是好事，我还如何能奢求他的原谅呢？”
她红肿的眸子早已干涸，此时欲哭无泪，只觉得眼中和心中都是一阵阵的刺痛：“可是换过来，她如今害了我的孩子，太子不仅没有丝毫的责怪，反而还在我面前替她竭力掩饰。公道，呵，什么是公道？太子殿下曾说，只要我安分，他会待我公道。我的孩子没有了，他说他会给我公道…”
元佩琳哭着哭着，突然放声大笑，痛心疾首道：“我现在才明白，这宫中，何曾有什么公道之说！我真傻，真傻…我已经不相信任何人，可我却一直相信他，因为他是我的丈夫啊！即便…即便我早就知道，他心中唯有一个云昭训，并不爱我。但他，他不该欺骗于我！而且，是这样大的事情！为何…为何连我的枕边人，都要欺骗我？”
即便是当时失了孩子，她也没有如今日这般，哭得撕心裂肺，淋漓尽致…孩子没有了，她固然十分心痛，可孩子，终归还会再有…可此刻，自己的这颗心已然碎成了粉末，又该如何恢复成原样呢？
李嬷嬷的眼角也不禁微微湿润，心疼地搀着元佩琳，嘴中却又不得不喃喃劝道：“娘娘，小些声儿，咱们先回琳琅殿再说吧。”
“不，”元佩琳一把甩开李嬷嬷的手，自己却险些站立不稳。然而她的目中满是坚毅，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要去云涟殿，我一定要讨个说法…云昭训对我的孩儿，可有过一丝愧疚之心？”
“娘娘，不可啊！”李嬷嬷连忙上前，拦住了元佩琳。
她知道，如今云凌刚刚生产完，据说身子也是虚弱得很。若是元佩琳在这个节骨眼过去大吵大闹，那定然会惹怒杨勇。杨勇现在之所以常来看元佩琳，这般上心，未必不是因着替云凌遮掩，心中难免有几分愧疚，可若是她惊了云凌的休养，这一点点愧疚，恐怕在杨勇的心中，一瞬间便变得微不足道了！
“有何不可？”元佩琳的眼泪仍然一颗颗地坠落着，嘴角轻轻抽搐着。
“娘娘，您先冷静些吧，”李嬷嬷轻轻摇头，又重新搀起了元佩琳的手臂，“云昭训，虽说当时也有利用您除去成姬之心，但却也救了您的性命。奴婢觉得成姬适才所说皆是实言，云昭训，也许当真是无意…”
“本宫知道她是无意，”元佩琳的目光突然冻结，沁出一股股的寒意：“她固然是无意…可是即便是无意，本宫也是因为她，才没有了孩子…难道她，不该对本宫心存愧疚么？”
李嬷嬷深深叹了一口气，摇首道：“娘娘怎知，午夜梦回，云昭训没有一丝愧疚呢？若是没有愧疚，她便不会自娘娘小产之后，从来没有来见过娘娘了。而且奴婢听闻，云昭训的胎像也一直不稳，焉知不是为了此事，耗费了心神…”
连李嬷嬷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能在元佩琳面前，尽力替云凌开解。不过，这一切的前提，自然是对元佩琳大大有利。
元佩琳的性子…她自小看到大，再是了解不过。若是自己不加阻拦，她定然会闹得天翻地覆！
“可再如何不稳，她的孩子，终究还是平安的生下来了…”元佩琳低首，轻轻叹道，“而我的孩子，却没来得及让我疼他一天…”
“娘娘，事情已经过去了，”李嬷嬷也心中难过，道，“娘娘即便找云昭训讨要说法，又能如何呢？小皇孙，终究是回不来了。娘娘还不如先回琳琅殿，调养好自己的身子，这样以后，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啊…”
孩子…元佩琳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即便自己再有孩子，那个孩子，在杨勇的心中，可比的过云凌的孩子？杨勇，可会真心疼爱自己的孩子？
元佩琳对杨勇，已然彻底的灰心，失望了…她如今唯一想做的，便是亲耳听到，这么久一来，云凌可有过一丝忏悔之心！
“我不会去吵闹，”元佩琳收回眼底的泪水，轻声道：“但是，我定然要去一次云涟殿，听她亲口对我说，她是无意的，她，十分内疚…”
李嬷嬷暗暗摇头，不理解元佩琳的想法。这样做，又是何必呢？这层窗户纸捅开，只能让所有人都受到伤害。
然而她既然允诺了不会吵闹，李嬷嬷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此时心中十分忐忑不安，但也只顺从地搀着元佩琳，慢慢向云涟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