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好像回到了从前,平静而毫无波澜。
杨晓彩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服务生生涯。两班倒的工作节奏让她累得根本没有精力去想其他事情。这样也好,至少充实的生活不会让自己去回忆那些粘合错杂的曾经。
现在的杨晓彩只有一个念头,多赚钱!年底迎接爸爸的回来!那些高高在上而日渐遥远的上流社会的人,就消逝在记忆的长河里吧。一开始的遗忘总会太痛,但是痛会习惯到麻木,最后无所谓。
因为杨晓彩的积极热情,很快就和茶餐厅里的人混熟了,就连后方厨房里的那些师傅都无一例外认识那个小巧逢人就打招呼的小姑娘。
杨晓彩自认做菜的手艺不差,但也局限于一些普通的家常菜。在茶餐厅工作后,她才知道自己那技术,简直就是渣,根本上不了台面。更何况,港式茶餐厅里琳琅满目的餐饮点心甚至是甜品,都像在杨晓彩的面前打开了一扇神奇的大门,让她好奇地想进去一窥全景。
厨房的梁师傅在茶餐厅已经工作了十余年,跟杨晓彩特别投缘,看出这个丫头对厨房的工作很有兴趣,特意开口跟老板要求把杨晓彩调到厨房帮忙后勤,甚至在抽空时很热心地教杨晓彩如何制作一道美味的点心或者甜品。
杨晓彩的生活从没那么的充实过,在美食这个领域里,她第一次有了欣喜和渴望。她喜欢亲手收拾那些食材的感觉,也喜欢食物在锅子里被翻滚的满足感,更喜欢精心制作的食物成型后飘香的兴奋。她虚心求教,认真学习,才进厨房短短半个月,就获许她制作的甜品可以上桌了。
一日午后,午餐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家三三两两坐在前厅补吃午饭。
杨晓彩还在厨房里练习如何将水果切得更加美观。
相处那么久,梁师傅早就把杨晓彩当自己亲生女儿一般喜爱。他特意替杨晓彩装了一碗热粥进来,轻轻放在岸边,“杨丫头啊,别弄了。先吃饭。”
杨晓彩放下水果刀,抬头灿烂一笑,“梁叔,谢啦。我马上就好。”
“杨丫头啊,你这么拼命干嘛呢!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看你去逛街喝茶找男朋友,天天泡在这厨房间里。”梁师傅真是理解不了。
杨晓彩端起梁叔送来的粥,大口地舀了一勺咽下,鼓鼓囊囊地说道,“做菜的感觉很好啊。我希望自己能再加把劲,让更多人喜欢我做的食物,那就太幸福了!”
梁师傅微笑着点点头,“以你现在的水平,就连熟食上桌也就时间问题,加油。”
“谢谢梁叔的肯定,都是您的功劳啦。我一定要好好感谢您一下。”杨晓彩三两口就喝光了粥,然后手脚麻利地将切好的水果装盘放酱,恭敬地递上来,“水果沙拉,您不嫌弃就做餐后甜点吧。”
梁师傅接过水果盘子,抬起手拍了拍杨晓彩的肩膀,“杨丫头啊,我会好好吃的。”
“嘻嘻……”杨晓彩幸福地笑笑,能被肯定,就是幸事。她很知足的。
结束晚班已经九点钟了,和大家挥手告别后,杨晓彩揉着酸痛的肩膀,迈着沉重的脚步朝公交车站牌走去。
路过人民广场,依旧熙熙攘攘地聚集着很多人。跳舞的大妈们开始收拾道具准备回家;腻歪的情侣彼此相靠,说着情话;纳凉的人们三五一群,谈笑风生地擦肩而过。
杨晓彩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永远充满着热闹和生机的世界,久久得,望出神。
广场正上方的大型液晶显示屏上正播放着晚间新闻,无非是哪些地方出了灾情,哪些地方的经济发展再创新高。
“下面播送新的新闻,作为本市的龙头企业,邵氏集团总经理形象的神秘管理一直颇受大众的好奇和关心。在三个月前忽然下课后,前不久再度回归邵氏集团的总经理被曝与一金发女子共度良宵一夜,直至第二天凌晨才离开女子家中。邵总经理对于女色一直避而远之,甚至一度传出gay闻。到底是邵家有喜还是掩盖事实的迷雾,本台将继续追踪报道……”
“哇!那个女的幸运死了,邵氏集团啊!这辈子真是值得了!”
