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御医胸口正中挨了一脚，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而口中却仍念叨着：“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句句属实啊！”
文帝泛白的眉毛几乎要竖起，眸中满是愠色，怒道：“胡说八道，王良媛怎么会有身孕！”
“这…”那御医显得有些措手不及，道：“王良媛身为东宫嫔妃，这…”
震惊之余，文帝也略略平缓了心神。榻上的灵儿面色十分苍白，虽然还在晕厥之中，可面上却隐隐抽搐着，似是做了噩梦一般。而文帝的慈父之情，也在这一瞬间从心底源源不绝地涌出。
难道，是灵儿已经有了相好之人？
可若是灵儿怀有身孕的消息传了出去，她便不好再离开东宫另嫁他人了，否则独孤皇后大概也会起疑。文帝微微思索，便冷然道：“今日之事，不宜张扬。”
御医听闻这话，面上竟出奇的没有一丝疑惑之色，而是重重地叩首，颤栗着身子道：“微臣谨遵圣谕。”
王喜跟随文帝多年，文帝的秘密，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如今见着龙颜大怒，便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这一定不是殿下…”
“朕知道，”文帝摆一摆手，道：“勇儿虽然最近愈发胡闹，可是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他是断然不会做出的。”
文帝望了一眼灵儿，深深吸了口气，道：“灵儿来的时候，可有贴身之人跟随？”
王喜眼珠一转，道：“有，有。有个贴身的侍婢小梅跟着，此时在殿外候着呢，想来还不知道王良媛晕厥一事。”
“去，传她进来。”文帝冷然道。
小梅一进来，削弱的身子便颤栗不止，仿佛是早已感觉到了这殿中气氛的不对劲而心生恐惧，见到文帝连忙重重地叩首，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奴婢…”
文帝坐在正中，冷冷地望着她，道：“你不必紧张，朕只是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定然要知无不答。”
“奴婢遵旨！”不待文帝说完，小梅便又磕了一个头，道：“奴婢定然知无不言！”
文帝向王喜使了一个眼色，王喜便尖声细气道：“小梅，两月之前，毓灵殿可有过什么男人，与王良媛来往过密？”
小梅漆黑的眸子瞬间放大，有些迷惑地轻声道：“男人？公公这样问是何意？这东宫除了太子殿下，还能有什么男人…”
王喜身形一凛，望了一眼文帝愈发阴沉的面色，又转而道：“你这话是不老实。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不必隐瞒。无论你说什么，只要是实话，陛下定然不会怪罪于你。”
可小梅仍然是摇了摇头，道：“陛下明察，公公明察，奴婢说的却是实言！我家娘娘一向品行端庄，毓灵殿中怎么会有陌生男人呢！”
空气仿若在这一瞬间凝结，文帝只觉自己的胸口愈发憋闷，似是快要喘不上气来。心底无端端地冒出了一股无名之火，阵阵涌了上来：“那两月之前，太子可去毓灵殿留宿过？”
文帝天子之威尽显，小梅娇俏的面容已然吓得惨白，颤巍巍道：“没…没有过。如今太子殿下基本是留宿在云涟殿的，从不在其他妃嫔的宫殿留宿。不过两月之前…”小梅欲言又止，面上的血色一分分褪了下去。
“两月之前如何？”文帝迫不及待道。
小梅连忙垂首，不敢再面对文帝的眼神，慌张道：“不过奴婢记着，两月之前，殿下倒是在白日来看望过娘娘。”
白日？…
文帝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而那股怒火，却几乎要从胸口之中喷涌而出。
杨勇留宿于毓灵殿，从前也是有过的，可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夫妻之实，文帝也是对于他万般信任的。即便此刻真的看了东宫的记档，杨勇两月前曾留宿过毓灵殿，文帝也不一定十分相信。
然而小梅这样一说，文帝的心中却反而徒添了几分疑惑…
当年高洛卿生子一事，朝中便闹得沸沸扬扬，而文帝对于杨勇的所作所为也颇为不满。青天白日行夫妻之事，根本就是有违道义。而如今，小梅说杨勇曾在白日里去看望过灵儿，并且如今已经确确实实地证明了，灵儿竟然有了身孕…
这一切的一切联系起来，矛头都直直地指向了杨勇！
文帝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自己的儿子，如何能行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乱lun之事！
王喜跟随文帝多年，自然是善于察言观色的，见文帝的表情愈发沉郁，连忙冲小梅摆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小梅这次微微松了一口气，颔首应允，才盈盈退下。
出了勤政殿的大门，小梅一直砰砰直跳的心才微微放缓。伴君如伴虎，适才正是龙颜大怒之时，倘若自己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这条小命此刻都不知到底还是否能在了。
她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一味地低着头，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然而走着走着，她却看到一双精致的绣鞋，以及华贵的裙角正挡在自己身前…
“啊，萧妃娘娘…”小梅一抬眼，正见萧筎再此，连忙行了一礼，道：“晋王妃万安。”
萧筎一身正装华服，尽显王妃之仪，端庄而娴静地立于此处。见小梅出来，嘴角不禁挂着一抹笑，道：“如何了？”
小梅适才才平缓下的心又添了几分紧张，勉力笑道：“王妃放心，一切都很顺利。我们两月前便开始在王良媛的苦丁茶中放那东西，她的月信已有两月未至。小兰下的药时辰也恰到好处，王正好让良媛适才在勤政殿中晕厥了，去的御医也是王妃安排的人。奴婢适才也是按照王妃的吩咐，老老实实地说了，除了太子殿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去看望过良媛娘娘。”
“好，”萧筎的贝齿轻咬下唇，眸中添了几分坚毅之色，道：“如今，就快要大功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