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彩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路过的第几个城市,她只是重复着踏入,观赏,离开的节奏。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驻留太久,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属感,杨晓彩本想在一个城市中收获些什么,却每次狼狈的逃离。
她的手机再也没有开机过,但是每晚伴着她入眠的,都是那只依然笑得没心没肺的小相公挂件。杨晓彩终于对靳芷苇的话感同身受,原来花力气忘掉邵亦琛,是多么困难而痛苦的事情。她尝试了无数次,次次失败。
离开邵亦琛十三个月零五天,我在哈尔滨。在新年的初始,我不怕死得来到全中国最冷的城市。裹了五层衣服去欣赏了这个城市最有特色的冰雕和雪雕。雪白而纯洁的世界让我依稀想起了那年婚礼的教堂。我记得很清楚,纯白的玫瑰将整个教堂装扮地亦如此刻般美好。今天,有个小朋友撞到了我,小小的,大概就三四岁的样子。她说,姐姐,对不起。因为这句话,我买了只气球送给她。旅行了那么久,遇到了太多的孩子,我时常在想,如果我的孩子可以来到这个世界,我会如何打扮她,教育她?我想,至少有件事是肯定的,我一定会很爱她,无比无比地爱她。亦琛,我在哈尔滨,我好想你……
杨晓彩身处旅馆的阳台外,冰冷的寒风刮得脸疼。她的手里紧紧攥着旅行日记,对着白茫茫的世界努力微笑着。
杨晓彩犹豫了很久,才按下了面前的门铃。毕竟,在这大年三十,一家团圆的时候,她一个外人忽然打扰,确实有些唐突。
但是,过节的气氛太浓厚了。哪怕是旅馆里也处处张贴着红色的对联和福字。天色才微暗,四处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响起烟花和爆竹的声音。她一个人对着渐渐冷掉的泡面时,心里从未有过的难受。
听到门铃声,女主人喊着“来了”,随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房门被打开,门里的人瞬间愣住了。
杨晓彩提着两袋礼物,微笑着说道,“芸芸,打扰啦。”
梁芸芸猛然将杨晓彩紧紧地抱进怀里,“晓彩,这一年多你跑哪里去了!”
杨晓彩瞬间泪崩……
梁芸芸的丈夫把这两个哭成泪人的女人拉进家中,不然他怕邻居都被惊动来围观。
杨晓彩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些,抱歉地笑笑,“这么突然打扰真是不好意思啊。可是我在哈尔滨没有其他熟人了,大过年的,一个人好心酸。”
梁芸芸用力地打了一下杨晓彩的手臂,“臭丫头!明明那么幸福,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跟邵亦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知不知道当初他打电话问我你的行踪时,我都能听出哭腔了!”
“感情出问题了呗。芸芸,你千万不要跟邵亦琛说我在这,不然我可马上就走了。”杨晓彩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怎么可能!当初感情那么好的你们……”梁芸芸怎么也不相信,感情会说变就变。
杨晓彩面色一暗,但是很快又故作镇静,“我好饿啊,能吃饭吗?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啊,你们家的菜肴一定很丰富吧。”
梁芸芸的丈夫看出杨晓彩故意躲避话题,他干脆伸出手拉了拉妻子,朝她微微摇摇头。
梁芸芸看着和自己女儿热情打着招呼的杨晓彩,片刻后,微微叹了口气。
吃饱喝足,杨晓彩本想起身告辞,但是梁芸芸死命地留她住下来,还说姐妹好久不见,晚上一定要叙叙旧。
杨晓彩盛情难却,只能在大年三十抢了人家的老婆和妈妈。
姐妹俩一张床,梁芸芸已经洗好澡,杨晓彩便是进了浴室去洗澡。
“晓彩,你手机游戏借我玩一下。”梁芸芸对着浴室的方向大喊一声。
“嗯,你玩吧。”杨晓彩应了一声。
梁芸芸玩了几局,又觉得无聊,正准备将手机放回,手不小心按到了信息,一长串署名为老公的信息出现在梁芸芸的面前。梁芸芸随便点开了一条,发现时间是一年前。晓彩明明说对邵亦琛没有了感情,那为什么好一直保存着和邵亦琛之间的短信,而且备注还是老公!
