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是油盐不进。
“我,我的丈夫他的家族也、”她慌张又绝望,呜咽着。
听到这。端着铁艺咖啡杯,男人极轻地笑了一声。
从刚才就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与语言,此刻他才施舍一般难得地笑了,几乎是喉咙深处里轻溢出去的一个音节,慵懒又阴郁,让人想起大提琴的音色。
因为在暗处的关系看不见脸,让人不太分辨得出他到底是为什么笑。
反而让人觉得无尽的悚然。
人妻的反应也很忠实,极度恐惧地被这个轻笑吓得一怔,表情也空白了。
所有感官都被无限地放大,像应激的猎物,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惊得养尊处优多年的少主夫人停下任何的思考。
微微停滞颤动的眼睛就像凝固了。
吓傻了
也太脆弱了。
好整以暇地倚着杂物箱,男人没说话。
“是,是因为家族的关系吗”
她渐渐地回神了。
“禅院家我、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卑微又没有地位的妻妾而已,禅院家是不会为了我而支付任何的东西的,我的意思是,”
眼睛点缀上朦胧的高光,她像是抓住了这声莫名轻笑为救命稻草,过于敏锐地央求着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我就是没有用的装饰品而已、我没有利用的价值就算、就算再怎么样,他们都不在乎我的,我、”
男人依旧颇觉枯燥地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
被绑到现在逻辑语序都混乱了。
自己说的话前后都开始矛盾,没有发觉吗
如果当初离开禅院家的时候选择顺手把她的嘴巴也用胶带裹上。那样一定会清净很多。
不过去的时候没带什么多余的东西,连旁边捆着的绳子都是从旁边架子上随便拿柔软的编织绳带,想着弄晕了就好
不过也都没差。
基本上这种临终等待着死亡的人都有这个阶段,如果每一个都较真的话赏金猎人得心力交瘁到什么程度
“呜呜呜”
绑架者过于安静的反应,令人妻从这些话语中思考窥见不到任何的流程和信息。
孱弱的少主夫人逐渐无力地减弱了音调,变为了绵长的低泣,过长时间的哀求让她感到精疲力竭,像是呼吸不过来般地小声啜叹着。
她渐渐地睡着了。
“”
居然、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够睡着
咖啡见底,他舔了舔薄唇,嘴角一道狭长约半指的疤痕令他硬朗精致的面容看上去多了狂野与阴鸷。
因着狭长的眼眸中眼白占据得多,就那样端着,也有阴沉不羁与慵懒释放出来。
在那样的家族里长大,居然能够养成这样懈怠又毫无戒备的软性子。
他无聊地想。某种方面来说,真是被那个怎么看都跟过家家似得小子惯得没边,被保护得不知道危险是什么的女人。
澹凉的目光落在她素静的耳边饰品旁。
以及,
对金钱也没有概念
说起来,从上次在珠宝会展的对话来看,如果把她的首饰卖掉的话应该能换不少钱,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带呢至少让她心甘情愿地当掉应当也是符合职业道德的吧。
虽然说干这一行信用很重要。
这笔任务的钱太好赚了,反倒觉得有点反常。
就这样低着头静静过了一小时,男人缓缓起身。
站定在人妻的身侧,他微微蹲下身,懒懒地,宽掌抵在她的额头。
脸被抵得微抬,露出一张清秀又梨花带雨的朦胧漂亮面容,眉色很淡,软玉一样的肌肤,鼻尖与眼角透着哭泣后尚未消退的红,眼睛哭肿了,几乎反而显得更加地可怜,就算是睡着,也有几分牵挂的愁绪。
没有反应。
睡得很安心。
男人眉梢微动。
“醒醒,”声音低沉,男人手掌下移,捏住女人的下颔。
她低着眼,轻轻地低吟了一声,微微蹙眉,像做了噩梦。
指腹稍微收拢,用了点力气。
长睫轻颤,缓缓睁眼的在看定他面容的一瞬,就露出迟缓而恐惧的神色。
从寡淡的忧郁睡眠道这种惊惧的转变,像是带着青色的重瓣百合绽放时,弥漫出来的色彩。
她的眼一瞬间睁大,唇不住地颤抖,惊不成声,喑哑而破碎地,“啊啊。”
在眼前,一种逐渐生出裂纹后破碎零落的清澈感。
男人轻轻地放松了指腹施加的力。
“醒了啊,”他道。
不、
不止是外表,声音也很熟悉
人妻恐惧而讶异地看着他,清澈的瞳孔映射出男人面容的倒映,几乎组织不出语言。
“是你、”
她找不到言语来表达自己的神情,思绪几乎是断掉无法聚拢的。
很快,眼神空洞的她就露出更加绝望脆弱的表情,“我我看到了你的脸、会不会会不会被”
说着,她下颔微微后缩,似乎是畏惧他打她,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想什么呢。
沉浸在自己的可怕想法里,宫野尾梦光越来越畏惧,合上的眼睛,凝住的眉和小幅度颤抖的睫毛透露出她的不安与凄然。
什么都没有做的男人看着她这样,没说什么。既然醒了也没必要再怎么动手。
松开手,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淡然地回答,“嗯我没那样的习惯。”
人妻缓慢地睁开眼睛,茫然地,“欸”
看着她一瞬无害化的神情,他道“没有必要专门为了保密身份而不让人看见倒是做的时候,目标看到我也很快都死了吧。”
无辜松懈的她一瞬间又崩溃了,“欸”
看着她空白的表情,他想起一部电视剧的女主角。
“我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她几乎是在央求了,声音断断续续地,“我做错了什么吗你、你们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吗总得、总得告诉我吧”
“啊”了一声,他彻底蹲下身来,如山般不可忽视的健硕劲瘦体型,宽大到比人妻的腰还要夸张的臂膀,流畅的线条和挺阔的邪肆冷淡五官,一种令人感到畏惧的危险气息与威压密不透风地释放过来。
并非是刻意表现出来的,相反,男人现在的情绪平淡,和人说话都带着略微慵懒恣睢的语调,只是这个人稍微地离近一点,就会从空白的无感知渐进到让人感到畏惧的气息而已。
