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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晋江独发
    路鹤里冷汗涔涔,坐在陈实家楼下的石凳上,把脸埋进臂弯里。江焕沉默地站在他身边,过了好久,蹲下身来,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这已经是最近江焕不知道第几次问他“你怎么了”。

    路鹤里不动,也不答话。江焕喉结滚动,垂下眼睛,头一次在这个问题上有些咄咄逼人“路队,是我不值得信任吗”

    那一刻,路鹤里几乎要冲动开口,把那些隐密、那些过往、那些沉重到无法呼吸的内心和盘托出,然后甩给江焕让他分担。

    然后就像那夜在天台上,让自己坐下来,放个空,偷个懒,喘口气。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对江焕卸下心防,就像那个开放了权限的办公室门禁一样。这让他一凛。

    路鹤里眉眼微微压紧,过了足足好几秒才低声说,“我在想,因为他是个oga,所以被遗弃,被看低,被无视你觉得,陈明远会不会恨这个世界”

    江焕微微一怔,眼光微凝“你在同情陈明远”

    路鹤里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自己的话里听出这个意思来的,费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又似苦涩又似自嘲的笑来,“没有。我在讨论案情。”

    江焕雪亮的眼睛盯着路鹤里,路鹤里莫名有些躲避地垂下眼去。过了好一会儿,江焕才说“我觉得有可能。如果是这个原因,xiii型抑制剂仿制品的出现,可能出于他的一种报复心理。”

    “你觉得他不该报复吗”路鹤里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江焕的语气忽然一沉,是提醒也是警告“路队,注意你的立场。”

    立场路鹤里又想起陈明远的那句话“我们才是同类。”

    陈明远跟他有相似的经历,能够轻易看穿他的内心,击穿他的脆弱,而眼前的江焕,似近又远,隔着一层纱,即使住着上下楼,也仿佛活在两个世界。

    江焕跟我不是一样的人。路鹤里突然想。他是天之骄子,是温室里娇贵的牡丹,而我和陈明远才是一样的,是长在荒原石缝里的野草。

    “在天台上,陈明远跟你说了什么”江焕突然发问,目光紧盯不放。

    路鹤里的睫毛颤了颤,虽然那频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还是被江焕捕捉到了,呼吸乱了半秒。

    路鹤里不得不承认,江焕是个非常出色的刑侦人员,一下子就能抓住重点,洞察力强到让他几乎无路可逃。当然,他也可以瞬间编出很多种天衣无缝的说辞,他的反侦察能力足以让江焕找不出漏洞,但是他不想骗江焕。无论作为同事还是朋友,江焕都不是一个可以欺骗、可以辜负的人。

    “我不想说。”是置气一般冷冰冰的口吻,几乎有些无理取闹了。

    路鹤里对于内心情感的语言组织,似乎有什么障碍。他长久以来面对这个世界的姿态是对抗,所以他无法正常地表达感谢、愧疚、亲近这些软弱的情绪,这些情绪反应到语言上,往往是暴躁的、冷漠的、像跟人在吵架一样的,好似一只竖起满身尖锐的小刺猬,非要把靠近的人扎一扎才满意。

    江焕沉默了半晌,就在路鹤里以为他不可能放过这个疑点的时候,江焕突然说了一句“好。”

    路鹤里的心猛地落地。这种一次又一次、甚至已经有些过分的放任,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让他不可能不生出几分感激。

    “走私案不能明查,”江焕迅速地揭过这个话题,“我们从xiii入手吧,去见一下受害人”

    “嗯。”

    以路鹤里和江焕的级别,如果同时下到分局,至少应该是分局副局级领导亲自接待的规格。但是他俩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根本没在属地分局停留,按流程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要求去基层派出所。

    这家狭小的派出所在社区居民楼一层,跟底商差不多,从来没接待过中央警队大队长级别的领导,还是两位。接到分局通知后,一时手忙脚乱,拖地的拖地,赶黑板报的赶黑板报,“热烈欢迎中央警队领导莅临指导”几个字还没写完,警车已经到了门口。

    派出所的宣传内勤只好匆匆擦掉后几个字,只留下了个“热烈欢迎”。

    正在街道开会的所长匆匆赶了回来,还是慢了一步。推开会议室的门,就见到两位非常英俊的年轻人身着便衣,一人一边,坐在会议室的长桌旁,倒是把主位给留了出来。分局临时派来接待的两个副处长和年轻警员坐在下首边。

    路鹤里和江焕,全系统没有人不知道这两个名字。抢到倒茶工作的小警员激动得手都要不稳,眼睛一个劲儿地偷瞄。所长连忙进去,跟两位领导握手“您好您好,我是花御街派出所的所长冯喜默,叫我老冯就行。”