梁芸芸恍恍惚惚地想把手机塞回杨晓彩的包包里,但是因为拉链拉得太开,以致于包包里的东西都掉了出来。梁芸芸赶紧跳下床去捡起来,直到看到一本日记本,她的手忽然僵硬住了。看了看浴室,里面还传来哗哗的水声,梁芸芸吸了口气,飞快地翻开了日记本。
待杨晓彩出来后,梁芸芸早已经躺在床上。杨晓彩随后躺了进去,不由怀念地说道,“像这样睡在一张床上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梁芸芸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摸了摸杨晓彩消瘦的脸颊,“晓彩,这一年多你过得并不开心,又何必继续折磨自己呢。”
杨晓彩微微扯了扯嘴角,“芸芸,旅行可以开阔自己的眼界哦。虽然辛苦了些,但是很值得。明早我就要去下一个城市了,希望在那能遇到新的感动。”
“明早?这么赶?!多呆几天陪陪我啊。”梁芸芸惊得从床上坐起来。
“机票已经买好了,更何况看你一家三口这么甜蜜,我怎么舍得多打扰呢。”杨晓彩很认真地说道。
“那……那你要去哪?”梁芸芸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保密!”杨晓彩俏皮地笑笑。
“晓彩,其实……其实你……根本就没忘记邵亦琛吧!你还是那么爱着他!你串在项链里的那枚戒指,是你们的婚戒吧!”梁芸芸忽然忍不住地说了出来。
“芸芸,我累了。先睡了。”杨晓彩躺下,背对着梁芸芸。
“嗯,既然你不想说,我就不提了。你先睡,我去看看家里的丫头睡着没。”梁芸芸说完,离开房间。
杨晓彩低头拿出藏在睡衣里的链子,婚戒上的钻石依旧闪耀夺目,刺眼得她瞬间模糊了眼眶。
…………
第二天早上,杨晓彩起身告别,梁芸芸一定要送机。
杨晓彩也不推辞,和她的家人告别后,下楼坐上梁芸芸的车。
也不知道是自己敏感还是多虑,她总觉得梁芸芸今天的车子开得也太慢了些。杨晓彩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芸芸,可以稍微开快点吗?我怕误机。”
“我新手啦,所以比较慢。放心,肯定不会迟到的。”梁芸芸安慰着杨晓彩,脚下却故意又将油门松了松。
“我记得你是大学考出的驾照啊……”杨晓彩奇怪地皱起眉。
“啊……但是我最近才开,手生嘛。”梁芸芸瞎找着借口。
就算速度再慢,车子终究也开到了机场外。
因为时间有些紧张了,杨晓彩一下车便是拖着行李开始跑。
梁芸芸边追边看着手机,心里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
办完行李托运,杨晓彩要去安检了。
梁芸芸紧紧抱着她死活不肯松开。
杨晓彩也只当是梁芸芸舍不得她,好生安慰了几句,这才勉强拉开梁芸芸。
杨晓彩在安检处朝梁芸芸挥了挥手,这才进去。
梁芸芸掏出手机赶紧打了电话过去,“你怎么还没到!飞机快起飞了!”
“堵车!完全动不了!”电话另一端也传来急躁的声音。
“我刚刚瞄到晓彩的机票,五十分飞机就要开了!对不起!我还是没看到她去哪!”梁芸芸急得快哭出来,难道这两个人就注定要错过了吗!他们无端痛苦了一年,不能再这样误会下去。
此时此刻,坐在出租车的邵亦琛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四十八分!昨晚接到梁芸芸的电话,他几乎快疯了!他终于知道,这个女人离开自己的原因是,不孕!这个该死的女人,他一定要亲手抓住她,让她为这一年多的不告而别付出代价!他坐第一班飞机赶来,他绝对不能让杨晓彩再错过他的生命。
可是,邵亦琛绝望地看着前面根本看不见尽头的车队,听到电话那端传来“旅客们,七点五十分,飞往厦门的飞机结束登机,即将起飞。”
邵亦琛不知道这般是不是杨晓彩所坐的飞机,可是那声音依旧如同世纪末的钟响,宣判着他们的结果。
邵亦琛绝望地瘫坐在计程车上,垂下手无力地闭上眼睛。
梁芸芸的眼泪终于也无法遏制地掉了下来,还是这样错过了吗?