与她平视,他道“有人花了很多钱来买你的命,我刚好接下了,到时候送你过去。就是这样吧。”
“就、就是这样”人妻崩溃地说“我,我我根本、我根本就没有花很多钱来买的价值,你,你绑架我有什么用呢”
“如、如果是为了钱的话,”她结结巴巴地补充道“我的首饰、我的积蓄我会花费一切的代价来付款的,求求你可能现阶段会不够,但是我会想办法去筹钱的。”
“我,”她快哭了,“我根本就不值那么多到底有多少为什么”
“大概四千万吧。”男人道。
好、好多钱。
短瞬的思绪断线后,她掉下眼泪来。
令人心碎的眸光闪烁,哽咽地说,“我,我会给的,我给我有很多珠宝首饰,不仅是自己买的,有、有人也送了我很多如果还不够的话、无论怎么样,我都会筹到钱给你的。”
“不是钱的问题,”男人说“我已经接下了任务,做这个要讲信用。”
“信用”她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有些无奈地尖锐。“为什么在这里那么正义”
“因为是赏金猎人,不是强盗。我可是付出体力劳动的啊。”
“而且,没有这个必要,”他直起身来,俯视着她,“你死了的话那些珠宝和财产也是我可以拿到的。”
“”
无、无法反驳。
这个人,既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禅院家,在角落里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埋伏了下来,对居室一定很熟悉,那么她的珠宝包括之前在珠宝展的时候看着签的那些流程和账户,得到的话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
珠宝展的时候就已经被盯上了吗包括丈夫突然被家主喊走、那边闹出的动静也是他的话
他有在看吗
我们吵架不合时宜地想着,人妻表情有一瞬的别扭尴尬。
应该就是更早的。
眼神略微地出神。
难得地在搅乱成一片的浑浊思绪中思考。
不太能够把线索都顺畅地联系起来。
太破碎了。
但是
有一点一直很在意。
为什么盯上我
我、我有什么价值呢
就算是做咒术师,也因为太勉强的咒术操使,很容易就把好端端的术式扭曲成完全没用的废物伎俩,虽然对上家族里的术师可以稍微地取巧,但那些东西也都是朦胧混沌、完全不知道怎么使用出来的。
在婚前还闯了祸,伤害了家族里的少爷
就像对咒术过敏,只要学习这方面的东西就会感到痛苦,不是对它没有兴趣,而是感到了畏惧的程度。
丈夫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要求变更为了还是身体更为重要比较好,再结婚后更没有想过拾起这方面,受伤后,更
怎么看,我都是比普通人还要废物的类型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买我的命
我的生活、我的一切还不够苦吗
委屈又害怕,她茫然地掉眼泪,抬起手擦了擦已经被擦红的眼角。
看着自顾自又陷入到自身情绪中的,男人低头,看了看时间。
难得地开了口“还有半个小时。”
“什、什么,半个小时”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你剩余的时间,”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像在谈论咖啡的口味,“要交货了。”
“欸”
“我,我要死了吗”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男人思忖,沉稳地道“不算吧。”
“欸”
“你,你说话”在这样反复的重压下,她不自觉地感到愤怒,愠怒又悲伤,“能不能稍微地精确一点请不要这样吓我。”
人妻的脸颊鼓鼓,哭肿的眼睛像圆核桃。
生气的时候倒是难得地锐气。
被察觉了。
男人冷漠地挑眉。眉眼有难以窥探的轻微恶劣情绪。很快就被他漫不经心的出声掩盖了。
语气还是那样低沉绵长地,他把旁边的木箱打开,说道“看定义吧,如果意识消失被取代的话,算活着吗如果算的话,你倒是不算死去了,反而会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
“意识说。说得什么话”
她不理解地偏头,一头雾水,心里生出在临死的关头仍旧被稀里糊涂地戏弄的委屈情绪,“我,我不明白。”
“星浆体,”他道“作为不太成功的备选那边点名要你来呢。”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来,微微偏头,露出恣意冷漠的眼神,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薄笑,“说起来倒是跟上次很像,又很不像的任务委托,不过上次我失败了,赔了不少的违约金这次的任务居然是截然相反的选择,也直白很多,小姐,我有蛮多的债务,我再不还就养不起家了。”
“跟我又没有关系,你,为、为什么失败了还要接”她委屈地出声。
“呀,”男人慢悠悠地伸出手指,抵着下颔,“因为金额真的很高,而且”
“没有闲杂人等来碍事,如果比作打游戏,难度下降了很多的eve吧。”他懒洋洋地道。
“你,”没有再说话,止住了出声,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说起来,这个时候,她才开始仔细地打量他的面容,与上次男人稍微地做了些伪装的展会相遇不同,此时的对方有着很适宜观察记忆面容的距离,因为被绑架了所以太恐惧了,倒没有察觉到一些细微的细节。
总觉得
很眼熟。
“我,”她迟疑地问出声来,“我们见过面吗”
“大概吧。”他表情清淡,大抵是不在乎。
她更加迷茫,“什、什么是大概。”
“或许曾经擦肩而过吧。”他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
“在,在哪里”她心中恍然生出一个答案,下意识地,就说了出来,“禅,禅院家”
男人没有说话,瞥过来一个无聊的冷漠眼神,似乎是觉得她话多。
人妻委屈地闭嘴,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