    首先回应的是那个更清瘦一些的年轻人,笑起来眼睛弯弯,声调也很高,看起来很热情好接触“冯所长您好,我是中央警队一大队队长路鹤里。这是我的同事,二大队队长江焕。”

    “路队好,哎哎,江队好,江队好。”冯所长连忙跟他们握手,看了看主位,自己不敢坐,一时也不知道该请他俩中的谁坐。

    “您不用在意这些。”江焕第一次开口,声线平稳,“咱们直接聊吧。”

    “哎哎,好好。”冯所长连忙坐了。他在系统内工作了小三十年,打眼一眼就知道,这是两个来办实事的,于是跳过了客套和基础汇报,直接问,“两位领导想了解什么情况”

    “关于xiii型抑制剂的仿制品。”路鹤里回答,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证物袋,推过去,“这是咱们所收缴的吗”

    冯所长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是,是我们所前几天收缴的。”

    “这种抑制剂最早是出现在您的辖区吗”

    “是,说起来可能有小半年了。”冯所长的眉头皱起来,“一开始我们以为是个例,向上报了一下,分局也是按照违规药品的方式处理的,移交给了药监局。但是最近一周,不知道是最新批次的抑制剂本身有问题,还是积攒的药效开始显现了,好多aha出现了不良症状。”

    “有多少”

    冯所长想了想“我们辖区就有十几个吧。听说别的辖区也有不少,加起来怎么也有小几百。”

    路鹤里和江焕对视一眼。这种抑制剂已经扩散的范围,比他们预计的要大不少。

    “也就是说,这种仿制抑制剂已经有泛滥的趋势了”路鹤里的脸色凝重了些。

    “可以这么说吧。”冯所长也是发愁,叹口气,“可能比我想象得还多,因为还有还多人的不良反应尚未显现。”

    “他们是通过什么渠道购买的”

    “有人说是熟人介绍的,有个什么线上群,还有人说是在夜店买的”冯所长的话还没说完,忽地被打断,

    “在水一方”两位中央警队的大队长异口同声地问。冯所长愣了下,一拍桌子,“对对对,就是这家。”

    路鹤里和江焕的目光穿过会议桌交汇陈明远,实锤了。他们的判断没有错,果然跟走私集团有关系。

    路鹤里二话没说就起身“冯所长,麻烦您带我们去见一下受害人吧。”

    “没问题没问题。”冯所长看了看还在冒着热气的茶,试探道,“两位领导先歇一会儿吧我让片儿警把人叫过来也行。”

    “不用。”江焕已经开始收拾公文包,“走吧。”

    最新一个受害人住的小区就在旁边,两位中央警队的领导也没说什么,直接步行前往,还不让那么多人跟着。冯所长带他们去的路上,打量了半天忍不住开口“两位领导真是年轻有为,还亲自下来查案子。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吩咐一声,我们去中央警队汇报就好了。”

    江焕快步走路不答话,路鹤里在旁边笑眯眯地回应“用不着那么麻烦,跑一趟也不费事。”

    比起冰山似的江队,这位路队看起来平易近人不少,冯所长忍不住朝他靠近了两步“路队结婚了吗”

    路鹤里一愣,不知道话题怎么转换得这么快“没。”

    冯所长眼睛一亮“我们分局的余局跟我是老同学,他儿子是个非常优秀的oga,刚从师范学校毕业,人长得可水灵了”

    中老年人表达自己对年轻人喜爱和欣赏的统一方式,就是给他介绍对象。路鹤里头皮一紧,尴尬地笑了笑。

    “冯所长。”沉默了一路的江焕突然冷冷开口,脚步也一停。吓得冯所长赶紧止住话头,转过身去,“哎,哎,江队。”

    江焕脸色冷得能滴水“还没到吗”

    傻子也能看出来他不高兴了,冯所长一个激灵,后知后觉两个顶级aha摆在眼前,只给路队介绍对象,这不是打江队的脸吗

    在系统里混了这么多年,冯所长脑子转的溜溜快“马上就到了,就前面那个小区。哎对了,江队,你结婚了吗我还有一个老同学”

    谁知江焕的脸色更难看了,寒冰似的一眼瞥过来,冯所长马上识趣地打住了话头坏事了,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接下来三个人各怀心事,沉默了一路。冯所长一直在脑子里拼命复盘妈呀,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中央警队不让搞对象吗还是这两位大队长已经被公安部的领导看中了

    嘶。听说公安部的魏部长可喜欢江队了,不会是已经内定了女婿人选吧

    那路队呢,是齐部长赵部长还是郑部长

    唉,我那老同学的儿子,确实有点高攀了。冯所长满心遗憾地看了一眼两个英挺的背影。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就算在全国范围内扒拉,找一个都难,要找两个出来,那不是扯淡吗

    啧啧,凑合凑合得了,要求别那么高。不然,这俩大队长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对象嘞。