就在梁芸芸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忽然不可置信地看到从安检口再次出来的杨晓彩,她几乎疯了一般对着手机大喊,“邵亦琛!你赶紧跑过来!晓彩又出现了!!!”
“芸芸,你怎么还在?”杨晓彩看到哭得一塌糊涂的梁芸芸惊讶地问道。
“还好你还没走!还好你还没走!”梁芸芸抱着杨晓彩,根本无法表达此刻的心情。
“刚刚上飞机了,可是没多久空姐就说飞机出了故障,让我们等下一班。拜托,下一班是三个小时以后耶。我无聊,就又出来了!”杨晓彩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太好了……飞机坏的真是时候……”梁芸芸又哭又笑,搞得杨晓彩完全迷茫中。
当邵亦琛出现在机场的时候,梁芸芸故意借口去上厕所,让杨晓彩呆在原地等她。然后她火速与邵亦琛接头,并告知杨晓彩所在位置。
邵亦琛狂奔,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几米外,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小女人正用手摆弄着手机上的挂件,等着梁芸芸回来。
邵亦琛想过无数种他们重逢的画面,他甚至打算如果杨晓彩反抗就直接抗人回家。可是在这一刻,他所有的思念全部涌上心头,催促着他加快脚步靠近她。
杨晓彩感觉背后有股熟悉的视线,她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邵亦琛!
邵亦琛根本没给她考虑的时间,直接长手一探困住她的腰,随后勾起她的下巴,热烈而炙热地吻下来。
“亦琛,我不能给你们邵家留下后代,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做邵家的罪人。”
“闭嘴!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还有,闭上你的眼睛!!!”
不远处看着他们激吻的梁芸芸,终于会心地笑出声来。
…………
“老公,我们真的要去医院吗?这种情况都出现好几次了,每次都失望而回。我不想再让奶奶她们白白期望,最后又无比失望。”杨晓彩拉着邵亦琛的手,有些紧张。
“杨晓彩,医生说你只是比较难孕,不是不孕!”邵亦琛紧紧拉着妻子的手,唯恐她会再次丢失一般。
“可是都快两年了,每次还不是一样的结果。我决定了,这次要是还是失败,你去找代孕妈妈吧,我不会吃醋的!”杨晓彩狠下决心,一脸严肃地说道。
邵亦琛直接弹了弹她的脑门,“代孕你个头!杨晓彩,你给我记住,要是你再敢失踪一次,我就算翻遍天涯海角,也要挖你出来,然后打断你的腿!”
杨晓彩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好啦,知道了。”
邵亦琛这才稍稍缓过神色来,将杨晓彩揽进自己的怀中,“检查只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但无论是失败还是失望,只要你还陪在我身边,我就足够幸福了。”
杨晓彩停下脚步,感动地泪眼汪汪,“老公……”
“走啦,牵牢我的手。”邵亦琛别扭地转过头去,果然说情话什么的,他还没完全适应。
杨晓彩紧紧拉着邵亦琛的手,笑得无比幸福。无论肚子有没有宝宝,她知道,她的丈夫,会一直一直,宠爱着她。亦琛,我会努力,无论还需要多少次,无论会被多少中药给淹没,我一定会为你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让她继承我们的爱,一直一直延续下去……
去往医院的林荫小道上,夫妻俩肩并着肩,手拉着手,坚定不移地朝前走去。
结果如何,不重要了,不是吗?
“邵亦琛,能被你爱上,是我的荣幸。”
“傻瓜,能遇上你,是我的幸运。”
爱情耍了个花样,让他们兜兜转转错过又相遇,谁知道,它会不会施展个魔法,让奇迹在某处孕育发芽。
记得,不要忘记默念咒语: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