“拜托,现在有钱人都喜欢玩一夜情,估计这个女的也只是个炮灰。”
“那个总经理是gay啦,为了掩人耳目故意闹这个花边新闻的。我朋友在邵氏集团工作,大家都私下传着呢。”
路过的人纷纷发表着对这则新闻的看法,只是孰是孰非,谁又清楚呢。
金发美女?杨晓彩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靳芷苇那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呵呵……靳芷苇还在努力挽回邵亦琛的心吧。也是,他们本来就有感情基础,更何况靳芷苇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这样的两个人才般配!
杨晓彩飞快地离开广场,不让自己有任何逗留。
差点错过末班车,杨晓彩气喘吁吁地冲上车门,刷完公交车,看了眼寥寥几人的公交车,缓缓朝车子的后排走去。
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杨晓彩将脑袋轻轻抵在玻璃窗上,看着街外的夜景飞快地划过她的视线。
恍惚间,杨晓彩好像看到自己的前面位置,有个熟悉的背影保持着跟他一样的姿势,散发着疲惫的气息。杨晓彩缓缓抬起手,想去触及那垮下的肩膀,却只摸到一手的空气。失望地收回手,杨晓彩望着自己的手心,忽然苦笑了一声,杨晓彩,你累傻了吧!
那一夜,空空无人的末班车,只载了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位置,一个疲累,一个心疼。杨晓彩伸手替他按摩着肩膀,每一记的力道都是她拼命想传达的元气。“辛苦了。”她记得,在他耳边轻语,他转头,在她的脸颊温柔一吻。那么美好的悸动,如此怀念的暧昧,只属于他们俩。感情也许就是在那时发了芽,长了穗,静待开花结果却黯然凋谢。
杨晓彩的双手靠在前面的椅背上,枕着脑袋。目光盯着自己的双脚,任由思绪飞散。许久,浅绿色的车地面上忽然被染上一滴硕圆的水印,“啪嗒……”,声音清晰无比地回想在她的耳际。
…………
此时此刻的邵家,已经毫无安宁,胡淑语叹气,邵宗睿皱眉,邵家上下所有家仆都是摒着气干活。倒是邵老太太不知为何,全程盯着自己的手机看。
邵亦琛的绯闻直接影响到股价的上下波动,十分不稳。公关部门甚至连夜开了紧急会议,拟定一系列应对政策。
唯独当事人邵亦琛不知所踪。
“各位不好意思啊,车子抛锚动不了了,可能需要大家自己回去了。”就在这时,公交司机忽然很歉然地对在座的乘客说道。
说是乘客,其实包括杨晓彩也就只剩下三个人。大家抱怨着下了车。
杨晓彩看了看四周,忽然发现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她凭着记忆走了几步,熟悉的小区,熟悉的小道,熟悉的楼层,许久未来依旧拥有着令人熟悉的味道。
杨晓彩出了电梯,看着保险门上依稀还残留着出租中几个字,她缓缓地走到铁门边,伸手搭住,结果发现铁门竟然没有上锁。
杨晓彩知道擅闯空房不太好,可是此时此刻,她好累,累到只想找个地方可以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她拉门进入,摸黑却熟悉地来到了客厅的沙发处。离开一个多月了,万幸,摆设都还没变。
杨晓彩坐在沙发上,黑暗中只有茫茫的看不清。可是大脑似乎自动打光,周围的空间瞬间亮了起来,房间的整个布局变得清晰起来。
在杨晓彩的前方是茶几,曾经她和邵亦琛吵吵闹闹间摔进沙发和茶几间狭小的缝隙里,她的整个身体都贴在了邵亦琛身上,火热得让她受不了。
正前方的墙壁上悬挂着电视,曾经她和邵亦琛还因为沙发与电视机的距离而产生过一次激烈的辩论。
左手边厨房,她常进进出出替邵亦琛做饭,那只烫伤邵亦琛右手的热水壶就放在案板的最里面。
与厨房几步之遥的就是浴室,杨晓彩忘不了邵亦琛手受伤时让她帮忙洗澡时遭受调戏的事情。
与浴室正对面的就是自己的房间,她还得那一夜被噩梦惊醒,邵亦琛温暖而有安全感的拥抱。
邵亦琛的房间就在隔壁,帮弟弟补习的第一晚,她看着邵亦琛趴在书桌上睡着的样子,心里满是感动而不曾注意的感情。
太多太多,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她跟邵亦琛的痕迹,相爱过却该擦去的记忆!
原来,关于两人的记忆,真的有好多好多,为什么她那么努力地花费时间,却依旧能毫不费力地轻易记起。
老天,你知道我要多努力,才能不去想,那些好,那些快乐吗!
杨晓彩整个扑倒在沙发上,再也按耐不住地掉起眼泪。“呜呜……呜呜呜呜……”声音从竭力克制到难以忍住,呜咽声越来越清楚。
“咔嚓……”就在这个时候,屋子的灯忽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