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望着她这个样子，自然是于心不忍，只牵强一笑，道：“我何曾不愿理你。”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云姐姐！”灵儿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只用袖口擦了一擦鼻涕，忽然抽泣道：“高姐姐也告诉过我，勇哥哥你虽然喜欢云姐姐，但也会永远待灵儿好，所以灵儿从来没有去与云姐姐争，也从来没有嫉妒过云姐姐…”
杨勇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
“可是你喜欢云姐姐，便要厌恶灵儿么？你如今竟似是变了一个人，”灵儿清澈地眸子直直地盯着杨勇，反而让杨勇不敢再抬起头来：“你已经有许久都没有来看过我了，更仿佛一直在躲着我…勇哥哥，灵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杨勇知道，自己恐怕是再也无法逃避了。灵儿问出这句话，他却只能报以苦笑。
灵儿何其辜？他自然是知道，灵儿什么都没有做错。
错的，是这件事情，从一开始，这一切的一切，便都是错的…而他也从未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糟糕的一天，从一开始，他便将所有事情都想得太过简单了…
杨勇抬眼，望着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灵儿，深深吸了一口气。
今晚，一定要将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她…若是再这样下去，事情定然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想到这里，他的手指不禁紧紧握拳，骨节也因为他的用力而吱吱作响，青筋在那苍白的手背上一条条显露了出来。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杨勇深吸了一口气，才下了极大的决心，道：“你是我的妹妹。”
灵儿的嘴角泛起了一抹与她性格完全不符的苦涩之意，眉目之间也含了淡淡的惆怅，适才跌宕起伏的心情此时也微微平缓了下来，稳声道：“勇哥哥，我知道，虽然我是你的嫔妃，可你一直…一直只将我当做一个小孩子，将我当做妹妹。所以我早就知道，你以前说我年纪太小，待我到十六岁时，便临幸于我，那些话，都是假的…”
烛光下，灵儿的面容因激动而泛起不自然地潮红，她微微哽咽道：“可是，我却还是心存着侥幸，便这样等啊，等啊…然后我才发觉，我如今已经十七岁了。一年多了，灵儿便是傻子，也知道勇哥哥你是骗人的了。”
灵儿仰起头，望着紧紧阖目，似是十分痛苦的杨勇，道：“可是灵儿知道，勇哥哥是好人，所以心中想着，又或许是勇哥哥你原本无心骗我，只是因为你太爱云姐姐，所以心中，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可是，那高姐姐又如何会有了身孕呢？为何你能够容下高姐姐，便容不下灵儿呢？”
高洛卿之事终归是个极大的秘密，所以灵儿自然也不知道其中的关键。而杨勇也万万没有料到，正是因为高洛卿的身孕，才让灵儿添了这许多心思！
杨勇终于轻轻松开了手掌，额上已由于紧张和痛苦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望着泪凝香腮的灵儿，即便不忍，却终于还是开口道：“灵儿，你…你是父皇的女儿，是我的亲生妹妹，所以我不能…”
灵儿漆黑的瞳孔逐渐放大，杏口微张，因杨勇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而呆愣在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
杨勇的话，犹如惊雷划过灵儿的头脑，让她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而头脑之中，也变得一片空白。唯有杨勇适才的那句话，却还如魔咒一般，在她的脑中余音不绝，让她的头与心，都一点点地开始绞痛…
“不…”灵儿狠狠地摇着头，两手不自觉地抚着太阳穴，眉心紧紧蹙起，满脸不可置信道：“勇哥哥，这怎么可能！我有父亲，也有娘亲…”
“父皇曾为北周丞相，你娘亲当年，便是丞相府中的一位绣娘…”杨勇望着灵儿的样子，终于轻轻起身，强忍着心中的怜悯，一字一句道：“而你，便是父皇的私生女，也是我的亲生妹妹，大隋的公主。”
“不…不！”灵儿不可置信地望着杨勇，面上的血色已然逐渐褪去，似是一副被抽干了灵魂的躯体，苍白如雪。她嘶声力竭道：“这怎么可能！”
“灵儿！”杨勇紧紧蹙眉，下唇已然被自己咬出了血来。他大步上前，扶住灵儿削弱而又不停颤栗的肩头，沉声道：“你冷静一下！”
“这怎么可能！”
眼泪，犹如瀑布一般，随着心底长久以来的疑惑与委屈，在这一瞬间从灵儿的明眸中喷涌而出。泪水覆盖了她的整张面孔，将她娇俏面容上往日的明朗悉数洗刷，而苦涩之意，则顺着她的肌肤，逐渐沁入了她的骨髓之中…
“灵儿！”杨勇早已料到，灵儿定然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这样多年来，他都没有敢说出事情的真相。
灵儿虽然是一个小女孩儿，可她终究会长大，会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变成一个内心细腻的女人…她也会有感情，会想得到“丈夫”的宠爱…
纸里，也注定包不住火。这件事情，无论早晚，她都是必须知道，又必须接受的！
灵儿已经哭得近乎虚脱，身上已经再没有了一丝力气，只愣愣地坐在软椅之上，犹如一片纸人一般，听着杨勇将从前的事情娓娓道来。
“你也知道母后的脾气，是最见不得父皇有其他的姬妾的，所以当日你娘在丞相府中怀了身孕之后，自然是不敢声张的，只老老实实地告病，决定离开丞相府…”
“可是你娘孤身一人，若是不再丞相府做绣娘，便再没了生活的来源，何况肚子中还已经有了你…于是她临走前，便悄悄与父皇说了，而父皇，便给了她一笔十分丰厚的银子，让她能够将你平安的生下来…”
“可是后来你娘又遇到了将军，便是你名义上的父亲。虽然那时你父亲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军士，然而他和你娘两情相悦，并不在意她已经有了你，仍然愿意让你娘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也并没有与任何人提起过你的身世…”
“后来杨素率军与尉迟迥征战，你父亲也只得出征，你娘前来送行，却正巧见到了父皇正在城头，而父皇，也见到了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